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哭可谓是惊天动地,一直以来面对商焱时的纠结、不快、郁闷以及小心翼翼,全部化为泪水喷发了出来。秦鸭梨哪里见过这种架势啊,从一开始看见她眼泪下来就懵了,整个人如同傻子般立在那里,手足无措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安一一哭啊哭啊,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这可算是一次最好的发泄机会,不需要语言更不需要多想什么,只要眼前有个温暖的胸膛可以让她尽情哭泣。她不用担心秦鸭梨会多嘴,又或者说些什么教训人的话,她深知他不是这样的人,虽然嘴上不饶人,但什么时候该怎么做他还是很清楚的。
等着她的哭声渐渐小了后,秦鸭梨才缓过神来,轻轻地用手拍着她的后背,温柔地道:“哭吧哭吧,哭完就好了,没什么大事的嘛,按中国人的话讲,有什么过不去的‘看’啊。”
一听这话,安一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也许只是他故意讲出来逗她乐的,又或者他讲错了,可是不管怎样,效果总算是有了。她擦了擦眼泪,睁着红通通如同兔子的眼眶盯着他半晌,突然冒出一句话来:“你怎么回来了?”
“呃,我事办完了,这不就回来了吗?”他不动声色地放开她,这般亲密接触还是第一回,虽然是在这个水到渠成的境地下,但事过境迁后俩人自然还是会有些尴尬的,“你不是去见商焱父母了?”顿了顿,他试探地道,“砸了?”
她深吸口气,用力点头:“砸得不能再砸了。”
一丝莫名的窃喜在秦鸭梨心底升起,他赶紧摆出一股正气凛然的样子,严肃地问道:“怎么回事?他欺负你了?”
安一一觉得秦鸭梨今天讲的话真是相当之体贴,她不知道,最讽刺的是,这些话竟然大多是李锋教的——也不能说是教吧,而是李锋总拉他来讲述自己在各种情况下的计划,请求他指点一二,或者诉说自己的苦处等等等等,不一而足——时间久了,他就算不想听也没办法不听,脑子里不知不觉就有了印像,想抹也抹不去。此时倒好,李锋还没机会尝试呢,他倒先用上了。
“不是,也不算是,我只是觉得……”她坐在沙发靠背上,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即无奈又愚蠢,“怎么这么累。我只是想找个一起过日子的人,可是为什么我们要这么互相瞒啊瞒的,我觉得真累。”
秦鸭梨搬了个凳子,拿了个纸巾盒过来,耐心地坐下来,显然是准备好好陪她一下:“他瞒你什么了?”
“他瞒了我他知道我没告诉他结过婚的事。”
“……”秦鸭梨琢磨了半晌,犹豫地道,“呃,我搞不清这句话的主谓宾。”
“结过婚这事,我忘记告诉他了。”安一一讲到这句话时还是有点心虚了,不过心虚过后又变成了不满,“所以他就让他妈在吃饭时问了我,还装作他不知道一样。”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这件事我觉得应该由你们双方解决。”
“是的,确实是这样!”她高举握拳大喊,一付热情革命的态势,“你有事冲我来啊,双方父母都在呢,搅什么搅?什么意思啊,这么大人还仗着老妈啊?这么骗来骗去有意思吗?况且,我这不是骗啊,我真的忘了这事!再说了,谁见我扯个儿子还不知道我结过婚啊?这还用想的吗?我不就没交代前……夫是怎么回事吗?这用得着双方父母来批判吗?扯不扯啊!”
她这边慷慨激昂地发泄着,秦鸭梨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我有问题。”
看见秦鸭梨举起手,她一挥手指着他喊:“说!”
“你有儿子和你结婚之间有必然关系吗?”
“这不是外国,通常中国女人都是在结婚后才生儿子的!”
他顺口问道:“可林天不是你的儿子。”
“商焱又不知道!”她怒气冲冲地喊,“我又没说林天不是我儿子!”说完,她立刻发现了秦鸭梨鄙视的眼神,撇了撇嘴又鼓起气势,“不管怎样,我和林天之间确实有母子之实,顺理成章把我视为结过婚也是正常的吧!再说他不是有调查过我吗?不是有打听过吗?这还不知道吗?”
“那前夫你也确实没交待过啊。”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都快忘了他,干什么要提起来啊!”她一见这势头不对,立刻勃然大怒,“这提起来我会伤心的你知不知道?林天也会伤心的知不知道?这些事越提越伤心的知不知道?而且还让老妈来说,杀伤力是百分百的知不知道啊!”
一连几句咆哮问话说出去,秦鸭梨觉得自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却仍然撑着那么点胆子,小心翼翼地反驳道:“可是,这未免会让他多疑……”
“他还有资格说怀疑!?他有什么资格怀疑我?我还怀疑他呢!连职业也不敢说的人,藏头露尾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此时商焱也不在,秦鸭梨面前丢脸也丢脸完了,安一一说话越来越不靠谱,反正发泄为先也不用注重什么逻辑性了,“他怀疑我,我还怀疑他呢!他还有脸说,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面对安一一狂放的怒火,秦鸭梨只得小心再小心地道:“他没说啊……”
“那你罗嗦什么!”
她眼睛一瞪,他立刻缩了一分,正准备再说些什么时,冷不防回忆起先前她说的话:“等一下,你说你父母也在?”
“对啊。”
安一一的回答话音刚落,门就被敲得震天响起来,俩人一起望向门口,不约而同地一跃而起开始收拾杂乱的桌子和沙发。她冲进厕所,赶紧打理自己那哭肿的眼睛,只是几次凉水泼上去后仍然半点效果也没有,而那敲门声已经越来越响,甚至夹杂着明显的踢门声,哪里还敢再收拾,只得匆匆把脸上的水珠抹掉,再整一整表情,跑了出去。
秦鸭梨十分“懂事”,已经把家里稍稍整理了一番,看起来很是顺眼。其实,本来他就是这个家里维持着较高卫生水准的原动力,此时一听安一一的父母来了,顿时一股紧张在血管里流窜起来,一直窜到他的头脑里。这种紧张令他的动作份外麻利,就这么一会儿,就把家里收拾得如同宾馆一般干净,什么袜子衣服之类通通藏进看不到的地方,从来不屑于使用这种手段的他在紧张的作用下也算是卑鄙了一把。
俩人终于准备停当了,互相对视一眼,安一一深吸了口气,以大无谓的精神拉开了门!
“你怎么回事?你想死是不是?居然丢下我们?你做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啊!你给我记得,我总有天要找你算帐!你是在搞什么?是不是在想着以后再也不见我们了?有本事你就永远不要见,只要你还是我女儿,你就……”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怒喝终于停了下来,安妈妈那双锐利的眼睛扫到了秦鸭梨,立刻改了怒火的方向,“怎么回事?这是谁?”
秦鸭梨正准备开口,没想到安一一已经脑袋一热,抢先开了口:“男朋友!”
这可是个爆炸性的称谓,所有人都定在当场,安妈妈更是瞪圆了眼睛,从上到下如同翻地般把秦鸭梨从头到脚梳理了一遍。幸运的是,似乎秦鸭梨过了她的及格标准线,她的脸色稍稍柔软了些,只不过仍然是黑云压顶:“你是谁?”
秦鸭梨此时已经是脑袋一片空白,刚才的紧张加上安一一的突然袭击令他完全措手不及,只是凭着本能脱口而出:“我叫秦鸭梨。”这段时间的中国生活,为了学习中文,他强迫自己的思维方式也用中文,这样做的成果就是“秦鸭梨”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名字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脑中,一有机会就冒了出来。
“秦鸭梨?”安妈妈把行李往安一一面前一扔,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才带着沉稳的脚步慢慢地走了屋子,一进来,顿时眼睛一亮,“你们请保姆了啊?”
“没有,我收拾的。”这话是秦鸭梨答的。
安一一默默地提起父母的行李,她相信接下来自己会受到狂风暴雨般的责备,此时她需要给自己做点心理准备,打打气,便没有空去听安妈妈说了什么,秦鸭梨便负责地担当起回答问题的任务,跟在安妈妈身边如同一个仆人般。
安妈妈听见这话时,并没有立刻有所反应,狐疑地瞄了他一眼,问道:“你请人收拾的?”
“我收拾的。”秦鸭梨此刻已经像是个有问必答的机器,脑中仍然一片空白,恢复不过来。
“你吗?”安妈妈像是看见猎物般围着他转了一圈,“你亲手收拾的?”
“对。”
安妈妈打量了他半晌,又问道:“你今天收拾?”
他认真地回答道:“不,需要长时间的维持,只是这么会儿收拾不成这样。”
安妈妈脸色一变:“你天天在家收拾家务啊?”
他居然还是愣愣地回答道:“对。”
安妈妈这时候才松了口气,转头对安一一淡定地道:“这什么男人?赶紧蹬了!”
安一一翻了个白眼,一点也不出意料之外。得,秦鸭梨男朋友这位置还没做上五分钟呢,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