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张安的一声惊呼,把钟子忱和小方、老李的视线都一齐吸引了过去。原来,他正蹲在一只掀开了盖子的木箱子跟前,手上一边数着里边的东西,嘴巴一边慢吞吞地报出一连串数字,“哟哟,子弹?呵呵呵,是手枪子弹。哈,哈哈。一五、一十、十五、二十,一共有二十四发哩!”
“嗯?”视力特别好的钟子忱,一眼就看见了在木箱子里边有一件东西很碍眼。他凑近前去弯下腰,伸手把它拿了起来,原来是一只约20cm长的皮刀鞘。老钟把它递到左手上,腾出右手握住刀把抽出了一柄不见锈迹的匕首。用大拇指试了一下刀锋,觉得还很锋利。目测了一下刀宽,心中不禁一动。他细细审视着这把无言的利刃,心中不禁疑窦丛生:我们前些时送去刑侦技术部门作比对鉴定的三案四具尸体的刀口长度,与这把匕首的宽度好像差不多。嗯?一点、……一点、……又一点。这几点不大引人注意的淡淡乌迹是什么呀?会不会是没有擦干净的血迹所留下来的?难道那几起认定不下来的凶杀案件,凶器就是它?
老钟没有再继续想下去,就把匕首插回鞘中连同那张有字的脏纸都递给了张安,并郑重地交代他说:“张支队长,把它和子弹,还有炸药,都放在一起拿回去。用一个证据袋把这张纸装好,它可是本案进一步追查下去的一条重大线索和认定犯罪的一项重要证据啊!”
“好的。”张安一边点头答应一边伸手接过匕首和字纸。
钟子忱声调沉重地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两个家伙很显然不是仓皇出逃,而是从容成行。换一句话来说,他们是在有计划地行动。而且,还留下了要回来的后路。”接着,他吩咐方华,“小方同志,你去把石法官请进来。”
“来了,来了!”紧依在外洞口的大个子石平,“哧溜”一下子钻进洞来,几大步就跨到二道门跟前,一弯腰又进到了里面的小洞。他高声问道,“钟主任,叫我有什么事吗?”
“明天,啊,该是今天了。”钟子忱咕哝了一句,而后提高声音问石法官,“今天上午在工农影剧院公开处理老君顶抢枪案等案犯的大会,你们发公告了吗?”
石平连忙点着头大声回答,又一次把山洞震得嗡嗡响:“发了发了。市中院和各区、县院都发了!”
钟子忱头一点,手一挥:“张支队长,把搜查到的东西,凡是能带走的都拿到车子上去,赶快撤退!”
方法官领头,五个人相跟着撤到了洞外。断后的老钟关灭了电灯,还迅速地卸下了开关。武警战士很快搬来几块大石头,把那石洞门暂时封闭了起来。
“轰——!”
突然间,从远处传来的爆炸声把钟子忱给震得目瞪口呆。他很快就意识情况不妙,心中想道:莫非是没有跟踪常识的工人师傅老松,果真被钟自聪和邴迎玉那两个家伙发觉了,两个坏东西引爆了炸药包?
可是,在这个山坳里边又一时无法判断出爆炸声传来的方向和具体的方位。他顾不得多想,立即大声命令:“同志们,大家都注意了。第三队领头,第一队紧跟,第二队殿后,迅速撤回到车子上去。快!”
大家刚上车,车子正要起动,从公路的南边飞也似的开过来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待到了跟前,它“嘎”地来了一个突如其来的急刹车,把看到它的人给吓了一大跳。
司机汲开帆麻利地跳下了汽车,迅速走到了市看守所囚车跟前,对着从车窗里伸出脑袋的钟子忱大声地说:“报告您老,徐局长在前边一个往西去我们劲川市的小路边,发现了一件蓝帆布工作服,上边还压着两块小石头。家迪拿起衣服,看到左胸前印着红星水泥厂几个字,就说肯定是他哥的。徐局长分析,说家运肯定是跟踪前去了。他还问,这条小路是到什么地方去的。家迪回答,是一条去大劲港正街的湖边小路,比走大路要近好几里。徐局长就带周干部和家迪一起去追。他叫我把车子开回来,先向您老汇报一下,并要您到大劲港街公路边去接他们。”
“很好!”对于汲开帆的汇报,钟子忱相当的满意,他高兴地把头一点,算是表扬了小司机。接着,老钟相当佩服徐一健的当机立断,“徐局长分析得太对了,做得也太好了,真不愧是个老刑警、老专家!”
思索片刻,钟子忱又对汲开帆说:“小汲同志,请你马上按照徐局长的交代,把车子开到大劲港正街旁边那条小路口去接他们。”
汲开帆立刻笑嘻嘻地直点头。为了堵住那小子再说废话,老钟连忙把手一摆说:“好了好了,你去吧。”
机灵的小伙子,当即明白了人家老钟是在撵自己赶快上路。他没有马上离去,嘴巴也没有被人家堵住,还在大声飞快地炫耀着:“您老,请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小汲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把车子开到那里去。开了这么多年的车,我还没有出过大事故呢。那年加班要到老君顶拖煤,过铁路下陡坡,突然发现路上有辆自行车。唉,车子开快了一点,不能踩刹车,又不能打方向盘,才把别人的车子给轧坏了。待我下到坡底,把车子停下来之后,想转回去赔人家的损失。又想到陡坡上不准停车,更不准调头。嘻嘻,我只好继续赶自己的路。这几年心里怀着这点歉疚,老想着对不起人家呢。”说完了想说的话他这才一边移动脚步,一边挥着右手,“拜拜了,您老!”
自行车?钟子忱心里边一动,那次让我们老弟兄吓了一大跳的,还差一点儿把我们三个人卷入卡车轮子下面,原来是这个混小子干的“好事”!
此时顾不得多想几年前的“小事”,老钟忽然想到了再过几个小时市中级法院的案件处理大会,心里微微一颤:啊,从石洞里出来的那两个家伙,看来肯定是冲这个大会去的。他赶快朝将要钻进面包车的小司机高声喊叫起来:“哎——,我说小汲同志啊。你接到徐局长他们以后,就把车子直接开到工农影剧院去找我们会合。如果情况有了什么变化,我就派人到剧院的门外通知你们。”
打发走了汲开帆,钟子忱边下车边冲着车内大声说:“刘支队长,现在我们的人员要作一点小的调整。”
刘传辉忙问:“怎么调整?”
老钟回答说:“你带上在洞里边搜查到的东西,到法院的囚车上去,和陈所长、老于他们一道配合法院的同志,还有两名武警战士,把花奇人押回看守所去;叫另外的四个战士,都到我们这辆车上来。”
“好的。”刘传辉下车后,又问,“钟主任,我们完成任务以后,到哪里与你们会合?”
“嗯……”钟子忱想了想说,“你们最好是都回去休息,大家累了一二十个小时了。”
老刘低声嘟囔道:“大家都不是一样的?你老钟自己的病还……”
见老刘闭起了嘴巴在呆呆地望着自己,老钟又补充说:“根据现有情况分析,那两个家伙可能是去了工农影剧院,我们现在就跟过去!”
“嗯!”老刘点了一下头。
老钟又继续交代老刘:“你转告石平同志,请他马上向中院的领导汇报。我的意见请中院尽快按照规定的程序,向上级法院报告依法暂停执行花奇人的死刑。另外,请他们最好让各区、县法院赶快通知各有关单位,这一次的公开处理大会因故延期,以免群众耽误生产和工作跑冤枉路。”
打发走法院的囚车,老钟对喻仕学说:“喻支队,请安排四个战士分别进驾驶室和车厢后边注意观察沿路的情况。”
随后,他进到后车厢就大声交代司机:“小袁,直开工农影剧院!”
在浓浓的夜色中,劲川市看守所的囚车向北快速地行进在去桐子岭区的公路上。钟子忱缓慢地说:“同志们,这一次的收获还是挺大的。虽然没有抓住那两个家伙,但搜到了不少他们犯罪的证据。”
方检察官接过老钟的话说:“对!不但有手榴弹,有子弹,还有炸药!但是,和花奇人交代的数目还对不上。”
钟子忱再接着说:“现在可以肯定,他们掌握着一批杀伤力很强的武器弹药。他们两人共揣有四枚手榴弹!可能还有手枪,起码是一支。据花奇人交代,他给邴迎玉四十发手枪子弹。从清理收缴的情况看,他给那女人的应该是四十一发。我们刚才在山洞里搜出了二十四发。还有十七发,他们试射了一发,余下的十六发可以装两只弹匣。如果没有手枪,他们带两匣子弹干什么?另外,在他们手上的一大包四十小筒烈性炸药,其中的二十小筒2kg没有下落。联系到在山洞里面有试爆少量炸药的痕迹和淡淡的硝烟气味,很可能是搞成了炸药包。”
这时候,除了车行声,车厢里只有钟子忱一个人说话的声音:“手枪、手榴弹、炸药包,掌握在钟自聪、邴迎玉这一对满怀着仇恨的男女手中,危险性之大是不言而喻的!而且,他们是绝对不可能放下武器、俯首就擒,一定要作垂死的挣扎,进行疯狂的抵抗的。从石平口中得知市中级法院和各区、县法院几乎在同一时间贴出了公开处理老君顶煤矿公司武装部武器库被抢案被告人的《公告》。我们进而可以推断出,在邴迎玉他们藏身的石洞里面搜到的那张臭纸上所写的内容,极可能是那个老树蔸子的同伙指使他们趁劲川市公安局的大部分刑警远赴南山垭大血案现场回师不及的机会,去闹市区搞一次大型爆炸破坏活动的通知。邴迎玉和钟自聪应该是去了劲川大道此次大会的中心会场工农影剧院,而且很有可能是要在开大会的时候制造一起特大血案!”
不久,在车行前方出现了一些微弱的路灯光,老钟知道那儿是桐子岭煤机厂,同时想到了该厂青工盛夏前年报告邴迎玉扬言要寻自己报仇的事情。于是,他就说:“同志们,邴迎玉在离开省女子劳教所之前,说要回劲川来制造一起松家前式的事件。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她还没有什么大的行动。是她主动地放弃了吗?我认为不会。从她当年紧逼汲开舟去为自己报仇出气,导致了松家前夫妻死亡那件事,可以看出年纪不大的邴迎玉,可是一个心肠狠毒、有仇必报的角色。”
平常话不多的“弥勒张”张安,此时慢吞吞地插话说:“谁说不是呢。那一年,汲开舟对松家前政委的仇恨,完全是这个邴迎玉给煽动起来的。她一口咬定,是老松的老伴要姓汲的做大女婿,才阻拦他和她谈对象,是干涉他们的婚姻自由,就硬要置老松全家于死地。还骗汲开舟说,你要死了我决不独活,你要外逃我就跟着一起去。可是,当汲开舟杀了老松夫妇,跑进她的宿舍准备开枪自杀,她不但不再准备一起死,还生怕连累她自己,硬把那个家伙撵回自己的宿舍去死。这样狠毒的女人,说要找你报仇绝对不是只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