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是有意做彬斌与艳梅的“红娘”。她是想把这唯一的舞台让给他们上演一场现代版的“西厢记”,成就郭艳梅与陈彬斌的鸾凤之缘。
艳梅昏昏沉沉睡了近二十个小时,神志依然有点混沌,见陈彬斌来看她,心情忽然敞亮了许多。消沉的意志立马有了奋起的力量,慵懒无聊的体态顿然有了活跃的欲望,迷茫无神的眼帘霎时放射出靓丽的神采。她用手指整理了一下睡得有点凌乱的头发,羞涩地说:“真是不好意思,劳烦科长亲自来看我。我、我没事儿,已经好多了。昨回来吃了药,就一直睡,瞧我、我,我这屋乱的。”
陈彬斌进屋后,见小燕并没有跟进来,觉得一大男人,跑到一女孩的寝室,实在是唐突了一些,心里就有点儿慌。他只是走进屋子两步,就站在那儿,有点尴尬地说:“主任要我和张小燕来看看你,没、没事就好.”彬斌一边说着,一边回头找张小燕。小燕已经不在身后了。
陈彬斌急忙叫道:“小张,张小燕,你、你来看病号,跑哪儿去了啊?”陈彬斌话音刚落,只听隔壁屋里传来张小燕的声音:“陈科长,你先在艳梅那儿等我,我有点事,一会过来……”
艳梅在瞬间里,理顺了自己的头发。那一头蓬松、自然、飘逸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少显消瘦的脸庞,有了充足睡眠之后,有点睡眼朦胧。那双灵动的眼睛更添了几分迷离之美,见陈彬斌到来,艳梅内心的欢悦与激动之情,与笑弯的眉眼遥相呼应,张扬着青春女子特有的魔力。艳梅微微地笑着,嘴角处两只小小的酒窝衬托得稍稍上翘的唇角更加迷人,面颊上有两朵霞一样的红晕,增添了几分女孩娇羞的神韵之美。
陈彬斌看着面前这位富含几分病态之美的尤物,有点不知所措地愣在那儿,眼睛却放射出无名的欲望之火。
艳梅看着傻愣地站在门口的陈彬斌传情的神目,暴露出男孩对于女性之美的欣赏,渴望、怜惜的本性之美,与平时在办公室里那种威严,大气,率性相比较,眼前的陈彬斌,更显出男儿怜香惜玉的本色。刹那间,艳梅有一种热切的愿望,想扑上去,在陈彬斌怀里,或撒娇,或哭泣,尽显女儿娇媚的姿态,接受陈彬斌散发着雄性之力量的拥抱……
艳梅凤眼含情,朝着陈彬斌轻声说:“过来坐啊,别傻站着。”她一边说着,也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回身从茶几的隔层拿出一只杯子,给陈彬斌泡了一杯茉莉花茶,放到那张简易沙发前的茶几上。
陈彬斌回过神来,笑笑说:“没事,站一会儿就好……”他说完,自己感到站着无聊,还是走到沙发前坐下了。但他又觉得手足无措,就埋怨道:“这个张小燕,说是来看你,怎么还没进屋,就说有事啊?”
艳梅笑着说:“没什么,她就住隔壁,女孩子事多。呵呵,您先喝茶……”
陈彬斌点点头,没说什么,低头看看水杯,是一只很精致的女孩儿用的仿瓷杯。他并没有端起那杯子品茗的意思,却盯着那杯子看了十几秒钟。艳梅会意道:“没事您用吧,我用的是这只……”艳梅指着床头柜上的另一只杯子,说道。
陈彬斌看看艳梅,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不、不是,刚刚喝过。”但陈彬斌说过之后,还是稳稳地端起杯子,慢慢地细品那杯茶水。
艳梅为彬斌续了两回水,张小燕还没有过来。两个人都在沉默。是等待张小燕过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此时的两颗心路也许是南辕北辙,有点不合拍。屋里的气氛沉静得令人不安,艳梅起身为陈彬斌续水的动作和声音都有些夸张般地响彻,甚至引起彼此心灵的一种震颤。
艳梅终于打破沉寂,再次感激地说:“谢谢科长来看我,我、我真的很感动……”艳梅说这话时,眼里涌满了泪花。
“呵呵,别客气。谁让我是你领导呐?”陈彬斌故意加重被动词的音节,说着把视线从水杯那儿移到艳梅脸上,却意外地看见艳梅泪水涟涟的模样,心就猛然地抽了一下,刹那间他惊诧于艳梅那荷花带露惹人怜惜的面颊,蒸那泪水恰恰增添了女孩子的温润之灵气。因为他在“细心”品茶时,再次想到了史岚。当他抬头看向艳梅的刹那,仅仅在那一瞬间,鬼使神差般,跳出的却是史岚的影子。他极其怜惜地问:“你、你怎么了?”
陈彬斌这一问,却不料竟然使艳梅从泪眼婆娑到无语凝噎。
艳梅顿然泪水如雨,受了天大委屈一般,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陈彬斌想劝,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正急得心里着火一般,不知道如何才好。他犹豫了片刻,终于醒过神来。他问:“艳梅,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是不是我哪儿做的不对了?”
艳梅并没有说话,只是以串串泪珠回答陈彬斌的问话。
陈彬斌禁不住埋怨道:“这个张小燕,怎么回事啊?还不过来,我……我叫她去。”
“别,别叫……”艳梅急得满脸羞红,那声音几乎是迸发出来的。
陈彬斌见艳梅反常的大声阻止自己,吃惊地看着艳梅。他惊愕地吐出一个字:“哦……”那口型张成一个o字,持续了好几秒钟,没有合拢。
艳梅视死如归一般,决心要给陈彬斌透露自己的心事。她羞涩地轻声说:“给你看样东西……”说着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棕红色真皮封面笔记本,陈彬斌站起来走到艳梅坐着的床边,凑过去看着艳梅打开的笔记本。只见扉页上镶嵌着陈彬斌的一张六寸照片,照片下面写着一行小字:你好吗?陈彬斌!
“我的?”陈彬斌看着拿笔记本上镶嵌得有模有样的照片,惊诧地问道。
“是的……”
艳梅说出这两个字后,眼泪如瀑布一般飞泻而下。弄得陈彬斌不知所措,他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抚摸着艳梅柔顺的发丝,轻声说:“艳梅,你,你不要这样吗,一会儿张小燕过来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艳梅不顾女孩儿的羞涩矜持,一下子扑到陈彬斌怀里,飞泪无语。千年风霜铸就女儿情,此时此刻,万语千言都被泪水侵蚀柔软的情愫。这世间无论沧桑变幻,斗转星移,唯独儿女之情,就像野火烧不尽的小草,春风吹又生。
艳梅的举动使陈彬斌大感意外,短暂的尴尬过后,却从艳梅扑到他怀里哭泣的瞬息间,闻到了艳梅身上的“女人香”,那是女子身上特有的一种体香。陈彬斌犹豫片刻,说:“别、别哭啊,女孩子泪流多了不吉利的,你看林黛玉,把一生的眼泪都还了宝哥哥了.”陈彬斌情不自禁的抬起臂膀,环拥着艳梅,没有什么亲昵的动作,也没有拒绝艳梅的停靠,就那样用他宽厚的臂膀拥着艳梅略显消瘦的身体。
艳梅听了陈彬斌的话,转瞬破涕为笑,依然偎在陈彬斌怀里,说道:“我只要黛玉的才华,不要那样的命运。”
“嗯,有道理,我也不要宝玉的命运。我们都是新时代的青年,怎会那么倒霉呐?我就不信了。”其实陈彬斌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始终萦绕着史岚的倩影。而艳梅却是听得心旌荡漾,兴奋而激越,陈彬斌的激情被艳梅所感染,他再次嗅到了那股令他心魂迷离的体香,他焦渴的嘴唇朝那香气寻觅而去。
“我的照片怎会到了你这儿呢?”两个人一番热烈的拥吻之后,陈彬斌疑惑地问道。
艳梅莞尔一笑说:“这是秘密。”
陈彬斌似乎想起来了,那是他刚到机关不久,单位里搞活动,在机关大院儿,张小燕帮他拍的一张“风景”照。照片是艳梅从张小燕那儿得来的。小燕给拍照片时还开玩笑说:“瞧您这身后,高楼大厦,亭台楼榭,鸟语花香的,意境多美啊?好好放着,做个纪念。”
无论陈彬斌想的是史岚,还是艳梅?但从这一天起,艳梅像是换了一个人。工作时精神百倍,总是勃发出无限的创造力量;走路时脚步轻盈,宛如风中杨柳沐浴春风一般娇柔多姿;就是在她公寓的小窝里擦地板,也是常常轻歌飞扬。而陈彬斌却时常在艳梅和史岚两个幻影的混乱中,行使他作为艳梅男友的权利和义务。
陈彬斌并没有像小道消息传的那样,副科级宣布了,立马走人。而是在机关里干了一年零三个月的副科长。这样包括宣布副科级之前的半年,差不多算是两年了。与陈思道当初告诉儿子陈彬斌坚持两年的计划,正好合辙。
陈彬斌是经过考试,考取了国家公务员,尽管有许多人议论:考试对于某些人,只是例行手续而已。但陈彬斌却是来去坦荡荡,一股不可一世的君子风范。而艳梅的心里却是空荡荡的失落、无奈、悲情,总觉得陈彬斌这一走,也许就是一只断线的风筝。却怎奈“留恋处,兰舟催发.”尽管艳梅有百般不情愿,但陈彬斌还是要潇洒地离开了。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位过客,来的时候就预谋好了。就想我们一个人生来到这世上,必定要死一样,仅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人生对于浩瀚的宇宙而言,又有谁不是过客?只是陈彬斌对于艳梅,未免太快了,这令艳梅有点愕然,愕然之后,和天下所有的爱情悲剧一样,便是心伤和失落。
陈彬斌顺利调至外贸局,担任一个部门副职(副处级),他是经过考试被录取的,据说考这样的公职人员,其录取比例是百分之零点几。陈彬斌考取了第一名,那自然是录取陈彬斌无疑了。像这样重要部门的领导人选,当然不是谁谁都能够考取的,陈彬斌好歹有老子陈思道在那儿罩着,成绩当然得上去。否则,他陈思道的路子再宽,面子再大,也是无话可说的,公开招聘吗,就得有个公开的样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