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课,建安就找班主任老师汇报了这段时间的学习情况。他心里明白,是该进入复习备考,准备毕业论文的紧张阶段了。母亲受伤住院,他休息了一个多月,虽然在医院里陪侍母亲期间,也见缝插针地看一点书,但那毕竟不是学习的地方,看点闲书,也许还能凑合,正经地学习知识,在那种环境下,也许看过一遍,忘的也许会比记住的要多许多倍。他要听听班主任老师的建议,在这样情况下,应该怎样安排复习计划才能够拿到考试的最好成绩。
在拜访班主任老师的路上,建安再次回忆起梦里母亲的话:“只要咱把书读好了……”
建安休假一个多月,耽误了不少功课,回到学校,确实需要恶补。毕业前他们也许真的没有多余时间花前月下,但怎能排除建安因为史岚母亲的介入,而摇曳,徘徊的情绪?“浪漫谷”相聚之后,建安强迫自己不去想史岚,全身心地投入复习和毕业论文写作。
然而,“浪漫谷”的一个个画面,在史岚的甜美回味中,如慢镜头回放,如摄影师的特写,常常在史岚眼前曼妙成一幅幅注满情思的大写意;那一个个余韵悠长慢镜头:“浪漫谷”散步,游玩,嬉戏,欢笑,那些,月色静美,清风拂柳,春色迷人之类的话语……点点滴滴,都在史岚脑际的屏幕上映现。
未来的生活图景在史岚思念的梦幻里,常常被描摹,放大。再放大。
做完了一天的功课,人活着所必须的吃喝拉撒,洗漱装扮,都在生命的进程中一样不少的履行着本该有的使命,人生也许就是如此的繁琐,生命的过程有时候真的是充满了困惑,有时暗淡,有时绚丽,有时激越,有时消沉;人活一世究竟要经历多少次不该有的烦恼,当你在困惑中消沉的时候,当你在热恋中相思的时候,当你浪游他乡,思念亲人的时候,也许真的是度日如年般难熬,也许真的很甜美,也许,真的很无奈。史岚就是这样的难熬、甜美、无奈中,数着日子,计算着,再有多少天就要毕业,回到z市,那个她出生的城市。那儿有她的父母,有她热爱着的工作。到那时,她和建安就可以常常见面,甚至……想着,想着,史岚感到脸热心跳,面颊羞红。她在心里暗暗地问询:妈妈,女儿拜托您的事情怎样了啊?怎么一点信息也没有呢?建安需要您的帮助,女儿需要您的帮助,我们……
这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细雨,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雨腥味儿,史岚的心情也变得潮湿起来,眼底有泪在涌,这段时间妈妈给她来过几次电话,除了问问自己的学习,再没有别的要说。她想问建安的事情怎样了,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就挂了电话。离毕业的时间越来越近,史岚觉得再也不能拖下去了。她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妈,”她甜甜地叫着妈。心里却在等待妈妈问她,这么晚打电话,是有急事儿?
不出所料,之母莫若女,妈妈果然问:“岚儿。这么晚了,怎么想起来打电话啊?”
“想您了,妈,我们很快就要毕业了,我给您说那工作的事儿怎样了啊?您一点消息也不给我,我这边需要做些什么啊?”史岚尽管是把电话盖在被子里,小声给妈妈说话,但她依然不习惯在宿舍里随便提建安的名字。
妈妈当然知道女儿所指,片刻沉默过后,自然是冠冕堂皇地搪塞,无可奈何地推托:“哎呀,乖女儿,现在不是前几年了,安排个人说句话就行,现在任何事情都讲究个透明公开,哪个单位都是僧多粥少,等待就业的大学生是一年一年在增加,好的单位,往往一个位置,几十个,上百个,甚至更多人都在竞争。要想找一个理想点儿的单位,你不知道有多少难处……”
“妈,想想办法吗。我不都跟您说了嘛,人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只要您肯努力,一定能成的。妈,女儿相信您。”史岚听明白妈妈的意思,便打断了妈妈的话,央求道。她只是相信,凭着妈在z市的人际关系,不用爸爸张口,更不用写什么纸条,只要她肯出面,建安就会在z市进到一个令许多人羡慕的单位工作。在史岚的理解里,这也不是什么违反原则的大事儿。建安是一个优等本科生,只要母亲肯搭桥,给他创造一个机会,他肯定能够干出一番事业来。
“嗯,不说了,妈知道。这么晚了,睡觉吧。”
“妈,您一定抓紧了啊。我等您消息。”
史岚挂了电话,一丝惆怅过后,依然是沉浸在甜甜酸酸,带着一丝苦涩,一丝甜美的思念里,那思念丝丝缕缕,扯不断,理还乱。她干脆披衣起床,来到窗前,面朝闪闪烁烁,远远近近的灯光,看那来自天际的雨丝,在灯光的映照下,如缕缕银丝,串接起天与地的距离。她暗暗吟道:雨丝长,心思长,细雨嘀嘀敲纱窗。丝丝如泪行……
不知道站了多长时候,史岚只觉得脚板疼痛,腿也酸痛难忍。她黯然地回到自己那张小床上,把刚刚吟诵的几句如词一样的句子,编写在手机上,发给了建安。
一夜听雨,黎明时分,史岚迷蒙睡去,隐约听到建安的声音:“岚儿,今天周末对吧?我们去那儿好吗……”
史岚心里委屈,本想说:“你都补课补傻了,还知道出去走走啊!”可是她干着急,说不出话来,急得她张大了嘴巴喊:“你……”这一喊,身体颤抖了一下,醒来,睁眼一看,原来自己是睡在床上。她满怀希望地拿起手机看看,没有新的信息,建安又是没有回信。她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不回信息了,而她只是牵挂那只断了线的风筝。她的注意力一直都环绕在那只风筝身边,风筝的线怎么断的,时候断的,她却浑然不知。她依然拿着缠绕着丝线的轮盘,仰面看着天空,凝视着那只心爱的风筝。
由于建安的有意识躲避,转眼间“浪漫谷”相见,已经过去二十几天。二十几天里,史岚也曾给建安打过电话,约他出去走走。建安都以学习紧张为借口,不与史岚见面。史岚发短信,他不回。这次也不例外,尽管他看了那信息,两眼迷蒙了泪水,心儿酸涩、刺痛。但他还是隐忍那份思念和泪水。
史岚拿着手机,犹豫着,最终她还是拨通了建安的电话:“喂,感觉怎样?今天是周末了,可以放松一下哦。”
“唉,这段时间我都要崩溃了,回校后,才知道这一个多月的损失,何止是耽误功课?简直把脑子都休息坏了。这段时间学习的效果很不理想,总感到力不从心,我都怀疑这样下去,还能不能顺利毕业了。”建安嘴上抱怨着,心却在思念的窠臼中盘旋,刺痛。
“那就更得休息一下了,你这样打疲劳战,是不科学的,俗话说:磨刀不误砍柴功。你那样在那儿磨,还不如干脆出去散散心,清新一下大脑,回来也好事半功倍啊。”史岚有点苦口婆心的说着,眼里却含满了泪水。
建安一时沉默,不知道该怎样回答痴迷的史岚。史岚感觉出建安有意沉默不语,就赌气说:“算了,你还是死用功吧!别累坏了就好。”
“对不起啊!我真的是没心情……”建安没有把话说下去,他把后半句话省略了,接下来,依然是静默。
史岚气愤地挂了电话,使劲往上拉了被子,蒙上头,眼泪涌流不止。她不知道建安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好好的,又犯了上次的毛病,以这样态度对她。她到底弄不明白,寒假之后的建安,怎么会和以前判若两人。那个自信,乐观,幽默,多情,傲然临风的建安哪儿去了。史岚越哭越伤心,后来竟然隐隐约约地哭出了声音。与她相邻的室友玉函隐隐听到哭声,仔细辨别,竟然是平时乐哈哈的,常常教别人快乐美容法儿的史岚,用被子蒙着头在哭泣。玉函惊异地起身,来到史岚床边,抚着她的被子问:“史岚……史岚,你怎么了?你……”
史岚沉默片刻,她如梦方醒,掀开蒙在头上的被子,长叹道:“唉,我做梦了,吓死我了……”要强的史岚,怎会承认她是在蒙头哭泣?
史岚搪塞了玉函关切的问话,乐哈哈地笑着,但那眼角依然带着泪光:“哈哈,没事了,谢谢你玉函,要不是你喊醒我,我可能还在哭呢。”史岚为了给自己解嘲,说着谎话,意思让室友相信他是在梦中哭泣,不是真哭,再就是以这种方式感谢玉函。
见史岚没事儿了,玉函就返回自己床上,再次把自己放进温暖的被窝里。礼拜天,没有特别安排,她们谁也不会一大早起床的。忙碌了一个礼拜,周末睡个懒觉,是她们享受周末的节目之一。但听了一夜雨声,心里始终有着牵挂和困惑的史岚,此时再也躺不住了,她一骨碌爬起来,拿了洗漱用品来到洗漱间。
当她站在洗手池边,抬头看着镜子里映现出自己哭过的眼睛时,泪水再次不听话地涌了出来。她哗啦啦地接着水,沾湿了毛巾,捂在脸上,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哭出声来。过了好一会儿,总算止住了眼泪。她胡乱洗了把脸,换上运动衣、运动鞋,轻手轻脚地出了宿舍。这时候是早晨六点左右,周末的清晨,校园里冷清得几乎不见人影,夜雨清洗过的空气更加清新甜润,雨过天晴,春花带着雨露的晶莹,绿树的枝叶水汪汪地,粘着露水珠儿,绿得晶莹剔透,水泥路、石板路都格外滋润干净。史岚舒展腰身,做了扩胸、压腿、深呼吸,开始跑步。十几分钟后,她到了一条铺展在林木丛中,幽静得令人窒息的曲径小路上。这是她和建安常常在这里跑步,也是一种别样约会的小路。在寒假之前,他们每天都会跑步到这里,在短暂的,甜蜜的约会之后,跑步回去,开始一天的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