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儿这孩子总是这般不知轻重,居然敢逃婚抗旨,折损了平南王府的面子,云世子若真是要计较生气,他这当爹的还真是没理儿,教导无方啊。
云霄寒想着赶紧回王府张罗,只和苏宰相说了几句,便走到苏绘意面前,抿了抿唇放软了声音:“你,等我。”
等他鲜衣怒马来娶她,无限的情意,未尽的言语都浓缩在这三个字里。
目光刹那温柔若水,苏绘意只觉得自己快溺在他的目光里,奇怪的是她喜欢这种感觉。
这边云霄寒刚走,三姨娘就连拉带拽把苏绘意拉回了房,苏绘意揉着疼痛的手腕,撅着嘴抱怨道:“娘,干嘛呀?我的手被你捏的好疼。”
三姨娘白她一眼,高声唤了几个丫头婆子进来,急声吩咐道:“快去把四小姐的嫁衣头饰拿来,时间快赶不及了,快些给四小姐梳妆打扮。”
那些丫头婆子进进出出,端水的端水,梳妆的梳妆,更衣的更衣,苏绘意却因困劲上来,一直打着瞌睡,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坐着也睡,站着也睡。
三姨娘十分无奈地叹口气,一个响指弹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意儿,快醒醒。”
“娘,痛!”苏绘意猛地惊醒,捂着额头跳起来,无意间碰落的梳妆台上的胭脂盒子香粉盒子噼里啪啦散一地。
三姨娘看也不看一地凌乱,一把将她按回绣凳上,为她插上最后一只钗,絮絮叨叨告诫一些该注意的礼节,以及嫁入王府后要孝顺公婆,遵守妇德之类的。
苏绘意听着无聊,打着哈欠,上下眼皮即将合上之际,手里突然被塞进一件物什。她半撑开眼,拿起那物什瞄了一眼,却是一本书,随后丢在桌角,道:“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看那些死气沉沉的书,这书就不带了吧,人家平南王府还能缺了……”
她话还没说完,三姨娘已把那书重新塞回她手里,转身便将满屋子的丫鬟婆子撵出屋子,还将门关得紧紧的。直到做完这一切,三姨娘才又回到她面前,指着她手里的那本书道:“这是一本好书,你嫁过去好好看看……”
三姨娘说着,脸上竟有些发烫,不禁心里暗自啐了自己一口,都半老徐娘了,这女儿出嫁该做的那些事儿让她说她竟还有说不出口。昨晚若不是有事耽搁了,她早该教意儿那些事,结果意儿跑出去又耽搁了这么多时候,现在来教也来不及,就让她抱着那本书自己悟吧。
苏绘意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什么好书,我瞧瞧。”说话间就揭开了一页,瞧了一眼,咦了一声,这什么书啊,没有字,就画了两个人脱光了衣服在打架。
人都说,不懂就要问,是以她充分发挥不耻下问的精神:“娘,这两人打架怎么还都不穿衣服啊?不穿衣服打架是不是比较容易赢?”再细瞅了一眼,她又惊叫一声:“娘,这是个男的吧?这男的怎么不知羞,居然打女人?”
三姨娘捂着额头无语地抬头望着屋顶,她这女儿,没一双犀利的慧眼,没瞅出来那是一男一女就算了,只是,打架?她的女儿真的是一块朽木头。
可是,那样难为情的话,那么私密的事,该让她如何开口呢?
正巧这时苏画情敲门要进来,这才解了三姨娘的困境,她一把夺过苏绘意手里的书,塞进嫁妆箱子里。这意儿指望不上了,一切都还是靠云世子吧。
“这书,你以后再看。”三姨娘顿了顿,继又附耳低声补充了一句,觉得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了,她才去开了门。
苏画情进来笑着喊了一声三姨娘,才转头笑着望着苏绘意:“意儿,今日你出嫁,我来送你。”
拉起苏绘意在她面前转了一圈,她不禁抿唇浅笑,赞道:“我们的意儿可真漂亮。”
苏绘意咧嘴笑起来,梳妆好后,她初看镜子里的自己时也是吓了一大跳,从未想过自己可以这么漂亮呢。
眉青若黛,眼眸晶亮,朱唇艳丽,肤白似雪,胭脂淡染,姣好的面容似初阳里摇曳生姿的玫瑰初开。
而她身上的大红嫁衣迤逦逶地,嫁衣金线绣成的凤凰熠熠发光,灼灼耀眼。手腕的龙凤镯叮当作响,耳际的明珠坠闪着温润华光,发髻的珠钗玉簪华丽却不艳俗,将将好点缀在黝黑光泽的发髻间,为她平添了几分雍容,几分尊贵。
“姐姐,我舍不得你,不想嫁。”苏绘意挽着苏画情的胳膊撒娇。
前几日轲哥哥和姐姐在一起谈了次话,她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他们和好了,姐姐随轲哥哥回去了。今日姐姐来送她出嫁,轲哥哥也应一起来。可她伸头瞅了几眼门外,却不见轲哥哥的影儿,不禁有些失望。
苏画情却似知她心中所想,笑道:“他没来,在云世子那里呢。”
她一想也是,许纪轲和云霄寒一直交好,他在那边也是可以理解的。等她过去那边,就可以看到他了。这样一想,她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在她心中,许纪轲是她的哥哥,她出嫁,她真的很希望轲哥哥可以送她走的。
“迎亲队伍已经来了,老爷吩咐这边快些。”一个丫鬟跑进来传话。
三姨娘抚着苏绘意的头,忽的就掉下泪来:“娘以后不在你身边,照顾好自己。”
苏绘意的喉头顿时如被堵了东西一般,哽咽着叫了一声“娘”,眼睛也霎时红了起来,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苏画情亲自拿过托盘里的龙凤呈祥的喜帕,三姨娘亲手为她盖在头上,媒婆进来说了些吉祥话便催促着动身。
苏绘意的眼前一片红,只能透过喜帕下缝看见一双一双的脚,叩拜父母时,她听见三姨娘在低声哭泣,她听见苏宰相声音也有些哽咽,她的眼泪也落了下来,她知道,她的爹娘舍不得她。
媒婆背她出府,搀扶着她入轿,放下轿帘,吩咐起轿,她听见三姨娘哭着喊了一声“意儿”,然后喜乐更欢快地吹吹打打起来,她便什么也听不到了,泪迷糊了双眼。
从今以后,她不再属于这个家,她的家已是另一个陌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