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艳梅在陈彬斌调走之后,除了心底那份甜甜的思念与寂寞之苦,更多的是为陈彬斌而高兴。她知道人生在事业上的追求是无止境的,无论是经商、办企业,或者是仕途江湖,只要是遁入了,将如航海的水手,就会身不由己,意念之中永远是彼岸风光无限。人生在世“功名利禄”四个字,终是难以挣脱的羁绊,不然怎会有那:“人人都说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的判词?尤其是男人。男人,即使是鲁夫莽汉,在他自己,那也是一匹渴望伯乐相识的“骏马”,驰骋不了疆场,哪怕是奔驰在草地,那也是价值美的实现。男人,又是一匹不肯安分的野马。更何况,陈彬斌好像自从娘胎里生出来,就有一块专供他撒野的莽原。艳梅这样想着时,就为陈彬斌的优越而自豪?她给陈彬斌打电话祝贺,想和陈彬斌说几句话,陈彬斌接电话的声音有点沉闷,有点遥远,有点茫然,他说:“哦,知道了。没事,我挂了。”
艳梅直觉得有一股冷气,顿然直逼心门。当那电话里传来嘀,嘀,嘀……的忙音时,她才回过神来,狠狠地切断那令她心悸的嘀嘀声。
过了十几分钟,艳梅再次把电话拨给陈彬斌:“你忙什么?我话没说完,你就挂了?”
“哦,有事儿啊?我这儿正着呢。你说。”陈彬斌接了电话问道。
艳梅迟疑着说:“我这两天到市里去,有点事儿,想趁机到你那儿看看?”
陈彬斌拒绝梅到他工作的新单位找他。他说:“我刚到这边工作,一切都是从头开始,你暂时不要来找我,以免别人说闲话。再有,电话也尽量少打,或者不打,有时间,我会给你联系的。”
陈彬斌的话让艳梅有点找不到北,那种茫茫然不知所以的心情,像暗恋、像乡愁、如相思,更像迷途的羔羊,找不到回家的路途。“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当一个人的身心遁入一种境界之时,其自然是:看山是山,看景是景;反之,自然是:看山不是山,看景不是景了。这也许就是“醉眼看花花自醉”的翻版吧!艳梅尽管是迷离惆怅,甚或怨言满腹,但他只认为陈彬斌是为了工作和前程,就凭陈彬斌这一两年对她的好,绝不会另生异端,弃她而去。
艳梅也只有在春花凋零春老去,秋风阵阵凋落叶的季节交换中,虚耗着人生有限的青春岁月。那种“卷帘西风凋碧树,黄花枝头已销魂”的冷落与寂寥,人比黄花更瘦的相思之苦涩时光,她只有空对明月倾诉衷肠。陈彬斌偶尔的相邀,能使她孤寂的心魂像深水中的鱼儿,淋漓酣畅地遨游于那“爱情”的深海之中。一次次呼吸着留存于腹内的“爱情”之幸福的余韵,即使是隔夜,再再隔夜的精神之晚宴,她也会一遍遍地在那口由相思铸成的大锅里,烹制成更加鲜美的佳肴,津津有味地细品……
有道是鸿蒙初开,风月情浓,怎奈何“木石前盟”终归是一场空。
陈彬斌念念不忘的只是史岚,自到新的工作单位始,他就思谋怎样能与史岚答话,以展开他鸾凤求凰的攻势。为此,他当然不会与艳梅来往过于密切,给人们造成鸠占凤巢的印象,使得他陈彬斌有朝一日,在心上人面前多费唇舌,洗不尽的“冤屈”。其实,陈彬斌并非对于艳梅没有感情,只是在他的心目中,史岚的位置更加多了一些而已。他不止一次地把艳梅与史岚相放在一个天平上称量比较,最终还是史岚这边重一些。陈彬斌宁愿暂时委屈自己作为男人对于女人需求,也要顾全大局,以备在史岚面前也好信誓旦旦得理直气壮一些。为了攻下史岚这个山头,陈彬斌蓄谋,等待,期盼,煎熬。唯独那一份“斯人独憔悴”的相思,好像变成了一种备战已久的动力。在这一点上,陈彬斌曾经怀疑过自己对于史岚的爱。可是,那答案,很快就被他给否了。他再次回复了晚睡前看史岚主持节目的录像带,他好像又回到了与艳梅恋爱之前的状态,但又不完全是。那种心境是被艳梅打破了,她的形象偶尔会在不经意间,也来扰乱他与史岚的神交之愉悦。
是在一个周末,艳梅打电话要求陈彬斌回原单位参加他们机关组织的一日游。陈彬斌说:“唉,我看不必了,人都走了,怎么好意思再回去参加什么一日游啊。”
艳梅央求说:“去吧,没事的,这次去的人都是下面单位来培训的,大家互不熟悉,只有二十几人,我们好久没一起出去了。这样的出游都是各玩各的,谁管得了谁啊!”
陈彬斌架不住艳梅的央求,就答应了下来。谁知陈彬斌这一去不当紧。正好那天,他们的带队邀请了三位媒体人来参与一日游,那三个人中就有陈彬斌心仪已久的史岚。他们这次出游乘坐的是一两豪华大巴,上车时,带队在车上招呼大家乘车,陈彬斌和艳梅本想坐在靠前一点的位置上。可是,他们刚刚踏上车门的踏板,带队就招呼他们到三排之后就坐,前面的座位是留给客人坐的。
陈彬斌的心里就涌起一股厌恶与怨愤的火焰,欲与带队理论一番。怎奈,艳梅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计较。刹那间陈彬斌有一种悔不该来的感觉,脸上略带温怒之色。艳梅就像一只温顺的羔羊,躲在靠窗的角落里,不敢再多话。
这时,带队的笑着说三位到了。他们一上车,带队就客气地让道:“史主持,坐这儿。”
陈彬斌的耳鼓似乎嗡地响了一下,震得他惊诧万分地朝前面看去。却正好看到史岚低了头,在往带队指定的座位上坐。陈彬斌的心脏跳动得失去了节律,他有点心慌失神,眼睛直直地看着史岚的背影。那一刻,陈彬斌目中射出的光,好似两颗钉子,钉死在史岚的背上。他自语似地说:“是、是她?”
艳梅坐在靠窗的位置,由于陈彬斌的脸色淡漠得令她失望,她的眼睛一直是望向窗外的,听到陈彬斌的问话,她回头向陈彬斌问道:“谁啊?”
陈彬斌正失神般地凝视“前面”,史岚的背影在他眼里变换着不同的魔力,女神般演绎出不同角度与侧面的仙姿。
郭艳梅看见陈彬斌正如呆子一般盯着前方失神,便好奇地顺着陈彬斌的目光望过去,她惊诧地发现,陈彬斌的目光正在史岚的背影上抚摸。史岚是一位公众人物,艳梅早就闻知大名,熟知其容,更是钦佩她的才华,欣赏其主持风格。因此,艳梅也曾设想过若能有兴与史岚见面,她肯定会贴上去,要求与之合影,或者签字之类的追星行动。然而,今天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刻,陈彬斌如此情痴一般地注视史岚的背影时,艳梅却没有了那种倾慕与艳羡。凭女人的第六感觉,她猜得出陈彬斌在想什么。一时间,艳梅内心泛起一股酸涩的醋意。她不由得回过头来再看陈彬斌的眼睛。陈彬斌依然用目光追随着史岚那坐姿优雅端庄的背影。
艳梅心中的怨愤和妒火一时间中烧起来。但在这样的场合,她只有转过头去,继续注视车窗外面,机关大院的景色。在这周末的清晨,往日人来人往的机关大院,显得冷漠寂寥。她不知道该如何回报陈彬斌对她的无视,想到自己千般祈求,陈彬斌才答应来陪她凑这个热闹,心里便有无数的嗔怒,千般思绪乱作一团。然而,她只有在心里埋怨自己:“唉,何苦呢,真是叫花子手里的馒头,自讨自吃啊……”
史岚和另外两名同事,上车之后,人就到齐了。车开始启动,朝着既定的一日游线路……著名的山水组合圣地“龙潭大峡谷”行驶。带队是行政处的副主任,主任是一特会调节气氛的年轻男士,车一启动走稳,他就开始讲话:“今天我们能够同车出游,说明这是我们五百年前修来的福缘,老话说得好‘百年修的同船度’。我们这一车人,今天将同吃同玩,大家说是不是缘分?”主任把话筒对着车上的众人,示意让大家回答。
一车人,热烈响应:当然……
主任再次借题发挥:“那好,从现在开始,给每人三分钟时间介绍自己,语言既要达到简洁凝练不拖泥带水,又要让大家记住你这个人。每人介绍完自己之后,主持人要挑出一个人回答问题,答案就是简单重述上一个人介绍的内容,比如:名字,职业……否则,那你就给大家表演一节目,笑话、朗诵、唱歌均可。总之,掏出自己最拿手的好戏……”
主任讲话结束,他双手把话筒捧到史岚面前,说:“大家欢迎著名主持人史岚为我们主持,各位大神要踊跃参与啊,该谁了自动起座……”
自我介绍从前到后,依次展开。轮到陈彬斌时,他激动得说话的声音都有点异常。不过到底是海归派,见过一些世面,他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字正腔圆地介绍了自己的工作、单位,兴趣爱好。陈彬斌在介绍自己的时候,几次偷眼望向史岚。这让艳梅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女人细心的观察,更是爱着的灵犀传递给她的信号……陈彬斌爱着史岚。
陈彬斌和艳梅虽然是坐在同一排双人座上,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他们像陌生人一样,相互之间没有说话。艳梅始终把头别向车窗外面,看那一簇簇扑面而来的各样风景。染上了秋色的庄稼,露出了丰收的景象;一片片果蔬盈盈的园林,呈现出硕果累累的喜悦;高速公路隔离带两边种植的花草树木,也被秋风飘零得有点古色苍茫的味道。艳梅看着这秋色中的繁盛与苍然,心中不免想到了秋风凋落叶的衰败和无奈。她在心里哀叹:这秋色不是给失败者的礼物,只有成功者,才能感受到秋天的丰满与收获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