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建安眼前一亮,一辆空的驶进了过来,他深呼吸,努力平静了思绪,安静地站在路边,抬起右手,招了一下,那司机吱地一声,踩了刹车。
建安拎了包,钻进车里,客气地说:“师傅,火车站,赶车,开快点好吗?”
四十分钟车程,当建安在h城火车站下车。车站广场比白天显得冷清了许多,虽然有白炽灯闪烁的光亮,但那光影下的人们却都显得有些疲惫,无论是手提旅行包匆匆地赶路,或者是大包小包地背着扛着前行,都让人体会一种精神上的萎靡,以及茫然与沉闷。更有那些背了行李袋,一身农民装束者有的干脆就在广场找个避风的角落,地当床,天当房,盖上随身携带的被子睡觉解困。建安急着往售票处赶,但他还是看到了那蜷缩在角落里的人们,对他们报以同情注视。但那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脑海的屏幕便被母亲的容颜、三姐的电话屏蔽了。
建安拎着行李来到售票大厅,见售票窗口都关着,这时他才恍然,来来回回的走了多少趟了,也没注意过h城夜间到z城的列车都是几点开的,要不是三姐的电话,自己怎么会在这子夜时分启程往家赶?面对冷清的售票厅,建安直埋怨自己没有提早做好查询。他讪讪地来到列车时刻表前,仰着脸仔细地查看开往z城的列车时间。怎奈,他睁大了眼睛,一行两行地审视过去,开往z城的车次……8:40、9:45、11:38……
建安一时间傻了眼,早春的寒气似乎故意跟他过不去,身上一阵寒冷,他挎着背包的肩膀下意识耸了一下,胳膊抱在胸前,站在列车时刻表前,愣怔了一会儿,两眼茫然地逡巡着,想找一暖和点的角落,少坐一会儿,歇息一下疲惫的身体。就在这时,一穿着朴实,相貌纯净的女孩走过来,上前搭讪:“大哥,住宿吗?很便宜的。我们车接车送,包您满意。很划算的。我们的旅馆有点远,所以就低阶为顾客服务,车程也就十分八分钟。您看这么冷,您总不能就在这外面呆着呀!大哥放心,价格绝对比这附近便宜好多……”女孩自顾自地说着,建安若不接她的话茬,估计她就没有停下来的可能。
建安抬起疑惑的眼睛,朝女孩儿看看,道:“我一早得赶车呐,就不住了。”
女孩瞪大了眼睛,惊愕道:“大哥啊!你看天这么冷,您不会那么自虐吧?没事的,我们的车早上六点就开始送人了。若有特殊需要,随时都可以送啊。您再想想?我这都是为您好啊!”女孩说完,忽闪着一双纯净的大眼睛,看着建安,似乎在说:您就别犹豫了,赶紧跟我走吧。
建安仰头看看墙上的电子钟,十二点半不到,距离车开往z市的最早一趟车,也有近十个小时,这漫长的等待,这似乎有点肆虐的早春寒潮。白天和史岚一块郊游,回到宿舍,还没有入睡,就接了三姐电话,他也确实累了。他真想找一小屋,哪怕是一张能够躺下歇息的小床,来安顿一下疲累的身心。建安微笑着向那女孩说:“小妹妹,你们的旅馆多少钱啊?我一大早过来赶火车。”
女孩笑着说:“这就是了,我们绝对不多收你一分钱的,看您也是实在人,我跟老板说说,优惠您十块,就收您二十吧。您可以看看,不值了,也可以白住,一分钱不掏。我们的车就在前面,走吧,我带您过去。”
建安自语似的问道:“你们车在哪儿啊?”那声音极其轻柔,也许是他还不能够确定自己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在他潜意识里,是非常需要好好睡一觉,他实在是累了。也就是这句轻轻的问询,使女孩心花怒放,她压抑着内心欢腾起来的喜悦,极有分寸地微笑着,说:“就在前面,我带您过去。”
建安犹豫着,他怕早上赶车不方便,更有点不舍得花钱,以前从h城回家,他都是下午坐车,在车上过夜,第二天到z城,再转车回家。他还没有过花钱住宿的经验,但这次不知道是那女孩的“真诚邀请”诱惑了他,还是身体的疲劳,确实需要小憩。
建安自觉不自觉地跟着女孩上了那辆车专门拉载顾客的“黑车”。这是一辆七成新的桑塔纳,女孩把建安送到车上,随意地问道:“大哥这是回家,还是出门啊?”。
建安不想说话,但又不好意思拂了女孩的好意,就简单地回道:“回家呢。”他说出这三个字,忽然觉自己不该上这辆车去住宿。回家,是他十万火急的责任和义务,母亲的病不知道究竟怎样了。自己一健壮的大小伙子,既是在车站广场呆一夜,又能怎样?家里给母亲治病,已经是到处借债了。怎能去花那份冤枉钱呢?这样想着,他说:“我,我不去了,我还是在车站比较好。”
女孩急得嗔怒道:“大哥啊,您是不相信小妹呢?还是不相信自己啊?这车都上了,怎么又说不去了?又不是害你。”
建安被女孩说得脸有些红了。他急忙解释道:“不,不是的。是我心情不好,没想到……我是说我没必要住那么远的,我时间很紧。”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女孩朝司机说:“先送这位大哥吧。”
司机点头说:“好吧。走了。”那司机说着,一踩油门,吱地一声,启程了。
正如女孩所说,不到10分钟,车子就开进了一个院落,在这个院里,拐了至少有两个弯儿,车停下来,女孩儿热情地招呼建安下车:“大哥,到了。”建安下了车,看看这栋楼房,进楼的门头上挂着一不起眼的牌子:“某某招待所”。
建安正仰着头注视那招牌,女孩神秘地向建安说:“大哥,给我二十元,我帮您交钱,让老板给你优惠。”
建安感激地说:“嗯,谢谢,麻烦你了。”他说着,从随身的背包里摸出两张十元面额的票子,递给那女孩。
女孩接过建安的二十元,向建安说:“大哥先坐这儿等会儿。”说完,随即闪进了一间屋里。
建安刚刚坐在沙发上,眼睛朝四周逡巡着,审视这里的环境。乳白色的墙壁,迎门的照墙上挂着一幅长方形,大约三平米大小的秋色山水画。建安盯着那一树红叶看了十几秒钟,再次通览了整个画幅的布局品质。画幅制作工艺一般,这种画框大都是送人情用的。比如:小旅社,小餐馆,开业的时候,朋友之间就会以这样的方式,赠送庆贺,还要写上一两行字,庆祝开业大吉之类的吉祥话。这块匾额却是没有赠送的痕迹,很显然是为了装饰,主人自己掏腰包装上去的。建安喜欢山水、红叶,就盯着那画多看了一会儿。
正在建安看画时,那女孩儿出来了,递给建安一张自制的铁皮房卡,上面写着门牌号。女孩说:“大哥,四楼,叫服务员给你开门。”
服务员带建安到四楼,打开12号房门,回头下楼去了。建安走进房间,环顾房里摆设,这是一间单人标间。内窗帘淡棕色竖条花纹,外窗帘是深灰色的遮阳布,窗前一张圆形小桌,上面摆着两只茶杯,几包茶叶躺在托盘里的一角,两张简易沙发分放在小桌的两边;一张小号的双人床上,铺着白色条纹被褥,打理得整洁如新,床的横对面一台九成新的长虹牌20英寸彩电。电视柜的一侧放着一把电热水杯,建安端起水杯看看,里面是空的,他接了半杯水插上电源。就到卫生间擦了把脸出来,半杯水已经烧开,他倒上热水,急着就喝,太烫了,就放到床头柜上,脱下外套,围着被子,依在床头闭上眼睛小憩。
建安觉得口干得像是要冒出火来,浑身困乏酸痛。他强忍侧过身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几口,略略滋润了喉咙,只感觉头晕沉沉地,眼睛也懒得睁,就穿着衣服,拉了被子盖在身上就昏沉沉地睡去。这样的夜晚,也许是一个做梦的夜晚,更也许是建安不该睡觉的夜,因为他的母亲命在垂危,正在病榻上接受医生的救死扶伤般的抢救。但建安自从坐上那辆“黑车”的一刻起,他就一步一步走向了桃色陷阱。这不是由他自己做主的桃色陷阱。
建安一觉醒来时,他睁开眼睛,看见昨晚与他搭讪,最终把他带上那辆“黑车”姑娘,赤裸裸地躺在他身边。建安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刹那间,吓得魂都飞到九霄了,只听他惊叫了一声:“啊……”两手紧紧地拉住被子,问:“这……”建安一句话,只是吐出了一个字,只听那位姑娘“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建安急忙伸手制止,说:“姑、姑娘,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姑娘比建安还要惊诧地说:“啊!我还问你呢,你侮辱了我,我跟你没完。救命啊……”a、b两个穿保安服装的男子应声而至,他们命令建安配合他们调查。建安一再申明自己是住在这间屋子的客人,不知道那位姑娘是怎么进来的。a保安板了脸问:“你什么证据是你住的房间?”
建安回答:“昨晚服务来给我开的门,进来后,我就没出门,怎会不是?”
“嗯,那好我们会查的,无论怎么回事,就看人家姑娘怎么说了。要是你闯进了人姑娘的房间,那性质可就更加严重了。”a保安说着,就叫服务台查一下登记簿,查四楼12号客人的情况。
一查,真是让建安百口难辨,412房,竟然是那姑娘的名字和身份证号。a保安这一会可是不客气起来,一脚踢在建安的跨上,吼道:“你还狡辩?流氓!像你这样,还有脸狡辩?走吧,到派出所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