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来泰国已经两周了,泰国警方搜寻何琳的尸骨并不顺利。
郭政明也许是不想牵连素攀,所以他提到潜入泰国后的事情时,绝口不提素攀这个人。
也因此他坚持是他杀了何琳。他说由于当时慌乱又不熟悉清莱的地形,所以他已说不清楚他把何琳的尸骨埋在哪里了。
这样搜寻何琳的尸骨就变得困难重重,因为清莱大面积都是山区,谁又能为一个异国客死的女人挖地三尺呢?
但警方没有给苏逸消息,苏逸就固执地认为他的琳琳没有死,他想象不出他美丽的琳琳为什么要埋在阴暗潮湿的泥土里,她的美丽以往都是绽放在耀眼的光明中,她从来就不属于黑暗,她就是苏逸的光明。
苏逸住的Guest house附近有一家叫PIZZA COMPANY的披萨店,何琳生前除了喜好海鲜还对披萨情有独钟,故而苏逸每天总是下意识地去那里小坐一会儿。
有时他会要一份披萨细细地品尝,每每味蕾沾染乳酪的香甜,他的眼泪就会涌出来。
他的眼前晃动的都是他的妻子吃披萨时意满的表情。他的琳琳是多么容易满足,一份美食就会勾起她幸福的甜笑。
披萨店的对面有一个夜市,苏逸时常都会去走一走,他会认真地去看每一件异域风情的衣饰。
他的琳琳生前最喜好逛街购物,然,他从没陪妻子好好地逛过街,他把她一个人扔在同城多年,她是不是也如他这样借物来打发思念的时间。
苏逸的眼眶湿润,他的妻子一定很委曲,结婚多年,他沉于工作,都没给她买过一件像样的礼物。每每都是她迫不及待地为他购全他所需要的衣物,每一件都是她精心为他挑选的。
苏逸的手轻抚摆放的商品,他在体味妻子的心情,如果是她,她会喜欢哪种颜色和款式呢?
苏逸终于挑选出可心的物品,他付了钱,他要在找到琳琳后把这些他用心挑选的礼物都送给她,他想他现在终于知道如何去疼爱老婆,是不是还来得及。
苏逸住的Guest house老板娘知道他是为了找寻自己失踪的妻子,她好心地建议苏逸,他应该去拜佛许愿,泰国的四面佛,是有求必应佛,很灵验,好多外国人来这里都是为了求佛许愿的。
苏逸是一个无神论者,但他鬼使神差地去了寺庙,他很虔诚地燃香,贴金箔,放花。
香火缭绕中他轻阂眼帘双手合十行礼,他在用心与佛祖交流,他说:我祈求你保佑我的琳琳能平安无事,祈求你让我们夫妻能早日团聚,我这辈子不会再有任何的杂念和欲望,我只要我的琳琳能平安地回到我身边……
虔诚拜佛的苏逸蓦然心跳加速,他倏地睁开眼睛……
砰……砰……他的心仿佛要撞出胸膛,他的耳朵好似失聪般的,周围吵杂的景致都静谧起来……
苏逸茫然地转过身子,他在熙攘的人群中搜寻着,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地牵引着他的心,让他的胸口揪扯得疼痛,他快步穿梭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找寻着……
然,他的视线里全都是闲适的游人和捐功德的本地泰国人。苏逸的面部湿润,他摊开手掌,仰天而望,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天上竟飘下绵绵的细雨。
苏逸的泪倾涌而出,他再也忍受不住,他跪倒在地上,声声都在呼唤着日夜思念的爱人,“琳琳……琳琳……”
凄然飘雨的天空,神圣肃穆的寺庙,匆匆而行的人群,一个跪在地上悲伤哭泣的男人……
寺庙门口一个身着泰国服饰的女人正俯身上车,突然她的胸口一窒,她摁住抽痛的左肋,喘息急促……
身后的素攀伸手扶住她,“何,是不是伤口痛?”
何琳转眸透过素攀望向方才去的寺庙,稍显苍白的脸上绽放虚弱的笑容,“是我方才走得过急了,不要紧,我们回去吧。”
素攀放下心来,他把何琳搀扶进车里坐好,才缓缓启动车子。
沉默的何琳眸光望着窗外的街景,思绪缥缈。今天她恳求素攀带她来这里,是为了祈求佛祖能保佑她的家人和她的爱人平安。
何琳这段时间一直在素攀的家中养病,她和外界与世隔绝,素攀看她的身体有了起色,才给她拿来电脑。他说我知道你很担心你的家人,你可以上网与他们联系,告诉他们你平安无事。
素攀没有避忌,他给何琳点开的网页上全是郭政明被捕,而她自己被死亡的消息。
何琳很震惊,她悲喜交加,喜的是那个恶魔终于落入法网,悲的是她已经死了,至少在她的爱人和家人心中,她已经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何琳伤感之余也感叹老天是在为她选择一条应该走的路,那就是,从此以后她要告别过去,在这个异国他乡重新开始。
然,重新开始谈何容易?每每夜里何琳的心口都会被思念揪扯得疼痛难忍……
但何琳告诫自己,如果你爱他就要彻底放了他,你满身的污迹势必要粘染他纯净的灵魂,既然你已彻底淡出了他的生命,那就不要再去惊扰他的生活。
时间能抚平一切伤痛,她的苏逸那么优秀,他会再遇到一位他爱的女人,那个幸运的女人也会如她这般的去疼爱他照顾他,她会为他生养他喜欢的孩子,他们从此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这才是苏逸应有的生活。
一个素雅的手帕再次递至女人眼前,“何,如果你想回去,我来安排。”
何琳接过手帕擦净脸上的泪水,“素攀,我的回去带给他们的不会是快乐,而是无尽的伤害和耻辱,我不能再去搅乱他们的生活。”
素攀本是寡言少语的人,此时的他虽能体味何琳的痛苦,却不知如何去安慰她伤痛的心灵。
车厢里已恢复了沉寂,唯有化解不了的悲伤在浸染绞磨着他们疼痛的心。
稳速行驶的车子停在一家PIZZA COMPANY的披萨店,素攀沉默的下车,半晌,他回来后手里多了一个溢满香味的纸盒。他上车后把披萨递至何琳的手中。
他并不知道这个女人喜欢吃什么,但上次郭政明特意让他为何琳买披萨,他就记住这个女人喜欢吃这个东西。
何琳表情复杂地望着手中的食盒,这个男人对她很好,他救过她的命,他默默地照顾她陪伴她,他的心思她怎能不明了。
只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去爱别人,她的生命里已镌刻了一个刻骨铭心的爱人,她的心再也驻不进其他的人。
素攀收回自己的视线,他依旧安静地开着车,他的心很柔软。
素攀是个意志坚强的男人,他的阅历复杂,苦难磨砺了他坚韧的性格。确切地说他不是泰国人,他是中国人。
他的父母死于中国特殊年代,文革的那场浩劫让他失去了至亲的人。他的哥哥为了活命带着年幼的他铤而走险,从云南边境逃了出来。
他们很幸运,一起逃亡的同伴大多死在边防搜查士兵的枪子下,他和哥哥不顾后面射来的子弹,他们拼命地游着,终于游过了中缅边境线,到了安全的河岸,他才发现哥哥早已中弹,他用身体为他遮挡了致命的子弹。
他们被缅甸山村的村民而救,后来他和哥哥辗转来到泰国,从此成了“泰国人”。
在泰国素攀当过兵,打过仗,退役后他从动荡的泰南来到幽静的泰北。
素攀的哥哥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他念念不忘的就是文革中曾救过他命的好友郭政明,九十年代初,他的哥哥曾回到国内寻亲,那次也如愿以偿地找到了郭政明。
也因此这次郭政明潜逃首选的国家就是泰国,只是郭政明没有想到素攀的哥哥已于几年前病逝了。素攀最敬重自己的哥哥,他自然接替了哥哥去完成他应该做的事。
素攀亲自去云南接应郭政明,但他没有想到郭政明竟会带着女人跑路,还是一个美丽的痴傻女人。
素攀本是对情爱寡淡之人,但何琳却轻易驻进他的心,在云南素攀就洞悉出何琳的伪装,这个女人掩饰得很好,只是她骗得过郭政明却骗不了素攀。
在过港出境时,他早注意到何琳的异常,她的五指在紧张地攥着,她的手一直再抖。
素攀在她抬起手的一刹那握住了她的手,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战栗,他清楚她不愿和他们一起走,但他却不能帮她,他不能害了郭政明,否则他哥哥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他。
初到泰国何琳就病倒了,郭政明想送她去医院,素攀阻止了,他不能让郭政明涉险,他只为她买来了药。
素攀本是一个冷酷无情之人,他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行差踏错。为了安全,素攀决定把郭政明转移到更为幽静的清莱。
在临走前他慎密地检查了房间,果然在最让人忽视的角落里藏有一封信,一个清秀的女人笔迹,何琳很聪明,她怕看到信的人不懂汉语,又在下面用英文写了一遍。
素攀没有迟疑,他烧毁了这封信。素攀看得出郭政明很在意何琳,否则也不会在这么危险的时候还带着个只会拖累大家的女人。
素攀趁郭政明不在,他警告了何琳,让她适可而止。以他当兵人的心狠手辣,这样的隐患早该除去。只是他却没有下手,看到她流泪,他竟还鬼使神差地递过他的手帕。
那晚郭政明与何琳在Guest house的争吵,自然逃不过素攀敏锐的听力,他的心有些烦躁,他竟然在为她担心。
郭政明决定除掉何琳,素攀是意料之中的,没有哪个男人会留个危险的炸弹在身边,不想引爆就得及早除去。
他载着他们去了荒凉的后山,这里人烟稀少风景极佳。素攀想把何琳葬在这里也不会埋没了她美丽的灵魂。
只是他没想到他会在最后一刻倒戈,何琳醒来后的凄惨无助,身上的伤痕累累都在牵动着他冰冷的心。何琳对郭政明说的话像一把利刃刺中他的左肋,竟让他伸手阻止了欲去的郭政明。
他迫使郭政明答应他的无理要求,他甩上车门阻隔了郭政明的视线,他望着拼命挣扎叫骂的何琳,他竟错觉自己就是要玷污她的禽兽。
时间不容素攀犹豫,他狠煽了何琳的耳光,他撕裂了她的衣服,他说,你想活命吗?那就听我的,我不会碰你,但你要配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