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过胡侠客不杀之恩。”躺倒在地中的一个忍痛向胡三刀感激。
“嗯?”胡三刀顿时生疑,其虽隐退江湖已久,却实是料想不到现如今乌崖谷之朝廷鹰犬于被阻击之后尚能感激给予伤害之人的不杀之恩,由是便细眼瞧了那人一眼,不看则罢,一端详那人长相,竟想起一位有过交往之故人来,遂问道,“你可是胡藏的后人?”
“正是。”那人仰视胡三刀,目生尊崇之色,忍痛拔去钉入皮肉的木针,“胡藏乃是我伯父,胡前辈与他相识?”
“某家言说你等为不肖子却真是不曾冤枉于你!想胡藏为乌崖谷拼尽一生心力,却是为乌孙世家所枉杀,到如今你竟不思家仇未报却为这不道乌孙世家效力、甘为鹰犬,难不成你欲曲线复仇么?实是不肖!”说罢,胡三刀也纵身去了。
空留那胡氏后人满面纠结、惆怅。
乌崖谷国主乌孙裕终是从了乌孙丛英的劝说,召集神圣联盟各个邦国首脑于乌崖谷国都十石城办了破天荒的联盟内部议会。
戒备森严之中,如仓图国国主苏钮等无甚过多话语权之小国元首们,只是算作列席会议,各个默不作声,而如冷山国暂任国主冷裕峰这等尚可言语几句的,也只是附和乌孙裕提出之神圣联盟内部价值观体系一体化的提议。
木仁国新任国主李孝廉同多数邦国首脑一般紧咬嘴唇默不作声。此时,急需更多首脑响应乌崖谷提议的乌孙裕多看了李孝廉几眼,奈何李孝廉生是佯装无有瞧见盟主的暗示、不肯说出一字来。
由是,乌孙裕终是发作了,高声向李孝廉道,“李国主,不知木仁国于我乌崖谷之提议是何论断?可否代木仁国言谈一二?”
“乌孙盟主,木仁国于此事之论断关乎我国国民之意,孝廉一人一时如何可代一国之言?如若乌孙盟主强求必有所言表,孝廉却也谨示本人之意。”乌孙裕如此一问,李孝廉竟是如此一答。
“既然如此,李国主,你便言讲一番你之论断——你本人之意。”乌孙裕顿时由一团和气化作气势逼人。
“我是赞同于我联盟内部施以大局之上的价值观体系趋同的提议的,然,于万般事体皆求统一却非周全。我神圣联盟邦国十余,非是一人便可定夺;纵是一人之事体,亦不能表里一致,常有变动也。”李孝廉又道,“然,我以为诚是不可一次议会便成决议的好,如是便草率、唐突得紧。定惹得外人笑话我神圣联盟行事有失严谨、民主,以我之见却是要等到各位同仁归返己国后,由民意定夺的好。”
“各位同仁,诚如李国主所言——民主便是是要人民当家作主。于我神圣联盟自是不允一言堂之残存,自是也要民主也,”乌孙裕手一挥,“既是李国主已表述其之论断,诸位同仁大可畅所欲言,各抒高见,纵是我等首脑议会亦非仅听其一人所言的,亦是要民主的。”
乌孙裕话音落地,会场之上,众人又回归于冷场光景,方才呈义愤填膺状的李孝廉亦是一如既往之默不作声,低头观瞧起地毯来。
侍立于乌孙裕侧旁的乌孙丛英心中颇为不满地埋怨其李孝廉来,“好你个李孝廉,我将你扶持得坐到木仁国国主之位上,本是让你于我乌崖谷有所需求之时可给予扶持,我国主提议遇冷之时本该你挺身而出,以便使此提议于议会之上圆满通过的,谁曾想到你确是挺身而出了,奈何你竟倒打一耙、反戈一击!只待日后,瞧我乌孙丛英如何收拾于你!”
乌孙丛英思忖间,乌孙裕环视近旁失语之诸位首脑,又道,“难不成诸位同仁却是因这日上三竿、腹中饥饿,致使肌体乏力、头脑困厄,方才不能大胆言语么?若是如此——来人,可命后厨总管令厨师们为诸位国主敬上宴席,以祛除饥困、清醒精神。”
“乌孙裕如你等宁二哥一般的好个附庸风雅,才将这一桌竹子、猪肉菜品同那乌崖谷般取了个‘丰雅宴’的称号。”戒灯言罢,夹起一块笋尖,嚼得吱吱作响。
“万幸宁二哥今日不在席上,否则他可是非要在我等打牙祭前同我等说上一通这宴席雅号的来历不可——无肉使人瘦、无竹让人俗。这凉拌笋尖如出水芙蓉一般出淤泥而不染,又清脆爽口;那红烧肉恰似怒放之牡丹般雍容华贵,入得口中滑嫩无比、肥而不腻。两者相加却将那平常食客的俗、瘦之气祛除殆尽。”马修模仿宁怡之言语强调向诸位食客绍介着各般菜品。
“八哥这般讥讽二哥实是牵强——这竹筒焖肉真个是如二哥所言的那般,既可品出肉中融入的竹节之清香气,又不使肉丧失原本之醇香与质感,真个是不愧为乌崖谷的一道国菜。”胡笑细细品着口中之肉味,那小巧香舌不时舔一下唇边残留的肉沫儿,丝毫不顾淑女形象,那肉中溢出的油渍染得唇上透漏出一股毫不遮掩的土豪气。
“此等几般菜品于乌崖谷国宴之中皆是重头戏。那乌孙裕不供我等享用,不将我等敬为上宾,奈何我等岂能受此等委屈——诸位共饮此杯。”常治耕端起一杯竹节香一饮而尽,向在座的诸位作了表率,可在常治耕甫一落稳酒杯便发觉柳遇却只是饮了一口竹叶青茶水,于是佯装不悦,向柳遇道,“小遇子,这竹叶青之茶水便是如此喜人?大当家的今日却又不在,姐妹弟兄亦非强求多饮,你又何必以茶代酒诓骗我等?今日亦是无有他事,不必如此拘谨,尝尝这竹节香,此酒不烈,且入口之感又不知比这竹叶青的茶水强上多少倍也。”言语间,常治耕便要将柳遇杯中竹叶青换做竹节香。
“非是兄弟不饮酒,兹是饮口茶水清清口中余味,以便细细品尝这竹笋炒肉是否如言传之那般美味。”柳遇夹起一块竹笋炒肉中的肉丁,大口咀嚼起来。
“然,如你这般说辞,我便从了你,你且品尝这竹笋炒肉,兹是待你食了这餐,若仅给出个美味或是鸡肋之说辞,却讲不出旁的道道儿来,看我如何代烹调此宴之厨客收拾于你。”常治耕瞧着饕餮进食的柳遇,忿忿道。
“闻听常兄如是言讲,小弟却是料想不得这执掌烹饪的伙夫竟还是位江湖客,”柳遇慢条斯理地将口中的肉咀嚼成肉松后,一脸消受、惬意,“此菜做得竟是真如言传中的那般,一经烹调,食材那油腥之气全除,含于唇齿满是清香——仿若所食绝非由打食草料长成的家彘身上取来的肉,反倒像是从那天上下来的异兽那里得到的珍馐美味。”
“小遇子,常某对你真乃五体投地也,愚兄实是料想不及此于乌崖谷国中只算得一道家常菜的玩意儿却也能将你这冷山上的闷葫芦变成个油嘴滑舌的大食客。”常治耕言罢,却也不再搭理柳遇而自顾自地抄起了筷子。
“卞朗,如若你仍是执迷不悟,纵然本座可忍耐于你,奈何你也瞧见现下以往忍气吞声追随于你的这帮属下可是忍不住要借此机缘来报仇雪恨、升官发财了——你可知晓国主许下何等奖赏与能生擒你者?凡可生擒于你的,可得个御卫军二等督统的军衔,所得金银则更是无数;若是哪个能得你颈上头颅,亦可得个三等军官的恩赏。”乌孙丛英抚弄着迎风飘扬的八字胡须,向卞朗喝道,“卞朗兄弟,话虽如此,你却也不必因此痛恨国主无情,试想当初若不是你对我乌崖谷反戈一击,国主亦是不会出此下策。时至今日,国主仍有恩慈,今日这番遭遇,国主却念你已将十三玉悉数引至我军伏围之中,兹要你幡然悔悟,弃暗投明,重又归顺我国,国主亦有许诺,对你不计前嫌,不单赦你无罪,更要提擢你为御卫军副督统,到那时,你我二人不但仍是同仁,卞朗兄弟你更是从原本灰衫军五等兵统一跃而起,与本座同起同坐咯,那时节,你那妻儿老小更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也。”
不等卞朗对乌孙丛英这番说辞做出些许反应,孙良便一个箭步冲上前,一脚将那围困众人的军士中的一个校官踹得腾在半空,不等那校官完全落地孙良又飞身夺去那校官手中不及脱手的兵刃,挥手将其猛掷向乌孙丛英。
那飞奔而来的兵刃还没到乌孙丛英近前便已是强弩之末,被那乌孙丛英贴身保镖陈革党一刀挡下,金器相撞的锃鸣之声并未响起,便哐啷一响跌落在地。
“孙将军,想你往日里在那天海国陪太子读书、习武,是何等的安逸,如今为何偏要剑走偏锋做这等不顾廉耻、见不得人的营生?不若你也同马先生、卞朗兄弟一道投奔我乌崖谷、为我国主效力罢!”乌孙丛英见得那兵刃不曾伤及毫发,便又劝降孙良。
“好你个无耻矮挫!你竟能说我等不顾廉耻,莫非你做得那些营生便顾忌廉耻么?你乌崖谷若不是不知羞耻地将我家八弟家眷掳绑了去,想我那八弟平日为人——他哪里肯为虎作伥,去做尔等的爪牙鹰犬?”了然奋力挥舞手中乌金棍驱逐周遭跃跃欲试的众多小卒,驳斥乌孙丛英道,“凭你这般言语便要挑拨我等弟兄?你敢让我家八弟现身与我等对峙么?想我那马修兄弟虽非英雄人物,但尔等若不使出小人行径,他定是不会为你所驱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