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久在山中居,不知世间日。自打妙心山的丑事一出,道虚真人亲上妙心山,与芙蓉仙子定下一桩亲事。钱不二翻了历书,报与师傅,说下月初二宜婚嫁。如此算来,距杜薛二人的婚礼已不过十余日了。
曲阳山自来清幽,门中弟子寥寥无几,不似极天山、妙心山等好生兴旺。但如今喜事将近,却也是非一般的喜庆热闹。
你瞧那日间,本是空山鸟语幽僻处,红火灯笼高高挂,道成老祖不脱俗,披红戴绿展笑颜。绿柳莺啼下,往来无休止,幽谷山居似仙境,枣红莲白胜蟠桃。尖石圆石三页石,东风西风南北风。灵清香火殿,真个喜结良缘好去处。
这日里,周大成在灵清殿外指导工人干活,忙的是不亦乐乎。见了伙计偷懒,便上去呵斥一声,若有人累极了,便上前端茶送水,好声好气地夸赞一番。好容易才歇下来,远远瞧见在林中闲逛的傅凡,又走上前去,一把叫住傅凡。
傅凡本在泪竹林修炼功法,苦于无功,一时气闷,便下来走走。到了灵清殿附近,见四处红红火火,好不热闹,又不时见到其他山脉的弟子,均是来山上帮忙的。
这时候,傅凡听到身后一声叫喊,回过身去,见是大师兄周大成,笑着回道:“大师兄。”
周大成走上前来,打量了一番傅凡,微笑说道:“小凡,这几日不见你,想来是在山上练功了。”
傅凡听了,脸一红,说道:“师兄们都在为杜师兄的婚事忙活,我却什么也没做,真是抱歉。”
周大成大大咧咧地一笑,说道:“这没什么,你初来乍到,对山中的事务还不了解,再说,其他山脉来了许多弟子,有什么事大可让他们干。”
随即又说:“不过师弟,师傅闭关前曾嘱咐我,让我好好监督你练功,嘿嘿,这几日忙得很,没来及顾上你。你的第一层法诀练的如何了?”
傅凡听了这话,心中一窘。这十几日来,傅凡日夜勤学苦练,然则体内灵气每每运转一周天,便又被左手莫名地吸了去,便似一个无底洞,怎么也填不满。
周大成见傅凡沉默不语,也不在意,伸手搭在傅凡肩头,凝神运气,却发现傅凡的气海之中,空空如也。周大成不禁皱起眉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凡,你虽年小,却不可贪图玩乐,师傅传你的功法,你怎么半点也没修炼过。”
傅凡脸一红,正要解释,却见周大成“哎呦”一声,猛地缩回手,便似被针扎一般。原来周大成以灵力注入傅凡体内,探查他的修为深浅,却不想傅凡左手里的物体,才不管是谁的灵力,当即生出一股吸力,将周大成的灵力吸取不少。周大成察觉到自己的灵力正在丢失,慌忙缩手,瞪大了眼睛看着傅凡,说道:“小凡,你到底练了什么邪门功夫?”
傅凡不解,忙道:“师兄,怎么了?”
“你?”周大成看着傅凡的脸,似乎真是不知情,一时间踌躇不决,说道:“师弟,你体内似乎有些古怪,这,这怎么还吸人功力。罢了,待师傅出关,我再向师傅请教。”
随即又嘱咐道:“小凡,你这门功夫可不能对别人施展,若是教外人知道了,本门门规甚严,到时候山海门可容不下你了。”周大成已是认定傅凡练了门邪功,却不知问题出在傅凡的左手上,傅凡也是懵懂无知,不明所以,只好随口应道。
傅凡的事不过是个小插曲,曲阳山上,往来行人言笑晏晏,无不为将来的婚礼高兴。
时近正午,周大成、钱不二与萧裳正在灵清殿中歇息,忽听得殿外一声惊天巨响,无不大惊,纷纷跑出殿外,瞧个究竟。
只见远方天际,西北方向出现一团熊熊大火,染得天空一片通红。紧接着,只听天空风声猎猎,一个巨大的火团飞快地朝曲阳山飞来。上边的火焰不似凡火,红里透蓝,蓝中透绿,三色轮转,好不奇特。
周大成见多识广,淡淡说了句:“赤回山的解龙师伯来了。”
话音才落,只见火团飞速朝山上飞来,眼看即将撞上,火焰忽散,一个身着火焰道袍的中年男子飞身而出。风过草伏,道人站定在空地上,目光如电,瞧得人心惊胆战,更奇异的是,道人的头发、眉毛、胡须,无不是红似火焰。眉心处,则是一道细缝,倒似个闭上了的眼睛。道人名为解龙,正是赤回山的首座,又称“赤眼仙”。
周大成、钱不二与萧裳赶忙迎上去,行礼相待。周大成居长,开口说道:“师伯许久未来,可教师侄们想念的紧。”
解龙真人打量了一番三人,只说道:“三位师侄,许久未见,修为又增进了不少啊。”
周大成回道:“师伯又在取笑我们了。”
解龙真人哼了一声,说道:“我这人直来直去,不喜欢你们这般遮遮掩掩。哼,道虚呢,我是来找他的。”
周大成忙道:“师伯教训的是。禀师伯,师傅他老人家正在揽月洞天闭关修炼。”
“我知道了。”解龙真人点点头,径自往揽月洞天走去。周大成等人一愣,欲叫住解龙真人,却又不敢,只得目送他远去。
与此同时,后山之上,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山间清风徐徐,路旁花吐幽香。傅凡从挑着两木桶水,快步走下山去,行的快了,水花四溅,淋湿了两旁野草。近日来,傅凡深受左手的苦楚,功夫是练不成了,是以每日挑水,倒成了他排忧解闷的趣事。
傅凡挑着木桶,行了一段路,忽觉得左边的水桶又重了许多。傅凡心念一动,忽地回头一看,可是水桶上面空荡荡的,不见人影。然则左边的水桶确实比右边的重上许多。
傅凡停下脚步,想了想,笑道:“素月,又是你在捣乱是不是?”
四周一片寂静,无人回应。这一来,傅凡对自己的猜测又多了些信心,心想除了素月,谁会这般乐此不疲地捉弄自己,多半她是使了个隐身的法门,教人瞧不见她。
见半天没人回应,傅凡又说:“素月,你再不出来,我可走了。”
这时候,木桶上面忽响起一阵笑声,傅凡一听,真是吓了一跳。原来这声音不是女声,却是个厚实的男声。
只见一个二十不到的少年,不知使了什么道术,凭空出现在路边上。锥子脸,也称得上眉清目秀,只是待在一边,瞧着傅凡笑个不停。
傅凡想到自己将这人当成了素月,自己的心事也教他知道了,不禁脸一红,心中颇为愤怒,说道:“你是什么人,干嘛这般捉弄我?”
那人好容易止住笑意,说道:“非也非也,可不是我要捉弄你。我是在这山中闲逛,一时走累了,便在你的木桶上歇息。你却将我当成你的情人,说到底,该是我吃亏才是。”说完又是笑个不停。
傅凡见这人说话,半讽半实,更是气恼,喝道:“喂,你究竟是谁,想跑到曲阳山来闹事不成!”
不想那人忽地严肃起来,一把抓住傅凡,在路旁边的石头上坐下。只听他说:“兄弟,刚才是我不对,你可别生气。我叫邓书铭,你叫什么名字?”
傅凡一愣,不知这人的转变为何如此之大,说道:“我叫傅凡。”
邓书铭却是神经兮兮的,说道:“傅凡,这名字好。依我说,我们今日遇上也是缘分,不妨就此拜个兄弟,我年纪比你大,便做了大哥。”
傅凡听了,当即站起身来,提起木桶往山下走去,心想这人疯疯癫癫,不可多做理会。
邓书铭却是紧追不放,一路随着傅凡,说道:“傅凡,傅凡,你别走啊,我不是恶人。我告诉你,我是赤回山的弟子,今日是和我师傅解龙真人一同来的,你若不信,可以去找你师兄们问问。”
傅凡听了这话,才止住步子,回身说:“当真?”
邓书铭笑道:“自然是真的。我师傅才从北边昊天池回来,听说了你们曲阳山要办喜事,这才带我过来。”
傅凡听着似乎不假,便说道:“你既然是来贺礼的,怎么不随你师傅去正殿,却来这里找我。”
说到此处,邓书铭又变了副黯然心碎的模样,说道:“傅凡,你可不知道,你大哥我苦恋一个女子多年,那人对我爱睬不睬。唉,哥哥见不得别人办喜事,便来这山中闲逛,不愿让人看见,就使了个隐身术,没想到,却碰上你在对空喊着你情人的名字。”
傅凡听他以大哥自居,本已不爽,又听他拿刚才的事取笑自己,更是不悦,说道:“即是如此,你便在这里慢慢逛吧。”
不想邓书铭一把抓住傅凡,笑道:“傅凡,思念情人不丢人,若不是看你痴情,我才不搭理你呢。”
又说:“我知道素月这女孩,挺讨人喜欢的。单凭这一点,我便要和你拜为兄弟。”
傅凡不解,问道:“为什么?”
邓书铭笑道:“这个世上,只消不喜欢心依,便是好人。拿你们曲阳山来说,你们师兄弟八人(注:二师兄梁宇已死),除了陆小阳,个个都是好人,我很愿意与你们结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