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上午,钱正青出门,等了一会不见李莲青,就开车先到周安府审判厅去接余国清。到了审判厅门口,肖杰钦已经和余国清在一起。钱正青返回再接李莲青,等了一个小时才见李莲青从外面匆匆赶来。
原来昨天晚上,李莲青与金芙蓉在楚州公园幽会时,金芙蓉说起一件事。
金芙蓉很随意地说:“熊楚礼死了,你知道不?”
李莲青听了说:“熊楚礼因为我上大学的事落了个爱才的美名,听说我走后第二年就上调到县衙当上了副主任。三年前他才回草鞋乡当议长。年纪也不过五十,怎么突然就死了?”
金芙蓉不以为然地说:“我是在宾馆里偶然听领导说的,听说是被人杀的,案子还没破。如今灵堂设在DA县殡仪馆,明天出殡。”
李莲青忙说:“你怎么不早说?我明天还有事要下乡。”
金芙蓉一笑:“早说迟说又怎么样啊?他是你的仇人,难道你要去吊丧不成?”
李莲青认真地说:“芙蓉,不是事业需要,我真的是非你莫娶。怎么我有点什么心事,你总是未卜先知?社会只知道他的我的恩人,谁知道他是我的仇人?恩人死了,我不露个脸,社会上会说我李某人忘恩负义。这对我来说是个树形象的机会,我怎么能不去?”
金芙蓉一笑:“你刚才一问,我就知道你这是诸葛亮吊周瑜。”
李莲青笑道:“你说的只对一半。诸葛亮吊周瑜,有一半意思是惺惺相惜。我和他算什么惺惺相惜?这老东西怎么这么不经活,老子还没有机会下手,他就死了。只不知是哪位英雄为民除害,我知道了要感谢他八辈祖宗。”
两人分手时,看李莲青走了,金芙蓉感叹道:“青哥的心机,只有天知地知神知鬼知,厉害呀!”
李莲青连夜赶到DA县殡仪馆。
李莲青提着鞭炮举着花圈来到熊楚礼的灵堂,熊先贵熊先富兄弟大为吃惊。
熊先贵因为想起派东西川报复李莲青的事心里有鬼,但他这时候毕竟当了水电站的站长,也算是进了官场的人,所以说的很微妙:“李莲青?家父遭遇不幸,怎么把你给惊动了?”
李莲青正色道:“兄台说什么话呀?我能上大学都是拜令尊所赐,令尊是我的恩人,我怎么能不来?”
李莲青一语才完,鼻头一缩,哇哇哭将起来,熊氏兄弟大为感动。
李莲青哭丧时口中念念有词,众人都没有听明白,其实他哭的词儿却是:“老东西呀,你多行不义,总算遭到报应。你走得太快,我来不及亲手送你上路。我李莲青就是来看你的下场的。只是我要让所有人都认为我来是感恩的呀!”
李莲青守了一夜的灵,等到火化完这才向熊先贵告辞。望着李莲青远去的背景,熊先贵感到很惭愧,心想:看来我是错看了李莲青这个人,这个人日后定然会的所作为。
却说肖杰钦见李莲青匆匆赶来,忙问原因。李莲青边上车边将给熊楚礼吊丧的事说了。
钱正青听了说:“来老弟,你的政治手腕真是越来越精。挤几滴眼泪,换一个忠义的名声。其实恨不得手刃仇人,却瞒过了众人。”
几个人笑一会,李莲青又能说:“熊先贵派东西川想打断我的腿,让我上不成大学。此仇不报,我算什么?不过我这一个烟幕弹一放,他日后就是吃了亏,还得向我谢恩哩。”
出绥安城区折而向北,就是WA县。WA县主要是湖区,但青苗乡却是个山区。四人遇路闲看风景,聊些时政,约摸两个多小时就到了青苗乡。青苗乡街道不大不小,一横一折两条街,几百户人家。
车子拐进一个菜市场,这个拐上当头一家就是姚氏狗肉馆了。
钱正青进来,掌作老板胡大英正在掌勺。胡大英见了乡里最大的父母官,也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姚氏狗肉馆的一个伙计叫做姚南江,是姚定炳的侄子,年方二十。这姚南江见钱正青带着三个城里的客人来了,满脸堆笑叫声钱乡长,忙丢下手中的活计,把四人带到里头一间避静的座头上安顿下来,又连忙倒茶。
姚南江正倒茶,听得胡大英地厨房里叫:“南江,你死哪里去了?钵子都炖糊了。客人爱来不来,茶饭都是自己来,我说过多少次,你怎么不听?”
姚南江答应一声,一面朝李莲青几个陪笑道:“我伯妈就是这臭脾气,各位不要见怪。”
李莲青一笑:“酒香不怕巷子深。你忙你的,我们见怪不怪。”
李莲青是个闲不住的人,屁股刚沾上板凳,又起身闲逛。但见这姚氏狗肉馆是个三角形的小院子。厨房正在拐点,两边两间门房,里面一前一后各摆两个桌子。后面一排五间小平房,是老板和伙计的住处。李莲青走过一个过道,却见院后还有一个作坊,正是关狗杀狗的所在。
李莲青走近一瞧,作坊里两个人,一个正在杀狗,一个剥皮剔骨。
那杀狗的黑大汉嘴里叼着一把杀尖,手持一个铁链,铁链两头一头一大一小两个铁丝套环,但见他打开栅栏门,按理,那被关着的狗应该往前冲以求逃生,但奇怪的是这狗们见他进来,惊恐地哀号着,拚命往里面挤。黑大汉手脚麻利把大的那个套环住狗群中一抛,正套住一条狗,拉出栅栏,手上这个小套环顿时变成了一个体吊环将狗倒吊在树丫上,手起刀落,狗血喷射而出,那狗惨叫几下,伸几下腿,脖子一歪,一命呜呼。
黑大汉杀完狗,将狗朝白大汉一扔。白大不汉放下手中的书,开始剥皮剔骨。
其实对于这个黑大汉,李莲青早就一眼认出是樊哙,樊哙自顾干活,也没有答理他。但那白大汉因为是背对着李莲青坐的,所以先前李莲青并没有看清他的面相。及待他起身,李莲青这才看清这白大汉也跟樊哙一样,天生是光棍汉的鸟儿,一副凶相,身材魁梧,暴眼剑眉。李莲青定睛一瞧,却是周兴。李莲青心里一笑:“杂毛周兴和樊哙成了一黑一白的双胞胎兄弟?这真是天下奇闻。”再一看周兴才看的书,却是《刑律》。
李莲青止不住哈哈大笑:“白大侠,你杀狗就杀狗,看什么《刑律》?”
这白大侠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李莲青,这时闻声回头一看,此人不认识却面熟,觉得奇怪,但看了几眼,突然想起了这厮却是几百年来朝思暮想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来俊臣。
白大侠想到即做到,突然扑向李莲青,一手揪住李莲青,一手就举起了刀,满脸是泪哭喊道:“杂毛笑面虎,你卖友求荣,你寡廉鲜耻,你猪狗不如,老子今天要和你作个了断。老子一刀结果你!”
李莲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意吓懵了,眼看周兴手起刀下,忽听得铛地一声,那刀已经被樊哙的套环套住,落在了一块岩石上。
樊哙一边拉开周兴一边笑道:“周右丞,当初你在地狱里,本来来大人只是请我当警卫,是你求我看在狱友份上,让来大人给阎王老儿说情,司命星君星君是看来大人的面子才通融让你下来的。来之前你已经说好,与来大人一笔泯恩仇的,怎么今天又来事儿了?”
白大汉这才醒悟过来,一边抹干泪,一边冲李莲青一笑说:“对不住了,我一忍八百年,今天实在控制不了情绪。下不为例。来兄,得罪了。我现在叫姚安卿,这黑厮叫做姚定卿。”
李莲青这才笑道:“周兄,几百年前的事,你恨了我几百年。你今天发泄一下,也是找了一点心理平衡,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我要说的是这事也怪我不得。皇帝要你死,借你的人头用用,不过是借了我的手杀了你。就正如现在食客要吃狗肉,借了你的手屠狗一样。假如狗再变人找你复仇,你也许会觉得冤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死的方式不同,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
姚安卿冲李莲青打个拱手说:“还是来兄高明,我纠结了几百年的事,让你一语破的。”
三个人正说话,里面钱正青三个听得后院闹起来,正好寻了过来。
钱正青一看李莲青衣服领子上印着血手印,忙问原因。
李莲青笑吟吟地问钱正青三人说:“这两兄弟,是个双胞胎,黑侠杀狗,技法娴熟,天下独步,白侠剥皮剔骨,刀术远胜庖丁。你们猜猜这对黑白双侠是何许人也?”
李莲青此言一出,钱正青立马笑道:“你们黑白双侠,白脸判官,黑脸屠夫。过去我听你们路过,小孩哭的不敢哭,狗子叫的不敢叫,名气不小。谁知却是你们两个鬼。黑哥既然是樊哙,那白哥定然就是周兴。”
姚安卿笑道:“我早就和定卿说过,钱乡长天生一副异人之相,原来却是丞相大人。我们有眼不视泰山。”
姚安卿听说四人是特来吃狗肉的,忙说:“怪不得这两天我就是感觉到心里堵着什么,原来却应在你们四个的身上。前面吃饭才吵闹,不如我们今天就在这作坊前的空地上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也不枉我们千年的缘分,今天的一聚。”
姚定卿说一声好。兄弟俩忙从住处搬出一套桌椅来,一边叫姚南江摆上炉子炖钵餐具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