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安一一初讲出口时还有点奇怪,自个儿老妈居然这么平静?居然没有一开口就让秦鸭梨滚?居然没有暴跳如雷地尖叫“哪里来的野男人”然后举起拖把就打出去?反而如此淡定地一再询问,仿佛有些认同般?不可能啊,绝对是幻觉!现在仔细想想,她认为是秦鸭梨那张混血的脸太过有迷惑性,对安妈妈这个年龄段的人来说,混在中国的外国人还处于“洋大人”的幻觉中,像“洋瘪三”这样的观念也是需要与时俱进,及时吸收才行的。
她一边收拾着安妈妈带来的成堆行李,一边叹息地用胳膊肘碰了下石化中的秦鸭梨:“好啦,别发呆了,赶紧收拾这些行李!”
秦鸭梨这几分钟男朋友的味道还没品出来呢,震撼还没过呢,立马又被蹬了,这高节奏他哪里能习惯得过来?这会儿他还整个人如同使用过度的机器般冒着青烟,连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又用力一拍他的肩膀,他才猛地醒悟过来,连声道:“啊,好,你等下,啊,什么?要我做什么?”
她没好气地道:“把行李搬进去!”
安妈妈带来的行李成堆,又多又重,也不知道里面都装了什么东西,死沉死沉的,安一一整个人都快拖得贴到地板上去了,两只手酸痛得不行。如今,她是不打算在“男朋友”这件事上解释什么了,刚才虽然只是一时冲动,但反正这会儿他已经被剥夺身份了,也无所谓了。刚才她那会儿正是心情烦躁,知道安妈妈肯定要和罗嗦商焱的事,她那逆反心理便噌噌地往外冒,要不是理智尚存,她甚至会“无意”一时口滑讲成“未婚夫”!
此时,安家父母安逸地坐在沙发上,安一一和秦鸭梨俩人如同任劳任怨的仆人,默默地把所有的行李搬到阳台上摆好,秦鸭梨那本就可怜的“小房间”更加小了,除了睡觉的床已经没有其他地方可以落脚了。他们忙碌的时候,安妈妈便如同一座无线电广播剧一样不停地跟在后面发牢骚,从秦鸭梨的个性到他的职业以及俩人万一结合会做出多少恶事让天地怎么不顺河水怎么干掉山峰怎么合起来,到阴阳之气会因为他们在一起会如何失调,反正结论只有一个——你们不能结婚,结婚了就是人生大不幸,天下之大不幸,宇宙之大不幸!
其实,如果不是实在拿安一一没办法,安妈妈才不会采取这么低效率的方法。如果是对付安一一的哥哥,她才不会说这些废话,下命令十分斩钉截铁,一个字也不多说,自个儿的媳妇和孙子也同理。也只有在面对倔强的女儿时,她只得像个普通的母亲一样,唠唠叨叨个不停,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秦鸭梨从来没见过这么能说的人,虽然说这也勉强算是开了眼界,但耳朵边一直有录音带不停地重复播放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而且还是不间断的!看安一一那付淡定的样子,他也明白,这时候是绝对不宜开口的。以前要是他讲了什么,她还不和他辩上三天三夜啊,如今这情况下居然这般沉默,肯定是力有不逮嘛……咦,这个词是不是这么用?
就这样,秦鸭梨也跟着安一一乖乖低头做事,一声不吭。房间里除了安妈妈的数落声以及安爸爸时不时的附和声,只剩下他们动手整理房间的声音,不一会儿,小屋里各个房间就静悄悄地易主了。
秦鸭梨的阳台成了杂物间,堆得高高的,连他的床都看不见了。安一一的房间自然而然地让给了安家父母,甚至连安妈妈看不顺眼的一些东西都得搬出来。只有林天的房间,仍然是小家伙的,谁也不准动——这自然是经历了诸多次磨难、吵架、奋斗之后的成果,安一一宁愿自己受气,也不肯让林天受气。小时候的一句讽刺有可能成为以后一生的阴影,她是最清楚的——她到现在都不愿意吃蓝色的东西,因为小时候安妈妈为了吓唬,故意把食物染成蓝色逼她吃留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
这样一来,被排挤出阳台的秦鸭梨,自然只剩下客厅这一个选择了。十一,正是天气逐渐转凉的时候,他那么大一个人本身客厅的沙发就装不下了,两只脚要悬在外面,再加上被子就那么几床,被安家父母分了两床出去,他当然盖得更少了。
面对这种情况,秦鸭梨十分负责任地表现了男人的气概:“没事,我不怕冷。”不怕是真的,可是两只脚悬空睡觉难受也是真的,这时候他居然理解了什么叫“面子”以及其中的深长含义……
一“家”人这么安顿下来后,天麻黑黑的了,安家父母一下午的口水被安一一的“无视大法”打得大败,讲着讲着也无趣了,况且长途过来也累得慌,便也有住嘴的趋势了。没想到,这局面眼看着就要进入停火协议范围了,林天回来了!
林天可谓是安家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只要他一出现,两代人之间如果不开火那就奇怪了。今天,老主任十分负责任地一直盯着林天,不准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内,就怕他跑去捣乱,坏了安一一的好事。没想到,林天是看住了,可是这“好事”还是坏了,而且还是安一一本人搞坏的。如果老主任知道了,恐怕会气得在地上踩出个坑来!
门被敲响时,安一一当然知道是谁,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整个人如同战神上身般精神大振,一挺胸膛就去开门了。知女莫过母嘛,安妈妈一见她这模样,立马知道外面是谁来了,脸色一整,也是像是圣斗士盔甲上身了般,准备战斗中。
最诡异的是,在对待林天的态度上安爸爸倒是颇为宽容,不知道为什么林天和他挺合得来,偶尔在安妈妈看不见的地方还会亲热地说上几句。安爸爸觉得自己与这个“便宜孙子”有缘,林天对这个便宜“外公”也颇有几分认真,俩人谈起话来像个大人对大人般,旁人看来都觉得得十分有趣,当然,安妈妈是绝对例外的。
双方战斗准备结束,安一一也适时拉开了门,林天一脸不快活地站在门口,后面是一脸关切的老主任:“一一呀,今天怎么样?”
安一一还没开口,坐在沙发上的安妈妈已经抢先开口了:“唉呀,主任来了呀?怎么不进来坐坐啊,我家安一一是劳烦你很久了啊!”
本来准备看大战的秦鸭梨这会儿十分意外,按理说,安妈妈对安一一的工作不屑一顾,对老主任应该也没有好话讲的。可是现在,这话里的热情听起来不像是假的,安妈妈也站起来,一脸笑容地往门外走去了,怎么回事?
他其实并不知道,老主任毕竟和安妈妈年纪相近,理念也相近一些,谈起来更投合。当年,正是老主任为安一一保住了这个职位,“你让她呆在这个位置上,一来有点磨炼收入,二来也不用你们心烦,三来这个职位虽然薪水不怎么样,但认识得人多,人脉多了,也许就能觅得一个良婿呢”,最终,这番话打动了安妈妈。她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自家女儿能找到怎样的,坐这个位置倒也好嫁人,只是平时一怒起来,还是免不了要把这个职位贬低一番,但在老主任面前肯定是不会如此的,她也知道安一一是不会把她的气话转达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