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可恶的寒假之后,建安就不到这里来了。每天清晨史岚怀着激动的心情,跑步抵达之时,环顾四周,不是静得出奇,就是偶有一两个晨练者路过的身影飘过。每当这时,史岚就像丢失了心魂一般,怅然环顾,再环顾。然后,在小路上滞留一会儿,直到上课之前的最后时刻,才怅然若失地在回望,再回望的遗憾中,缓缓移动步子,回宿舍,匆匆忙忙地早餐,上课。
她盼着建安不是那么固执,跟谁较劲似的,一头钻进书本就不顾一切。但更让她忧心的不是建安一心只顾着学习,才一直不和她见面,更准确地说,是她预感到建安在变,变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她猜不透。她只知道那思念的泪水,是那样的苦涩。有人说:恋人间思念的泪水是甜的。对于史岚,也许曾经是甜美。那是因为他们相互通报着想念的信息。但现在不了,现在是建安变得游移不定,史岚的关怀,牵挂,他视而不见。在寂寥,落寞的氛围中,史岚感到心在刺痛。而建安却只能在每次接到史岚的信息,或者电话之后,隐忍了内心的痛苦、怜惜,在现实的残苦中,把自己爱恋的心魂禁锢起来。有时候他会心烦气燥,拿着书本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这时他会到操场去,拼了命地连双杠,拍篮球、投篮……直到热汗淋漓,身心俱疲。再把自己置身于哗哗流淌着淋浴下,冲洗那一身的汗臭泥尘,也冲洗沉寂在心中的郁结。
今天也许是个例外。建安的心灵在一夜沐雨之后,黎明时分,他惊喜地发现,淅淅沥沥的雨声停息了,他披衣起床,站在窗前仰望天空,东方隐约出现了鱼肚白,雨过天晴?这样的清晨,室外的空气是令人心醉神迷的清新,润泽。他郁闷的心房正好可在上天恩赐的天然氧吧里,打开一扇窗,吸食清新气息。建安就像上天驱使,神速地洗漱,换装。跑步出了宿舍。
雨过天晴,多么令人心旷神怡的吉兆啊!当建安被神灵牵引一般,向那片人工此生林中幽静的小路跑去。当他远远看到依稀熟悉的身影,徘徊在幽静的小径。那身影既婀娜娟秀,灵动耀目,轻盈如燕,又似乎负载了沉重的心事。那环顾的神态,那跑步的节奏,都告诉他,那心态的沉重。他在心里暗暗吐出两字:岚儿。
正在顾盼的史岚,此时也看到了建安的身影。她先是愣怔了一下,继而飞奔似的,向着建安跑来。史岚飞跑着,像燕子归巢一般,轻盈地飞向建安的怀抱,她没有言语,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满腹的话语哽在咽喉,拥塞于唇齿间。但她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吐出来,只是伏在建安的怀里,心脏怦怦地跳着,像跑了调,乱了节拍的指挥家,一时间难以整理自己的思绪。只是黯然地落泪。落泪。
建安在史岚飞跑而来的刹那,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拥史岚入怀。这一刻,他一切的杂念都被天然的人性光芒照耀,恋人间的情愫,男人,女人之间那种纯天然的,绝不掺杂半点私心杂念的纯情,吸引着彼此的身心。什么爱的资本,幸福的给予,爱人的付出,一切的大道理,统统都到鬼门关报到了。剩下的只有青春的引力,爱恋的依偎,纯情的需求。建安爱恋地抚摸着史岚丝质般的发丝,兴奋和激动,令他心跳加速,窒息了语言的表达,只是就那样抱着,抚摸着。直到那超速的心跳慢慢地平稳下来,建安略略俯下身子,低了头,吻了史岚闪现着生命光华的额头,轻声叫道:“岚儿……”随即,晶莹的泪水,淹没了后继的语言。
史岚仰起羞红了两腮的粉脸儿,醉眼迷蒙地凝视着建安,两片润红的,闭着的嘴唇,微微开启,轻声漫语地叫了一声:“安……”建安再也无法克制自己,他的眼里刹那间燃起了欲望之火,双手紧紧地拦住史岚的腰身,喘息着,狂吻那蕴含了人间太多温情蜜意,红尘酸辛的唇。矜持二字在史岚身上已荡然游离,那爆发一般的热烈,驱使她狂放、肆意地迎合。迎合那射穿魂灵,浸入骨髓,令之心魂迷离的深吻……
片刻之后,史岚忽然清醒了似的,挣脱建安的环抱,握紧了粉拳,照着建安的肩膀打去,眼泪像决堤的洪一洋涌流。建安一把握住她的手,热烈地亲吻史岚白皙细腻的素手:“亲爱的,都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看到你这样,让我有多少不忍?可是,我,我不能……”
建安的话语,更让史岚泪流不止:“安,好好的,你为什么就不理我了,到底为什么啊?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告诉我啊?”
“岚,我没有,即使这段时间我不回你短信,不与你联系,我也没有放下牵挂,没有断了想念。可是,你知道吗?我们都是现实中人,尘世的一切俗念,我们怎能够幸免?现在我们都在准备着毕业所需要做的一切,等毕业了,也许我们都各自有了工作……你想过没有?我们的生活圈子存在着很大差异,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考虑,我能不能给你所要的生活?将来我究竟是带给你幸福,还是更多的负担?岚,这些你都想过吗?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我们都要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未来。也许对谁都有好处。这段时间,我们先好好做功课,趁着这个机会,也好考验一下我们的感情。不是有句话: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岚,你说呢?”
史岚静静地聆听着建安的表白,凝视着建安沉稳冷静的脸庞,刹那间,她感到建安苍老了许多。自从寒假之后,建安变得就像她的长辈,时不时地给她讲一些大道理。面对她热恋了三年多的爱人,她真的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安,无论如何,我是爱你的,难道爱一个人,需要那么多条条框框,那么多犹豫和顾忌?我真的怀疑,假如那样,爱情还能叫爱情吗?”
“岚,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就是这么想的。最近,我就是这样陷进去了。一个人的思想如果陷进了沼泽,是很难自拔的。请你给我时间,让我冷静一段,我们都静静地想想未来的生活。等我们都毕业了,经历一段社会生活的考验之后,再来决定我们这段感情的去留好吗?相信我,我始终都是站在你的立场上,考虑问题的,你的幸福和快乐,是我做任何事情的出发点。”
建安所说的一切,都是道理上的语言,史岚听得时而明白,时而糊涂。她怎么也拗不过弯来,他们身为同窗学友,独身青年,爱情之路,怎么就如此曲折、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