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得紧,你那马八弟当真便与你等一般古板,纵是为一家老小性命安危却也不肯通融,你等今个是见不了他了的——诸位既是如此这般的顽固不化,那也便休要怪我乌崖谷军不可法外开恩只得大开杀戒了!”言语间便要遣兵士诛灭被困于当下的众人,但却恰在其抬手之间,后脖颈顿生出一股冷铁触碰血肉之躯上方可引出的寒意来。
却待那乌孙丛英回眼观瞧时,但见背后贴身站立一位身着乌崖谷****军甲的浓眉大汉,看得乌孙丛英一个愣神儿,却只见那大汉人闪电一般一把勒住乌孙丛英的脖颈,方才悬在后脖颈处的短刃已然贴在了喉头处。那大汉裹挟着乌孙丛英,目生凶光,亦不等周遭护卫做出招架之势,便如苍鹰捕兔般携着乌孙丛英跳至在了战团之中,甫一落定,冲那欲上前解围的乌崖谷军士喝道,“尔等速速退去,若能与我众家兄弟一条生路,我亦不会伤你家大人一根毫毛。”
此刻,战在一处的众人也都被这状况惊得变了面目。
纵然乌孙丛英经得大场面多了,可仍是因此吓得挣扎着示意围战中的乌崖谷兵士退让开去,磕磕巴巴地对这大汉道,“这位兄弟万不可如此鲁莽,无论你今日可否予我残生,这冷山众人却也皆是走不脱的;若是你能放我脱生,以我薄面,今日事后与你加官进爵却也自然。”
然不等乌孙丛英再与劫持者谈判,乌崖谷阵中临时指挥兵士进退的乌孙丛英的副官便匆匆示意围困众人的兵士为受困的众人闪出了一道容许退去的通道来。
如今乃是除去十三玉一行人等的大好机缘,乌孙丛英怎能容忍如此这般便就错失了,纵然此情此景许他等走脱以挽回我之性命总比鱼死网破强上许多,诚若不然,等得旁的机缘来到,行一把放长线钓大鱼的计谋,将这十三玉及其党羽一并剪除方能解我心头之恨!”心中纵是如此思量,却仍是钢牙紧咬,恨恨对副官道,“尔等愚笨!怎可因匪徒劫持与我,便使其脱逃也?莫非忘却尔等之职责与精神所在么?”
于乌孙丛英之叫骂与兵士收金时兵器相撞声之交响中,陈革党悄悄摸起一把弩机,举起便欲突施冷箭、救乌孙丛英于凶险。
“陈督卫,万万不可如此。方圆数十里,国相大人已令我等埋伏重兵,料想这帮贼子如何心狠手辣也是不敢对国相大人行出轻妄之事的,若是陈督卫一时冲动伤了他等,恐生出恶事来。”乌孙丛英的副官将陈革党举起的弩机重重按下。
奈何陈革党仍欲发力将弩机举起,不满道,“那十三玉定与冷山国府瓜葛颇多,自是不敢对我家大人如何,兹那挟持我家大人的军士却是何人?其是何为人你又如何知晓?”
“陈督卫大可放心,那兵士乃是国相大人暗置的一个细作而已。”副官硬生生将陈革党手中的弩机按下,望着于众兵士不肯作罢的眼神中远去的众人,表情轻松道,“恐那贼子如今是如何也料想不到自以为脱得身去,却不知又中了国相的招数了。”
“大人如此这般是葫芦里装的什么药?要使何等招数?”陈革党心中满是狐疑、不解。
“我本担心此次无法于乌崖谷从容脱身,幸而这矮挫差遣我于弟兄之间做个细作——他也真个是晕了脑壳!”常治耕言语间,重踹了一脚昏睡在地的乌孙丛英,想是那蒙汗药药性异常凶猛,常治耕如此发力的重踹也未让乌孙丛英生出些苏醒的感觉来。
“此番真个非是乌孙丛英于我等设的一个陷我等于囹圄之陷阱?他当真无从知晓我等如今已是有国不能容身、有家不可团聚了么?他若是知晓我等已是落得此等境地,仍会料定我十三玉仍如当初那般只会作势却不伤害其分毫么?——治耕兄弟,当真是乌孙丛英向你授的这机宜么?”秦难疑虑重重。
“兄弟于乌崖谷军中也只得了个乌孙丛英近身护卫之小都尉的军衔尔,倘若那乌孙丛英有何军机要务,小弟却也是无有机缘得他面授机宜的。——此番之行乃是其贴身副官谷文丰向小弟所授。”眼下十三玉落得如此田地,常治耕是如何也料想不到秦难已开始怀疑队伍的纯洁性了的。
本还心事重重的秦难一听到谷文丰这个名字,面上阴霾顿时一扫而光,“那谷文丰之名号可是胸怀若谷之谷?文韬武略之文?五谷丰登之丰?”
“小弟平日也只闻人唤那副官的名号,究其名号是何用字小弟也无有机缘得知——毕竟武行的小都尉是无有权限参阅文案的。”常治耕被秦难这一问倒生了疑,“莫非大当家的知晓此人?”
“嗯,若这副官之名号正如其字,我便知晓其中缘由了——江湖之上,刀客、剑客、刺客与贼客等各客各有望族,其中刺客有叶氏家族,其中成名的有那叶知秋、叶秋阳;贼客有胡氏家族,知名的有胡贞胡老前辈,便是七妹小花的远房堂叔;另有一客于江湖中实为冷门,唤作潜客。此潜客却非是那阿四所作的掮客,乃是于江湖上伺机而动、颠覆各国朝廷的潜伏之客,此一行,于诡武门尚未发迹之时却是赫赫有名,奈何诡武门盛起之后,气势便为其所压制,以致如今江湖之上渐渐没了声闻。此行之中,颇有盛名的便是谷氏家族了,该族以‘不名一文’四字为家谱辈分,循环往复。往日里,我于天海国行事之时,曾与那谷文丰之父谷一粟相交,他言讲,潜客中谷氏家族一支已投诚天海国,为防某日乌崖谷日渐强盛于天海国不利,已将其次子谷文丰暗自遣至乌崖谷,并于乌崖谷军中谋了个差事。如若此次号令予你的真是谷一粟之子谷文丰,我等也可算是暂离苦海也。——这些时日委身乌崖谷真个是亏得治耕兄弟了,想必为取得乌孙丛英那厮之信任,料想兄弟在那厢也是受尽了委屈也?”秦难给常治耕满满斟上一杯酒。
“委屈倒是无有几何,只是我等如今却落得个无家可归了。另有一事,小弟亦是不明,方才听得大当家的之不解,小弟倒也有了几分疑虑——乌孙丛英倒是知晓谷文丰所授号令之缘由与否?如若知晓,小弟行事之时,诸位弟兄姊妹也是瞧得清楚是何等之凶险,那乌孙丛英倒也忧恐至极。如若其不知个中蹊跷,便更是由不得我等如此即可脱身,更是不应如此轻易就范方是也!”常治耕捧起酒杯牛饮,眉头泛起愁云。
常治耕的话甫一落毕,就见胡笑一个饿虎扑食,一手猛扯那倒于地上的乌孙丛英的耳根,只听嘶拉声响,手中便多了一张人皮色的皮状物,拎起在众人面前抖了几下,“大当家的所言确实——那谷文丰确实就是潜客行当里谷氏家族后人,据我所知江湖中仅有谷氏一族能将这人皮面具做得如此逼真,只是不知其是如何却能学得乌孙丛英言谈也是惟妙惟肖?”
十三玉一行,当时皆是乜呆呆愣在了当下,却在众人思量这是何等状况之时,于众人饮酒之所在的隔壁饭堂中传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诡武门门徒确是身手不凡,奈何文丰我儿将潜客功课习得这般熟稔,却仍为姑娘所一眼识穿。如今看来,我等潜客败于你诡武门手中也唯有心服口服了!”
众人又是一愣,但见从隔壁走出个四个人来,其中一个为旁的三人作势护在当中——只见他双目炯炯,鼻如悬胆,皓齿朱唇,真个是面目清秀的俏儿郎。
“李蓝?”见得此人,秦难与宁怡顿时异口同声道。
哪知这被他二人唤作李蓝的却如那胡笑,一把由耳根处扯下一张同样的面具来,露出一张令秦难生出几分熟识的脸,“谷一粟老侠客!?”
“正是老朽,亏得秦少侠这般抬举,我这不值一提的潜客还被称作侠客!”那人言语间将面具递给随从,示意他等可放下警惕了,“不必惶恐,皆是自家弟兄。”
见秦难与来人相识,众人也都回过神儿来。
秦难挥手指点躺倒在地的那人问谷一粟,“谷老侠客,不知这倒霉鬼是何来历?”
“秦少侠这变脸的功夫可真是令人叫绝,方才如此这般捧杀老夫,如今却又对这代人受过的枉罪者这般不敬,你却不怕此人是个狠角色么?——然,此人却大可放心,非是何等大人物,兹是由打乌孙丛英冤狱之中随意提来的个无辜人罢了!——你等却是无有出手加害于他吧?”谷一粟扫视周遭。
“小女子有一事不明,谷老前辈,你能将旁人的脸皮贴在他人脸上,莫非却还有这给人塞上旁人哽嗓咽喉的能耐?”胡笑疑问道。
谷一粟含笑对胡笑道,“若老朽无有猜错,你便是因质疑诡武门行事正义与否而开罪于其二门长郑安才落得个被逐出诡武门的胡笑咯?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心有疑问便敢当面同我这无人尊敬的老权威发问——此话说得有理,他确不是老夫随意提来的冤死鬼,却是老夫流落乌崖谷的犬子谷文丰!”提及谷文丰之姓名,谷一粟加重了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