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愿签的字
申艳来监狱了,她这次来是带着离婚协议书来的。在招待所里,贺明启在静心听她的述说,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离婚,即害了自己,也害了儿子。儿子因爸爸被判刑在学校受到同学的歧视。申艳已经给儿子调换了学校。申艳诉说自己一个人又要工作,还要教育抚养儿子,觉出是非常的艰难。
贺明启也对申艳所处的困难表示理解。贺明启试探地问申艳现在如果离了婚是否马上就再婚?申艳告诉他再婚的事还没想过。贺明启又耐心的说服申艳,萧鹏飞不是一个普通的在押犯,他还有病,不仅需要监狱警察对他的关心,家属也应该关心他。他特别向申艳说明,现在萧鹏飞正在犯病期间,再听到要离婚,会加剧他的病情。贺明启拒绝申艳的要求,他让申艳先回去,等萧鹏飞病情好转,他再告诉萧鹏飞。申艳哭了,哭得十分伤心,她擦着眼泪,告诉贺明启,她是抱定这次要同萧鹏飞离婚的决心而来的。贺明启看见她态度这样坚决,该说的话都说了,看来她是主意拿定,没有半点动摇的余地。
孙枫进来,告诉贺明启,他的女儿兰兰来电话,让他去接电话。贺明启走出招待所大门,天空中飘下雨点,他急忙跑步,进了监狱大门。他走进三监区办公室,电话已经挂了。一位警察告诉贺明启,兰兰来电话说她妈妈病了,要他回去,送她妈妈去医院。贺明启想了想没有去给家里打电话,他回头看见孙枫,他安排孙枫去招待所同申艳再谈谈,他去监狱医院看看萧鹏飞的病情。
贺明启又告诉那位警察,如果兰兰再来电话,让兰兰送她妈妈去医院。
贺明启拿起一把雨伞往外走,他直奔监狱医院。
贺明启推开医生办公室的门,男医生急忙站起来,他知道贺明启冒雨而来,是为萧鹏飞的事。
贺明启问男医生,根据萧鹏飞现在的病情,如果让他去见他老婆,会不会影响病情进一步发展?
男医生摇摇头,告诉他,像萧鹏飞的病情虽然得到控制,还是少让他接触外边的环境,这样有利于他的病情好转。
贺明启告诉男医生,萧鹏飞的老婆来了,是来找萧鹏飞离婚的。我告诉她,萧鹏飞现在不能见她,她不相信。她的态度很坚决,还带着离婚协议书,这次萧鹏飞得签字了。
男医生说:“这就麻烦了,萧鹏飞是不能见他老婆的,更不可能签那份协议书。”
贺明启沉默,他在想这件事情得怎么处理?现在是萧鹏飞不能见申艳,可是申艳咬定了,萧鹏飞不签字,她就不走。贺明启感到进退两难。
贺明启对男医生说:“我去看看萧鹏飞,在他面前提一提离婚的事,看他出现什么样的状态?”
男医生也毫无信心的回答:“先试试吧,看看萧鹏飞能出现什么样的反应再说。”
贺明启和男医生进了病房,黎常晖在护理萧鹏飞,他看见贺明启进来,他急忙站起来。
贺明启看了看萧鹏飞,他正在睡觉,贺明启问黎常晖:“他睡了多长时间了?”
黎常晖回答:“他已经睡了1个多小时了,他现在病情稳定多了,神志也有些清醒了。”
“你把他叫醒。”贺明启吩咐。
黎常晖在病床前把萧鹏飞推醒,萧鹏飞在床上坐起来,神态显得愣怔怔,望着贺明启。
男医生问萧鹏飞:“你感觉好些吗?还有耳鸣声?”
萧鹏飞朝男医生摇摇头。
贺明启一直在观察他,看到萧鹏飞没有表现出异常的举动,他试探说:“萧鹏飞,想不想见申艳?”
萧鹏飞朝贺明启摇摇头。
男医生问:“为什么不想见她?”
萧鹏飞回答:“现在我一见到她,就心烦,不愿见她!”
男医生又问萧鹏飞:“你不想见她,也就说明你对她已经没有什么可留念的,对吧?”
萧鹏飞听男医生说这话,眼睛瞪大了,呆呆望着男医生,这时候天空中突然间传来一阵雷声,外边下起了大暴雨。萧鹏飞被雷声一震,显得有些清醒了,他低下头。
黎常晖说:“有些事情自己说了不算,也就不要强求,强求了就会出现问题,还是顺其自然,心里才觉舒坦。”
萧鹏飞抬起头,望着黎常晖,说:“我不懂那些道理,我只知道,儿子是我的,老婆是我的,她想离开我,我不会答应的。黎老头,我说的对吧?”
贺明启在男医生耳旁说了几句话,他转身走了。男医生看了萧鹏飞一眼,也走出去。
黎常晖问萧鹏飞《婚姻法》看过没有?萧鹏飞摇摇头。黎常晖很耐心地讲起《婚姻法》的有关条例,他告诉萧鹏飞,其中就有这么一条,男女双方分居时间长了,就可以离婚。咱们是在押犯,离婚的事在咱们这里已不是稀奇事,有女方来要求离婚的,男的也是很无奈。
萧鹏飞听了有些不高兴,他对黎常晖说:“你胡说,我就是不离,我看她能把我怎样?”
萧鹏飞很生气的躺下,不再搭理黎常晖。黎常晖摇摇头,他早就知道萧鹏飞脾气很怪,爱认个死理,很顽固。他在病床旁椅子上坐下,拿起本医学书正准备看,贺明启和男医生进来,他把书放下站起来。
贺明启看见萧鹏飞神色不正,就问:“萧鹏飞,刚才你又发脾气了?为什么?心情不好吗?”
萧鹏飞闭上眼睛,不理睬贺明启。
男医生上前说:“贺教导同你谈话,你应该回答贺教导的问话。”
萧鹏飞从病床上又坐起来望着贺明启说:“队长,我老婆又来了,她要同我离婚,对吧?你告诉她,我不离,让她死了这条心吧。”
贺明启说:“萧鹏飞,你要考虑清楚,当然,我们也不愿看到你离婚,我们对申艳也做了不少的工作……”
萧鹏飞捂住脸哭起来。黎常晖拿来条毛巾给了萧鹏飞。萧鹏飞哭了一会儿,他不哭了。
贺明启从口袋里掏出申艳给他的离婚协议书,他把这张离婚协议书交给了萧鹏飞。
萧鹏飞在看离婚协议书,孙枫勿忙进来说:“贺教导,兰兰又来电话,你快去接电话吧,出事了。”
贺明启急忙走出去。孙枫把身上被雨淋湿的衣服脱下来拧了拧水又穿上,他告诉萧鹏飞,今天本该贺教导回家送老婆去医院,就因为你和申艳的事,贺教导没有回家,他女儿用自行车带病人去医院,路上下起大雨,路又滑,半路上连车带人一起掉到山沟里去了,他老婆正在医院抢救,他女儿也受了伤。
萧鹏飞听了这话,他感动的哭起来,他说:“我对不起队长,我有错误,我签,我签。”
萧鹏飞哭着从黎常晖手里接过笔,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上名子。
2、难以置信
孙枫拿着离婚协议书走出去。孙枫回到三监区办公室,把萧鹏飞签字的离婚协议书交给贺明启。贺明启看了看,让孙枫去监狱招待所,把离婚协议书交给申艳。
申艳看了看离婚协议书上萧鹏飞签的字,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孙枫问她:“你现在就走?”
申艳点头,收拾东西。孙枫说:“贺教导说,他去县城医院,可以送你一程。”
申艳点头,她拿起东西,同孙枫一起走出房间。刚才申艳看见萧鹏飞歪七斜八签的名,内心情不自禁涌出一股酸溜溜的痛感,几乎要掉下眼泪。她也不明白,这是在同情萧鹏飞产生的感觉,还是她对萧鹏飞还有留恋之情?
吉普车里,孙枫边开汽车边问申艳:“这次回去,你该轻松多了。”
申艳笑笑,没有回答。贺明启看了申艳一眼,虽然她脸上挂着笑容,但他感觉申艳笑的并不那么开心。
吉普车进了县城,很快来到医院。在医院大门前,孙枫停下汽车。
贺明启告诉申艳,这里离长途汽车站不足二百米,下车以后朝医院的北边一直往前走就到了。申艳说要同贺明启一起去看看病人。贺明启同意了。
贺明启推开病房门,看见女儿兰兰腿上缠着白沙布,老婆章玉芝头上也缠着白沙布,她正在昏迷状态,女儿却在病床上睡着了。贺明启走到病床前时,兰兰醒了,睁开了眼。兰兰委曲地喊:“爸爸……”
兰兰哭起来,贺明启轻声问:“你妈怎么样?伤得厉害吗?”
兰兰哽咽着说:“我妈一直是这样昏迷,医生的病情报告还没有出来。你要是送她去医院,就不会翻进大沟里了。现在我受伤了,妈的病,也更严重了。爸,你为工作,也不能不要家吧?”
贺明启摇摇头说:“兰兰,你一直是支持我的工作的,这次,我……不说了。你妈的心脏怎么样了?你不说她心脏有问题吗?”
“医生说,妈的心脏病,是由关节炎引起的。”
贺明启注视着病床上昏迷的章玉芝,她的脸色苍白无力,紧闭着眼睛,输液管在一滴滴的淌着药水。他叹了口气,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申艳转身走出去,来到病房走廊里,她在走廊椅子上坐下,想起贺兰兰指责爸爸说的话,她为贺明启忘我而奉献的工作态度而感动。她这样静静地坐在这里,禁不住想起贺明启同她谈话时表现出的真挚,诚恳的态度。她又想起萧鹏飞,想起这次回家,儿子问起萧鹏飞,她该怎么回答?能告诉儿子实话吗?她的心肠软了,她掏出离婚协议书看了一遍,犹豫起来。她又想起她爸告诉过她的话,萧鹏飞是一个把老婆孩子看着比较重要的人,只是为了生活他把路走偏了,才犯下罪。她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贺教导员为了她的事,让老婆和女儿出现了这种危险的状况。她又看了一遍手里的离婚协议书,字迹在她的眼里模糊起来,出现了两个受伤的病人……她开始憎恨起这张离婚协议书,都是因为它……申艳想到这里,她毫不犹豫的把手里的这张纸给撕了。
孙枫从病房走出来,看见申艳在撕离婚协议书,他急忙走来,制止说:“你,你不能这样,为了你俩离婚的事,我们费了不少的口舌,才劝萧鹏飞签上字的,你要考虑……”
申艳眼里含着泪水说:“就因为你们付出这么大的辛苦,我才不离婚了,我走了。”
申艳站起来往前走,孙枫说:“我送你去长途汽车站吧?”
申艳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她走出病房走廊。
孙枫不理解地自语:“莫明其妙。”
贺明启从病房出来,看见孙枫站在走廊在发愣,他朝孙枫走来。
“申艳走了,她把离婚协议书撕了。”孙枫汇报说。
贺明启不明白,问孙枫:“她为什么要撕离婚协议书?你对她说过什么话?她生气了?”
孙枫急忙说:“没有,什么话也没有说,我从病房出来,就看见她在撕那张纸,我问她,她也不回答。你看椅子底下,那些碎纸条。”
贺明启走过去拣起几张碎纸片看了看,说:“她终于明白了我们对她所做的工作。她还是很善良的。”
孙枫同意贺明启这种看法,他也点了点头。
3、关照
贺明启在病房呆了一宿,五点多钟时,章玉芝有了知觉,她醒过来,贺明启把医生叫来,医生看了看说她没有太大的危险了,在医院住上几天,病情就会稳定下来。
昨天晚上,贺明启问女儿,早晨吃什么?女儿说要吃红烧肉。今天早晨,贺明启出去买饭回来,看见兰兰和章玉芝在谈话。
贺兰兰看见爸爸拿着早饭,她问爸爸,买了些什么?贺明启告诉她,买的猪肉馅饼,贺兰兰不相信,拿起馅饼咬了一口,果然是肉馅的。
章玉芝感觉不饿,她没有吃早饭。
贺明启对她说:“以后再有这种事,我不在,就找村委会,他们会帮忙的。我已经向村委会主任说过。”
贺兰兰边吃包子,边回答爸爸的问话。她说当时看见妈妈憋气厉害,就到给爸爸打电话,可是一直不接电话。所以贺兰兰见爸爸迟迟不来接电话,她就放下电话。又看见妈妈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她急了,找来一辆自行车,用自行车送妈妈去医院。
贺明启和女儿正说着话,病房门被推开,监狱长赵平和许光萌进来。
贺明启站起来,赵平走到章玉芝病床前仔细问了问病情,然后看了许光萌一眼,许光萌拉开皮包,拿出钱:“贺教导,这是监狱领导开会研究定的,补助你三千块钱,给嫂子看病。”
贺明启接过钱,笑着说:“赵狱长,我正在想这住院费的事,你来的太及时了,谢谢。”
赵平笑着说:“大家都知道你是农业家属,补助一点也是应该的。我到省城去开会,开完会再来看你们,嫂子,我们走了。”
章玉芝声音微弱地:“狱长,谢谢。”
赵平往外走,又站住,看着贺兰兰的腿问:“兰兰,你这腿上的伤,伤得厉害吧?”
贺兰兰朝赵平笑了笑,她告诉赵平,她的伤不要紧。
贺明启和赵平在病房走廊站住,赵平说:“良科长现在省城,一时不能回来,那边的事情发生了变化。你们要注意兆刚的行为。”
贺明启点点头,说:“我想,我们可以请公安局的同志来配合我们,这样也会减轻良科长的一些压力。”
赵平说:“对于他们那伙人,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一切都还在发展中,让公安局的同志介入,未免有些过早。”
赵平知道贺明启担心良科长的处境有危险。
赵平也有这种担心,他告诉贺明启,危险不会太大,良育强会掌握尺度,赵平让贺明启回病房,照顾好两位病人。贺明启告诉赵平,她俩人的病情稳定了,没有大的问题,他想今天下午就回监狱。赵平点头,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