“我可听说前几日,有几位惠远县县衙的差人公去至在您那惠远县店中就餐,您还真就亲自过问他等公款吃喝与否了?”乌孙裕问询吴有利。
吴有利放下筷子,对答道,“近来事体繁多,少有回归故里之机缘,那日回乡探访故友,没诚想却遇见几个衙门里的人物。平日里少在惠远居住,衙门口的公差大多生疏了,所遇见的偏就是身着官府于店中吃喝的,不过,倒也庆幸,店中掌柜的是他几个食客拼兑的食资。——然,乌孙国主,阁下眼线真个是无所不在,几位基层公务人员于何处就餐、就餐之所在的东人是何人、就餐之时谈论何事,您是尽皆知晓,不必说那日那几位公差餐饮何物想必您也是晓得的罢?长此以往,岂不人人自危了么?”
“吴老板,说得哪里话来?这几年光景,我乌崖谷南征北战、开疆扩土,军费开支日增,据百姓反映那些吃公粮的如今仍是过着奢侈腐化之营生,真是嫌我国库充实了?”乌孙裕语气不满。
吴有利却微微一笑,“我以为国主此反腐倡廉之举是为富民兴邦所用,却真不晓得国主之意是在充实国库、继续征战了!若是早有知晓,我定是不咄咄逼人去讨问那衙差饭资出自谁家的口袋了。”
“吴老板,想如今你福利来旗下产业光是酒肆在我乌崖谷开张营业的有一百二十余家,再有住宿、田地等等产业,一年进项近乎我乌崖谷四分之一有余。朝廷却也没增你一厘税金罢?何况,如今我那原本掌管我乌崖谷军权、一心只知远交近攻、四处扩疆的丛英国相堂弟已不知所踪。由始我心,从未倡议如此兴邦,吴老板大可不必再为此上心了。”乌孙裕说罢给乌孙裕敬了一杯酒。
“有利实是不敢受国主敬酒,您一堂堂国主给我一生意人敬酒,真是折煞我了,”吴有利起身接酒,“国主眼线如此之众,不会不知福利来从未拖欠过朝廷一分一厘之税金吧?再者说来,自福利来立业以来,为乌崖谷百姓安置了多少营生,每遇天灾人祸,福利来亦是捐款捐物从未忘却生意人的本分。可叹我吴氏一支摊了个如此的辈分,家父又给取了个这般的名字,福利来苦心经营数十年却如同我这名字一般——无有利也。”
“吴老板,您自不必哭穷,朝廷却也未曾言讲要对福利来加税、借钱,只出了个对公务人员节约开支的律条于福利来亦是无甚大碍吧?莫要同我讲,乌崖谷朝廷的公款吃喝占了福利来收成的大半哦!”乌孙裕饮尽杯中酒,示意不便再饮。
“若是单凭公款吃喝方能支撑福利来,朝廷这律条一出,福利来旗下近万人的营生岂不尽皆丢了糊口的手段。福利来绝非倚靠朝廷发的家。”眼见乌孙裕不再饮酒,吴有利便将原本要敬的酒倒进了厉璋酒杯中。
“厉璋侠客,甚是抱歉,您瞧我二人只顾自顾自地牢骚,竟冷落了老前辈的正事了,”乌孙裕如梦方醒、如醍醐灌顶般发觉端坐在右手边、自顾自地饮茶的厉璋来,“切莫怪罪晚辈也,厉老前辈,您所言说之要事我已于前日与朝廷重臣商讨过了,虽未与冷氏签署协议,然单就我乌崖谷一方,已是断定再不与冷山朝廷生出何等刀戈之争了。请老前辈放心。只是小侄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对老前辈言讲?”
“既是两国之间再无征战,那乌孙国主就大可不必过谦了,但讲无妨。”厉璋笑对乌孙裕道。
“那小侄便说了,小侄所要问的是,我那无知的堂弟乌孙丛英究竟何往了?”乌孙裕面目瞬间由妥协化作质问。
“乌孙国主,不知阁下由何断定老朽已然沦落到需用这般手段来胁迫你应承此事也?”厉璋戾眼相对。
乌孙裕见状,却又陪笑道,“厉老前辈何必动怒?小侄只是问问罢了。料想厉老前辈怎能有如此行径?莫怪小侄,我那丛英堂弟如何不成器,却也是我至亲,凭空隐掩如何不让我上心?纵是无有这般血缘之亲,丛英堂弟如今可是掌管我乌崖谷军政之首席国相,朝廷大员失联,于天下各个邦国间亦是要紧得狠!”言语间,乌孙裕不时扫视吴有利。
“乌孙国主你看我作甚?难不成您以为我将丛英国相裹胁去了么?如若果真如此,阁下可当即将我绑了去!”吴有利恨恨道。
“二位恕我多嘴,只是思亲心切。”乌孙裕起身向厉、吴二人行礼致歉,“敬请厉老前辈放心,我乌崖谷再不与冷山朝廷有任何争战。小侄只求您老帮小侄打探我丛英堂弟之下落。另有一事,据下人来报,十石城近日多了几个自称是哪个马氏英雄的家眷来,如若二位认得哪个姓马的落魄英雄可与都尉府联络,观瞧下可否认得这妇孺老小。”
“李蓝这蠢厮,竟真个以为乌崖谷会将天海国当成是一脉单传的私生子了么?”卞朗愤愤然把那灭焰刃狠狠钉进近旁巨树树干半尺之深,怦然作响,亏得如今正值冬日,这巨树纵然是汁液颇多,眼下自顾熬过寒冬,无有一滴液体渗出,却惊得书上候雀乱飞、眼前宁怡愣怔。
宁怡慌慌张退后几步,“卞朗,区区李蓝便能使你癫狂了?如此小器也?”
“不知哥哥们如何定夺?遣兄弟重返乌崖谷营救马八哥家眷?”卞朗一把将灭焰刃拔出树体,言语镇静了不少。
宁怡忽地由卞朗手中夺过兵器抄到了他怀中,“你却以为大当家的与众家弟兄姊妹仍要使你再狼入虎口么?纵然我等已知你往日里受命于乌孙裕,却也只是过往而已,如若重返乌崖谷那乌孙裕仍信任于你耶?”
“然哥哥们作和打算?”卞朗面目茫然。
“关乎此事,我与大当家的,同厉璋老侠客已作相商,当下只可智取不可强攻。终是如何行事尚未定夺,兄弟你如今兹需立即同我去往冷山,万不可再鲁莽。我等回返冷山后,再谋个万全之策以解决此事。”见卞朗情绪渐趋稳定,宁怡便将那灭焰刃收拾妥当,将其搁在肩上的褡裢中。
“此当马八哥家眷生死存亡之时,卞朗万万不可轻易回返,我若留于此地,仍可于八哥家眷有个照应,以免他等受乌崖谷欺凌。”闻听宁怡强求同返冷山,卞朗言语又生强硬。
“卞朗兄弟,你怎可又犯起撅来?哥哥们如此安排自有缘由——乌孙裕不比乌孙丛英那般心狠手辣,怎会对八弟家眷行出猥琐之事来?再者说,乌孙裕如今仍信那乌孙丛英落于我等之手,欲将八弟家眷当做人质以作日后交换之用,他怎会不知其中轻重?”宁怡向卞朗道,“兹要你肯从我一道去了,纵然我等一时无计施救八弟家眷于危急,那厉璋老侠客亦是不会坐视不管。”
“宁二弟思量得倒是明了,这祸事岂是一个乌孙丛英便能化解的?——他怎就忘却了乌孙丛英不过是乌崖谷军政主司国相而已,纵然其可调遣乌崖谷军部,然乌孙裕与乌崖谷举国上下皆是要对哪国哪邦开战岂是他一个矮挫国相便能左右的?”秦难对戒灯道,“矮挫乌孙丛英岂能草菅民意?”
“大当家的说的也是,然乌崖谷确是真真的由从冷山国境上撤兵了,据冷裕峰遣在前线的眼线说,连那些受乌崖谷雇佣的江湖客亦渐渐脱离冷山去了。”戒灯答道。
秦难闻听此言,目生忧虑,“若是真如戒灯师父所言,这祸事却愈是难以收拾了,”只见他又对孙良、卞朗道,“孙良、卞朗,二位兄弟,愚兄托你等速速探听冷山境内可否有乌崖谷驻民撤离之事。”
“莫非大当家的忧心乌崖谷使了个瞒天过海的把戏,明里是言和,暗地里却再杀冷山一个回马枪么?”了然问秦难道。
“不可不防,不可不防。”秦难于屋内焦躁地踱起步来,“乌崖谷自乌孙世家掌权以来,一向以扩充疆土为己任,绝非是由打乌孙丛英担任军相后才如此行事的。孙、卞二位兄弟,速速探听我知!”
“是。”孙良、卞朗二人齐声应是,便匆匆去了。
“治耕兄弟现在何处?你等可知?”秦难回头问仍在近前的几人。
柳遇当即应道,“常哥哥亦是忧心节外生枝,随笑笑姐一道去往诡武门搬救兵去了。”
“瞎胡闹!胡笑可是被诡武门逐出师门的,她还去搬救兵?还使治耕陪她一道去?你等不晓得治耕以往与那诡武门亦有过节么?”秦难语气愤怒,紧踱两步,又想起事来,对柳遇道,“遇子,你速速追上你卞朗哥哥,他秉性暴躁万不可使其探听消息不成再出什么岔子!”
“是。”柳遇应了声也匆匆去了。
“戒灯师父,还要劳烦您再请厉璋侠客出山,否则笑笑与治耕怕也是要误陷诡武门不可。”秦难停下脚步,对戒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