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平常话就多的“猴子李”李定,此刻也接了腔:“就是。老松让这个女人和汲开舟不要过早谈恋爱,以免影响他们的进步。本来是关心他们,爱护他们,她反倒把老松当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知道是你老钟坚持送她去劳教,还坚持不给她更改劳教决定,比起老松来,你老钟这个仇人,可是她仇人之中的仇人了。她既然起了要报复你的毒心,就不可能轻易地改变,更不可能随便地放弃。我看啦,只能是来早与来迟。钟主任啊,你可真得提高警惕呀!”
钟子忱点了点头,接过李定的话说:“你们说的都对。邴迎玉要找我报仇,确实是迟早的事情,我也早就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搞了几十年的案子,恨我的人又何止一个邴迎玉?来吧,单个来,一起来,我都接着!你们这些办案的人又何尝没有仇人?穿上这身警服的人,几个没有危险?不过,谁想下我们的手,他也讨不到多少便宜去,可算是找错了对象!犯了罪的人不来找我们,我们还要去找他呢。打击犯罪,维护国法和社会安定,可是我们人民警察的神圣职责!之所以这么长时间邴迎玉还迟迟没有行动,我想可能有两个原因。”
“愿闻其详!”这是方华的声音。
老钟说:“一是,她可能顾忌到我这个干了二十几年的政保侦察员,肯定没有一直在基层当民警的老松好对付。所以,她才不敢轻举妄动,必须先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到时候能够一击中的;二是作为花奇人他们的幕后支持者在起作用。我起初就很怀疑,光凭她邴迎玉,再加上一个钟自聪,不至于这般的沉得住气,一直蛰伏到现在还不动手。根据刚才出发前花奇人的交代,在洞中又找到了那样一张纸条,现在基本上可以肯定,在他们的后边还有抓耳朵老树蔸子等一批更阴险、更狡猾,隐藏得更深的敌人啊!”
汽车忽然加速往那道老钟、老李和老张无不记忆深刻的长坡上冲,加上路况不好车子颠簸得厉害,谈话只得停了下来。
汽车冲到坡顶过平交铁路,更是把车里的人颠得屁股离开了座位,有的人脑袋还差一点儿撞上了车厢顶。过了这一“关”,汽车恢复了平常的速度,钟子忱接上原先中断的话往下说道:“对于我们后边要采取的行动,我考虑先要尽快找到那两个家伙。请武警同志在外围监视防止他们再脱逃,但不要轻易开枪以免误伤自己人和群众。万一要开枪也只能朝脚打,争取抓活的。由张支队、李主任和我三个人,去与敌人正面接触。为了活捉他们,我考虑了两套方案。第一套方案是,在堵住了他们以后就立即开火。李定同志打钟自聪,张安同志打邴迎玉,也是不要打要害部位,只不过是让他们失去使用武器的能力就行了。若要彻底地搞清楚全案,摧毁以那个叫做老树蔸子为首的dryad团伙,我们非常地需要活口啊!”
李定竟迫不及待地催促了起来:“还有第二套方案呢?”
钟子忱接着说:“另外一套方案是,我们正面堵住他们的去路,想方设法与他们周旋,尽量拖延时间,争取能够找出他们的破绽,找出可为我们利用的机会。不管用哪一个方案,我们的目的是要尽可能抓活的。能抓住两个是最理想的了,最起码也要抓住一个。究竟采取哪一套方案,或者大家有什么其他的方法,我想听听同志们的意见。”
“猴子李”的话声音不大,可是落地有声:“钟主任,二十几年来我姓李的一直信任你、跟着你,唯你的命令是从。今天,就是龙潭虎穴我跟着你下,就是刀山火海我跟着你上!不要再犹豫了,你就按照第二个方案领我们会会那对狗男女去!”
“弥勒张”也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接着说:“对。他们手里有要人命的家伙。我们手上的东西,更不是吃素的。钟政委,抓紧时间行动吧,你领我们进去再说!”
两个亲如兄弟的战友毫无惧意,急切希望投入擒敌战斗的大无畏精神,使得钟子忱的心里边一热,他坚定地说:“李主任,张支队。好,我们就会会那两个老对手去!李主任,你可要盯紧男的!张支队,你一定把女的给盯住了!我们不但要制服或者迫不得已时就地歼灭他们,更要保护好我们自己,可不能干赔老本的买卖啊!拿我们的一条命,去换他们的两条命,都是很不划算的呢。到时候,一旦发现他们有了动用武器的举动,比如抠动手枪的扳机,拉扯手榴弹的拉环等,我们就立即开枪。当然啦,最好还是只打伤他们的双手,使他们丧失使用武器的能力。这一次可是要考验你们,尤其老李你这个我们劲川公安系统神枪手的真本事了哩!”
那老哥俩同时一点头轻声答应:“没问题!”
此时,囚车已经明显地放慢了行进的速度,钟子忱往前方看去,就着昏黄的灯光,只见前边相距大约200m的地方便是工农影剧院。他压低声音吩咐司机:“小袁,保持现在的速度笔直开过去,开到创业路口边停下,尽量不要发出声响。”
小袁把车子平稳地开到了那个路口停下。而后,他轻声地问道:“钟主任,要开灯吗?”
“只开车内的小灯。但是,千万不要亮警灯,千万千万不要摁响警笛!”钟子忱交代过司机,再调转头朝后边低声呼唤了一声,“张安!”
“到——!”预审支队长马上低声答应,脸上还是不脱那种固有的、神经兮兮的笑容。
钟子忱一边推开车门,一边布置说:“我们两个人先下去。其他的同志请都在车子里边等一下。”
前后两个车门,差不多被同时打开。老哥俩跳下来,站到了马路边。此时,钟子忱改用起了儿时的称呼,低声说道:“安儿弟,你现在摸到剧场两边的侧门去看一看。看过了以后,就马上回来!”
“好!”
平时慢条斯理的“弥勒张”,此刻他不仅口里答应得快,脚下的行动则更快。只一会儿工夫,就来到了钟子忱的跟前。他脸上还是没脱神经兮兮的淡笑,口齿还算清楚地轻声汇报说:“黑哥哥。剧场右边的侧大门,我用力去推没有推开。左边的侧大门,我没有用多少力就推开了一道缝。我估计,很有可能是被人搞开的。”
钟子忱点了点头,轻声说:“嗯。这就对了。啊,来人了。咦,怎么是小劲港派出所的糜所长他们来了?”
双眼一直扫视着周围情况的老钟,是看到了劲川大道北边相距百把公尺,急匆匆地走过来一行人。在昏黄的路灯下,他分辨出那个在前边领头的人正是大劲港派出所的所长糜新书。
糜新书也似乎看见了路边停着的市看守所的囚车,于是就加快了脚步急急地赶来。来到了跟前,他双脚一并,右手一举,给钟子忱敬了一个不大规范的举手礼,轻声地报告说:“钟主任!刚才,红星水泥厂的松家运同志到我们所来报告,解除劳教的邴迎玉领着一个男人搞开了工农影剧院的侧大门钻到里边去了。看来,他们是冲我们今天上午的公开处理大会来的。我向分局领导报告过情况以后,马上就和他们几个人先赶来了。”随即,他侧过身子指着另一位中年男子说,“这一位就是松家运同志。”
见到只身跟踪两个极其危险敌人的松家运安然无恙,钟子忱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下了地。他连忙伸出右手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十分真诚地说:“家运同志,谢谢你,谢谢你啊!深夜、荒野,你只身一个人,跟踪两个怀揣着凶器、身披着人皮的野兽,为我们的歼敌行动,做出了很大的帮助,你辛苦了。后边的事情,该由我们去办了,你先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啊……”松家运认出了面前这个长相有些特别的领导人,正是那年处理自己和李会计打架问题的市公安局七科钟科长,因一时有点失措竟说不出话来。
此时,钟子忱看到在糜新书的旁边,站着两个差不多高的女青年。其中一个着警装的是民警松伶。另外一个穿着工装的不知道是谁,又有一点儿似曾相识,他就问糜新书:“这一位是?”
糜新书立即回答:“她叫松二桂,在老君顶煤矿公司机修厂工作。昨天下午,她和母亲一起来我们所报告在老君顶电器城遇到了邴迎玉的情况。”
啊。原来是那一年松家迪正当防卫案件中死者松家利的二女儿,难怪有点面熟!记忆力惊人的老钟,在脑海里很快就认出了小姑娘。
“谢谢你,松二桂同志。请转告你的母亲,我们对她的感谢。”钟子忱转向松伶说,“松伶同志,你就负责照顾你的二桂妹和家运叔吧!”
小松连忙点头答应。
紧接着,老钟就冲张安、糜新书说:“张支队,糜所长,我们还有一些重要的问题,必须认真地商量一下,快上车去吧!”
进到车子里边,钟子忱就对大家缓缓地说道:“同志们,现在可以肯定,钻进剧院里边去的,正是邴迎玉和钟自聪两个家伙。等一下,我们进到里边去的人,也不能过多。我们若能够在敌人的手枪不抠响,手榴弹不拉环,炸药包不起爆的情况下,顺利地制服他们,是最理想不过的了。可是,那只是理想。在目前的情况下,根本就不可能完全做到!而在隐蔽好自己的前提下,把两个敌人当场予以击毙,倒是很有把握的。但是,此案还有很多的疑点尚没有解开,怎么能这样草草结案?在钟自聪的身上,是否负有血案,又负有多少血案,还有待于去搞清楚。尤其是,花奇人他们抢夺和偷盗那么多枪支弹药,现在虽然可以认定是受邴迎玉的直接指使。然而,花奇人在被宣布执行死刑的时候,突然又交代出一个以老树蔸子为头子的大型犯罪团伙,这就使此案更是扑朔迷离了。还有在邴迎玉和钟自聪隐藏的山洞里,又找到了很像是传递指令的纸条。因此,在邴迎玉、钟自聪的后边,肯定还有更阴险、更狡猾、隐藏得更深的敌人!当前,最重要、最紧迫的任务是先得抓住邴迎玉和钟自聪。然后,才能挖出他们的幕后人。再说,我们市公安局到底有没有人陷进去,究竟陷得有多深?别的单位还有吗?抓耳朵的毒根、毒须究竟伸到了哪些地方?这一切,都还是个谜啊!等一会,张支队长、李主任随我从后门摸进剧院里边去。喻支队长,请派一名战士立即赶回营房去。让支队的其他领导同志,率领部队迅速赶到这里来。请你亲自指挥部队,把剧场团团包围起来。但是,战士们只能在围墙的外边隐蔽监视,没有发生特别的情况,不要挨近剧场,不要发出响动,不要惊动敌人,也不要让一个敌人逃脱出去!”
“是!”喻仕学低声答应过后,就转身对一个战士说,“五班长,你立即回支队驻地,向政委传达钟主任刚才的命令。请政委立即亲自带领备勤部队,赶来见我!啊,还有,前来执勤的指战员,全部都戴钢盔、穿防弹衣。”
钟子忱接着又嘱咐说:“喻支队长同志。请安排余下的三个战士,先分别守住剧场的前后两个大门,后门两人,前门一人。请对战士们交代清楚,一定要注意隐蔽!支队长同志,我进剧场之后,外边就全靠你指挥了!”
“是!”喻仕学立即领着三个战士先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