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寒假的倒数第五天开始,傅雁便成了沈琛家的常客。沈妈妈乐呵呵地给两个孩子煮饭做菜,而傅雁就一心和沈琛斗智斗勇。
沈琛缩在他小床的角落里,紧紧把寒假作业护在胸前,视死如归:“傅雁,你要自己做!”
傅雁一双眸子笑眯眯、亮晶晶,像极了漂亮的小狐狸:“我帮你给陈以琦送礼物嘛。”
沈琛略有迟疑动摇,睁大了眼睛:“你当真?”
他这一晃神的功夫,傅雁有机可乘,凶狠地扑上去劈手夺过作业本:“你青天白日的做什么黄粱美梦!”
沈琛气得哆嗦:“傅雁,你这个不守信用、满嘴谎言的小人!”
傅雁跳到书桌边,头也不回,抄作业抄得如行云流水,嘴里还欠揍道:“唯美人与小人难养也~嘛,反正都难养,下次你骂我是个美人,我会更开心的。”
“呸呸呸,谁教你的,明明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哦,是吗?”傅雁侧首挑眉,眉梢眼角带笑,“那就当是吧。”
沈琛被她的话弄得哭笑不得,他遇到傅雁这人,正应了那句话,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傅雁胡搅蛮缠的功夫不是一般人可比,偏偏还脸皮厚似城墙,沈琛气也不是,骂也不是,最后也只能笑笑作罢,任她乱来。
傅雁在一旁聚精会神地抄作业,沈琛则抱了一本小说坐在床上看。也不知书中讲了些什么,他忽然问道:“傅雁,你那个打架的朋友呢?”
傅雁手上动作飞快:“什么?哪个朋友?”
“就是上次跟你一起打架那个!”
“你说周潭啊?”
“你才说周潭,我说的是另一个!”
傅雁手上一顿,眉头渐渐锁了起来。那次打架之后,苏家就搬家了。傅雁去二中找过苏逸皓,据他同学说是转学了。她心底里很清楚苏家离开的原因,所以也不敢过分打听,反正苏妈妈就是想让苏逸皓远离她而已,自己又何必费心去找呢?苏逸皓现在人在哪里,她还真不知道。实情虽如此,傅雁却嘴硬,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
沈琛一听这话,就觉得有蹊跷,打趣她道:“傅雁,你该不是喜欢人家吧?”
他这么说,傅雁就炸毛了:“他?怎么可能?”
“那一定是周潭!”
傅雁一怔,想脱口而出“不是”,却又似乎喉头发哽,怎么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傅雁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说不出来呢?她与周潭自小相识,周潭风度翩翩、知识渊博,她一直觉得,世上怎会有这般好的男孩子。他们以兄妹相称,却也并没有血缘关系,周潭虽然嘴欠,但待她也勉强算得呵护二字。自重逢以来,二人关系若即若离、时好时坏,太多是是非非横亘在他们中间,她却也不曾真正痛恨过他。
为什么?
见她怔忪,沈琛这便拿定了主意,哈哈笑道:“我就说,哪有妹妹莫名其妙跟踪哥哥的!你和他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傅雁红了脸颊,恼羞成怒:“那也不关你的事!”
“哎,”沈琛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声,拍拍傅雁的肩膀,“你放心,我这人最是义气,绝不会讲出去的。”
傅雁哼了一声,犹自嘴硬:“我身正不怕影子歪,没有就是没有,管你说不说!”
沈琛啧啧啧:“少女心思哟~”
对于这种人,傅雁的处理方式也简单粗暴,扬手就给了沈琛一掌,抬起下巴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道:“数学练习册呢?乖乖交出来,不然我就冲到陈以琦面前告诉她你喜欢她!”
“傅雁,你你你……你蛮不讲理!”
“那又如何?”
“周潭才不会喜欢你这么莫名其妙的女生!”
然后沈琛又吃了傅雁一掌。傅雁连连摆手叹气,屡教不改,屡教不改啊。
新学期伊始,一个年级十四个班已经特色鲜明,每两个班为兄弟班,老师配置相同,大多情况相似。一二班多出纨绔子弟,成天喝酒、上网、打架,总之,除了学习之外的事,他们都干;三四班是综艺之星,学校大大小小的活动就这两个班轮流拔头筹;五六班多出学神,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但成绩照样出彩;七八班多为学霸,沉静专注,两耳不闻窗外事;九十班鸳鸯成对,成天沉浸在你爱我我爱你的cp世界里;十一十二班追星,每每有演唱会,都会看见这两个班的学生组队买票;十三十四班嘻哈风非主流,个个一副别人都是傻子的高傲模样,而自己却收拾得人不人鬼不鬼。
初中正是少男少女中二病泛滥的时候,打整个学校走一圈,简直就像在欣赏世界奇葩博览会。
傅雁身在cp成灾的九班,加上人生得漂亮,性子又有些叛逆,渐渐成了无知少年追求的对象。她的书桌上、匣子里,常常会莫名其妙出现一盒牛奶、一封信,或者其他物什。傅雁的反应素来清淡:扬手,漂亮的抛物线,垃圾桶“哐当”一声。但正是这冷傲的性格,反倒让一群男生更加为之疯狂,对此傅雁只有一句评价:有病。
而年级上另一个美丽的少女就大不相同。陈以琦温柔大方,回绝人时滴水不漏,毫不留情却也十分客气,年级上甚至有说法“被陈以琦拒绝一次也是种莫大的幸福”。
可看似油盐不进的陈以琦,身边总是出现初三一班的男神级人物——周潭。两人一起上下学,又常常在辩论队碰面,看得出陈以琦待他与旁人都不同。于是流言渐起,说是周陈二人在私底下谈恋爱。
傅雁和沈琛常常为此头疼不已,在一起碰头嘀嘀咕咕商量半晌,却也说不出个什么办法,只能大眼瞪小眼,气鼓鼓地看着对方。
偶尔傅雁会讲起她和周潭的过去,沈琛听得啧啧连声:“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而问起沈琛和陈以琦的相识,沈琛却是缄默不言。傅雁威逼利诱、谄媚讨好,用尽了办法,他却难得地咬紧牙关一言不发。日子一长,傅雁也没了兴趣,再也不问了。一直到多年后两人喝醉次数多了,她才慢慢拼凑出这两人的故事。
他们是小学同学,两人成绩都很好,常常一争高下。起初沈琛只觉得这是个被娇宠惯的富家女,对陈以琦也没什么好感,直到班上组织为沈琛捐款。陈以琦一毛不拔,任凭他人指指点点,始终神情淡漠。沈琛为此还对她颇有偏见,可有一天放学路上,陈以琦拦下了沈琛,对他解释。那时候沈琛才知道陈以琦是徐家的养女,虽然徐家人待她一如亲生,但寄人篱下的滋味到底不好受,她也甚少向徐家索要什么。
当时的陈以琦明明应该是愧疚的,可脸上仍然带着傲气,斜睨着沈琛。沈琛说,他一瞬间看得痴了。他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公主,即使身世悲惨,也昂着头维护自己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