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已经响过了十分钟,李老师走到沈琛身边的空座,眯起了眼睛打量。沈琛见状,立刻规规矩矩站起身来,对李老师恭恭敬敬、大言不惭道:“李老师,今天傅雁给我打电话托我请假,我刚才忘了跟您说!”
“哦?她又怎么了?”李老师挑起眉,饶有兴趣地盯着沈琛。
教室里其他学生也看了过来。沈琛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心安理得地说:“她生理期到了,疼得下不了床!”
其他同学哄然大笑,竟然也还有人打趣沈琛:“你连傅雁的生理期都记得啊?”
李老师拉下脸来,把手上的教辅书往桌上一甩,“啪”的一声,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沈琛!”李老师忍无可忍,“你生物是怎么学的?!你倒是告诉我,一个月三次生理期,傅雁是怎么做到的!”
全班又是“噗嗤”几声,明显有几个人没憋住笑。
妈呀……傅雁这个月第三次迟到了啊。沈琛汗颜,在心里默默想,早知道刚刚就说她肚子疼了,一个月三次肚子疼总是可以的吧?
正在一派尴尬之际,教室门口传来一声清亮的“报告”声。全班同学循声望去,站在门口的不正是罪魁祸首傅雁?
李老师怒极反笑,盯着沈琛,又瞟两眼傅雁:“都下不来床了,还能跑过来上课……真是精神可嘉啊!”
傅雁一脸茫然,对沈琛投以询问的眼神,沈琛心急火燎地眨眨眼,她心领神会,立刻立正大声道:“报告李老师,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身为一个高中生,我能克服生理痛,一切为了高考!”
其他同学再也憋不住了,哈哈哈笑倒了一大片。
“你们俩!”李老师颤着手指指傅雁,又指指沈琛,把桌子一拍。“都跟我到办公室来!”
办公室里自然少不了一顿苦口婆心的教育,李老师既舍不得重骂这两个尖子生,又无奈于这两人我行我素的性子。傅雁沈琛站在办公室,倒是微垂着头,眼底却明显是满不在乎。最后李老师一手头疼地揉着太阳穴,重重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俩听不进去……”
闻言傅雁心底大喜,立刻恭恭敬敬敬了个礼:“谢谢李老师!我们先回教室了!”
李老师揉太阳穴的手把桌子一拍:“谁让你们俩回教室的!”堪堪转身的傅雁又笑嘻嘻地乖乖回过身来。李老师似笑非笑站起来,提起了手提包,道:“走,去操场跑十圈,老师给你们数着。”
靠!玩儿阴的啊这!傅雁苦不堪言地向沈琛投去求救的眼神,沈琛却耸了耸肩一脸轻松。是了,经历了初中三年长个儿阶段的沈琛,再也不是当初比傅雁还矮的瘦弱少年了。如今的他个头已经高过傅雁半个头,眉目渐渐长开,虽然仍是精瘦,却也像寻常大男孩一样健康有活力,跑十圈对于他来说确实比傅雁轻松许多。
最终两人还是迫于李老师的淫威,绕着操场慢跑,跑到第六圈的时候傅雁就瘫倒在足球场上大喘气儿了,李老师也没较真,让傅雁数着沈琛的圈数,自己便慢悠悠回教室去了。沈琛见李老师转身走了,立马也到傅雁身边,和她并排躺下喘气儿。傅雁攘他一下,断断续续地嚷嚷:“你还……差三圈呢!”
沈琛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攘了傅雁一下:“好意思!我是为了帮……谁……才这样的。”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一脸嫌弃的模样,四目一对,沉默了半秒,又都转开脸哈哈大笑起来。
那时候太阳正要西下,地处西边的教学楼正正儿在红彤彤的晚霞中,像是妩媚的花旦退场一般,烟霞遮面,仪态万方。渐渐地,红霞一寸寸没入林立的高楼,乌梅冻子般的星空与黑夜一寸寸吞噬大地,慢慢裹挟世界。教学楼的灯次第点亮,甚至可以看到每个班贴在前面黑板上方的红色励志标语,在渐渐沉寂的夜里,突兀地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和希望。
操场上黑黢黢的,有虫鸣轻语,还有两道交错的、渐趋平稳的呼吸声。
傅雁闭了双眼,不敢相信这一刻的美好,竟然是属于自己的。广阔的星空下、茫茫的足球场,远处是亮着一格格整齐冷光灯的教学楼,里面万千高中学子勤学苦读,而操场上却只有他们两个人,静静并排躺着,枕着手臂看着天空。那一刻她的未来如此明媚:身边有对她呵护备至的亲人,有相互扶持的挚友,前方有梦想的C大,还有那个会在C大等她的人。她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沈琛的声音极轻极轻地在耳畔响起:“傅雁,别睡着了,当心着凉。”
他没有等到回声,于是侧过头,正看见少女痴痴地看着星空,那双眼却比星星更加璀璨。她嘴角噙着笑,不是素日的调笑或冷笑,而是一种安谧的、满足的笑容,好像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一样。
不知怎的,看着这样的傅雁,沈琛的心也像是被浸在了糖水里,透着一种不清不楚的甘甜。他再也不忍心出声打扰这美好的一刻,却是傅雁声音低低地问:“沈琛,你以后想考哪所大学?”
哪所大学啊……沈琛其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他有想过,要和谁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于是他转过脸重新看向天空,笃定地笑着说:“以琦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闻言傅雁不由嗤笑:“没出息。”
“没出息怎么了?你有出息?你去哪里?”沈琛不服气地反问。
好吧,其实她也没出息。
傅雁蓦地便笑到了心底里。她转过头,一张脸无比明媚,声音也难得的十分明快,说:“我要去C大,我一定能考上C大。”
当时的沈琛并不知道傅雁对C大的执念来源于哪里,一直到高二时,他听说周潭去了C大商学院,才回过味当时她的明媚和笑颜。他们都一样没出息,为了一个人,轻易决定自己的未来。而他们那时还不明白,未来,远不是他们可以轻易握在手中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