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宰相府和平南王府并不算远,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只要经过两条大街拐过三条巷子再穿过四个胡同也就到了。可这苏绘意自轿子抬着走起来,所有的伤感和眼泪霎时都抛诸在脑后,一夜未睡的困意再次袭来,这么短的路程她竟又头一点一点地打起来瞌睡。
不知睡得迷迷糊糊间,脑袋磕在轿壁上多少回,她竟有那本事在惊醒后复又睡去。待到轿子停在平南王府时,她正睡得深沉,连喊她出轿的声音都没听着。
“苏四小姐,该下轿了。”媒婆在轿边低声催促,半天不见轿子里有动静,又轻声唤了几次,仍是如此,不由急得直抹汗,一抬眼便看见云世子眉头微蹙,心头更是惶恐,不由地拔高了声音,“苏四小姐,苏四小姐……”
里面苏绘意在睡梦中猛然惊醒,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说话间便揉着一双惺忪的睡眼,猛然站起来,全然忘记自己是在轿子里,毫无意外地头撞到轿顶,又跌坐在轿子里,一手揉着头一叠声喊痛。
轿帘忽然被掀开,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进来,却是那云霄寒不知何时到了轿边,面上虽没多少表情,眉眼里却是含着笑意,只听他春风细雨般说道:“牵着我的手快些下轿,大家都等着呢。”
苏绘意有些踟蹰,却也只是踟蹰了一下,便将自己的手坚定地放在了他手中,缓缓下了轿,由着他牵着自己的手引领自己跨过火盆跨过门槛,一路向着宾客满座的喜堂走去。
媒婆拿着本该由新人牵着的红绸子紧跟在后,原本新娘子是应该由她背着跨火盆的,应该由她搀扶着入喜堂的,既然云世子抢了她的活,她也乐得清闲。
苏绘意的视线被红绸喜帕遮住了,只能透过下面看见穿在人们脚上的一双一双的鞋子,大鞋小鞋,新鞋旧鞋,缎鞋绒鞋绸鞋绣花鞋,五颜六色,花样繁多,看得她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倒是让她觉得枯燥无味的拜堂少了几分无聊。
夫妻对拜时,她俯身一眼便瞅见对面云霄寒脚上的黑色绸靴,侧面用银色丝线绣成的如意云纹,前段织有双兽纹饰,配色和谐,煞是好看。她所看到的所有鞋子,就数他的鞋子最好看了。
她如此想着,耳边传来礼官高高的声音:“送入洞房!”又是一阵衣裙悉索环佩叮当,她便被送入新房,媒婆交代了几句出去后,她的耳边总算是清净了。
想着云霄寒正在前厅招呼宾客,一时也不会来,苏绘意一把掀开头上喜帕,连声叫道:“累死了累死了,连翘,快来帮我揉揉。”
她娘还真舍得,金钗银钗几乎插满她的头,差点没把她的脖子压断,脖颈快酸死了。没想到成个亲会这么累,先是坐轿子时颠呀颠,让她连个觉都睡不好,好不容易入了平南王府的门,等那句“送入洞房”她可是等的心都焦了,现在好了,等于可以舒舒服服躺下来休息一下。
仰面一倒,她便呈“大”字形仰躺在红色鸳鸯绣被上,毫无形象可言。一手摸着身下丝滑柔软的背面,一面口中不停地说着“好舒服,好舒服呀”。
“小姐,这不合规矩,让人瞧见了不好。”连翘一瞧,顿时急了眼,上前就去拉她起来,忙不迭的将喜帕就往她头上盖。
苏绘意撇着嘴再次一把扯下喜帕:“这时候谁回来呀,别杞人忧天了。”
话音还没落,门外便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连翘捡起喜帕就往苏绘意头上盖,新房的房门猛地被踹开,盖在苏绘意头上的喜帕骤然滑落,她看见门口处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墨发黑瞳,锦衣华服,眉眼间与云霄寒有着几分相似。
她和连翘两人迷惑地看了一眼那个眉毛倒竖的少年,转而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间只传递一个信息:这唱的是哪一出?
只见那少年一脸怒容,手指一伸,直直苏绘意,一字一顿,掷地有声,质问道:“就是你,和我抢哥哥?”
哥哥?从哪里又冒出来个哥哥?苏绘意满脑袋都是问号,耐着性子问道:“你哥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