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只觉得饥饿象一只魔鬼紧紧地揪着他的胃,继而控制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曾经的大鱼大肉现在看来很遥远又很珍贵,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杨乐也很难受,不仅是身上的伤痛,而且也来自饥饿的感觉。好一会儿,杨乐小声地跟杨化成说:“爷,我们得找点东西填饱肚子,否则……否则再也没力气逃过这一劫了。”
杨化成半晌无语,觉得自己好窝囊,很背运很倒霉,仿佛这世间的一切不公都降临了他的身上,幸好还有杨乐死心塌地的跟在他身边,有种依靠的感觉。
“爷,前面不远便是关帝庙,供桌上一定有大鱼大肉,我们……我们去拿了吃吧。”杨乐小声地说。杨化成默然无语,他想回家想回家……可是那个家一定被清兵监视了。
杨化成的脑海中倏地跃上那尼姑含情脉脉的双眼,他的心开始悸动,热血开始沸腾:“走!马上去关帝庙!”
一路上,杨化成走得很快,仿佛冥冥中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支撑他。杨乐费力地跟在后面。
关帝庙,灯光点点,但很静。香客早被枪声吓跑了,于是乎早早地关了门。杨化成和杨乐十分失望,绕着关帝庙转了一圈,找不到进入关帝庙正正当当的走法。回到关帝庙大门前,杨乐用暗劲推了推大门,纹丝不动。
杨化成低下头,一滴清泪洒在尘土中……既然没有光明正大进入关帝庙的可能,那只有偷偷地进入了。
杨化成当即立断,绕到关帝庙后厢房,那是庙祝的寝房。此刻楚红袖正试穿着做姑娘时穿过的靓装,在镜前穿梭,左看右瞧。楚红袖的确美,特别是现在年届三十,有妇人的丰腴,还有女人的成熟。
楚红袖是一个苦命的女人,苦在嫁了一个有财有势的糟老头做小妾,本想过一份安安稳稳的日子,哪想到嫁过去第二年,糟老头便一命归西。大太太嫉恨她,连夜把她赶出了家门。幸好关帝庙的老尼姑收留了她,她才在这里苦捱日子,守着一盏清灯打发岁月。她多想找一个可靠的男人过一辈子,可现在这世道谁能明白她的心呢。
杨化成虽然是个富贵公子哥,喜欢郊游闲逛,但楚红袖却认得他,因为他的名声在杨集太出名了,如雷贯耳,是有名的浪荡客,曾有很多香客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但面对他时却显得恭恭敬敬,很显然这是对钱的恭敬。楚红袖对杨化成秋波递送,完全是想借助他跳出这清清苦苦的日子,但是杨化成年届二十,比她整整小了十岁,这让楚红袖很伤脑筋。
杨化成看见窗纸上映着一个丰腴俏立的身影,于是用食指沾了点口水探破窗纸,凑眼一瞧,只见楚红袖正脱下刚穿上的红妆。杨化成心跳加速、热血沸腾,感觉到饥饿离自己很远很远,他有些窒息……
杨乐不知道杨化成看什么,只觉得自己肚子饿得厉害、痉挛,他迫不及待地拍响了后门,大叫:“开门开门!”楚红袖一惊,赶忙换上青衣青帽,连声问:“谁呀?谁呀?这么晚了来干什么?”
杨化成被杨乐的举动吓了一跳,用责备的眼神盯了他一眼,应道:“是我,杨化成。”楚红袖大喜,连奔带跑地打开了门,脆生生地叫:“杨公子,请……”
在烛光的映照下,杨化成瞅见楚红袖面如桃花,嘴如樱桃,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的女人味,脸一红:“我们被革命党追赶,饿得很,请……请……”结结巴巴起来。
楚红袖仔细打量杨化成和杨乐一阵,见他们满脸血痕,衣衫破烂,而且连辫子都没有了,大惊:“你们……你们怎么办?刚才我听到那么多的枪声,原来是追赶你们。”杨化成点了点头。
楚红袖把他们迎进关帝庙,拉了一条板凳招呼他们坐下,显得很为难:“杨公子,关帝庙清贫,我不知道该弄些什么东西给你们吃。我……我……”低下了头。
杨乐“呸”了一声:“拿些上供给关帝爷的供品来给我们吃就行了。”
“这……这……使不得。关帝爷的东西,我们怎能随便用,要遭天打雷劈的。”楚红袖连连摇头,但很快改变了主意,“杨公子,为了你,我豁出去了,遭天打雷劈我扛着。”跨步迈入正殿,拿过供桌上的一大盘烤鸭和一只猪头捧了进来。
杨化成和杨乐也不客气,接过来便来了个狼吞虎咽。楚红袖望着杨化成心生怜爱,用毛巾沾了水轻轻地去拭他脸上的污尘。杨化成一边大口地吃着烤鸭,一边嗅着楚红袖身上的女儿香,迷糊起来。好一会儿,两人打着饱嗝停止了狼吞虎咽。
杨乐吃得太快又太多,肚皮胀得难受,说:“我去方便方便。”出了关帝庙,躲在一丛树丛中拉大便。
火光熊熊,一大队清兵来到了关帝庙门前,为首的是巡防营左标标统贾世春,他一边猛敲着大门一边大咧咧地骂:“奶奶的,开门,老子要搜查!开门!”杨乐吓住了,躲在树丛后大气不敢出,呆呆地看着清兵。
杨化成急得团团转,嘴里含含糊糊地说:“怎么办?怎么办?”楚红袖脸色惨白,也团团转:“杨公子,怎么办?怎么办?”幸好关帝庙的老尼姑双耳失聪,根本听不到清兵擂门的剧烈响声,仍静静地盘坐在厢房的蒲团上,一边敲着木鱼一边诵经。
楚红袖实在想不出办法来,关帝庙没有暗道也没有秘室,杨化成根本就藏不住。最后楚红袖一把把杨化成推倒在床上,把一床大棉被扎扎实实地蒙住他,小声地说:“别动别动,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动。”放下蚊帐床帘,整了整衣帽走出去开门。
贾世春很不耐烦了,一见庙门打开,便伸出乌黑的枪口顶住了楚红袖的脑门:“怎么现在才来开门?想找死呀!”仔细一打量,见是一个尼姑,便举着枪一挥手:“给我搜!”清兵蜂涌而入。
清兵举着枪东戳戳西掀掀,刚搜完大殿便听见远方响起了激烈的枪声,隐隐约约地还能听见“抓活的,重重有赏”的尖呼声。
贾世春一怔,这声音像是林锋的声音,手一挥:“快快去增援林管带!”率先冲出了关帝庙,其它的清兵紧跟其后。原来程英不甚熟悉杨集的地形,在山里转了半天竟和林锋碰上了,双方二话不说抽枪便打,顿时各有死伤。
楚红袖拭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赶紧关了庙门。杨化成想从床上起身,虽然床很柔软有淡淡的轻香,他不想玷污楚红袖的声誉,毕竞男女授受不亲。刚坐起来,楚红袖象一团云彩扑了过来,嘴唇紧紧吻住了他的嘴唇。她不想失去这次机会,得紧紧地抓住杨化成这个公子哥,只有这样,她的后半生才有依靠。
杨化成在楚红袖的攻势下由被动变为主动,很快两人难舍难分。
杨乐等清兵走了很久后,才探头探脑地走出树丛,眼见关帝庙大门紧闭、后门紧闭,小声地敲了老半天门,也不见有人来开门,急得头冒汗粒,担心杨化成被清兵捉去了,眼泪水流了出来,跪倒在地上呜呜大哭:“少爷,少爷,你在哪里?我该怎么办?”哭了一阵,杨乐带着最后一丝希望转悠到关帝庙后,听到后厢房传来楚红袖窃窃的笑声,还有杨化成的声音,大奇:“怎么回事?”凑到窗纸洞一看,只见杨化成和楚红袖正在被窝里呢。
杨乐懊恼地坐到地上,嘟了一句:“爷,你们快活吧!我杨乐不碍你们好事。”蜷曲着身子在窗下昏昏睡去。
天色微明,杨化成便醒了过来,这是他的习惯,以前在杨府的时候,他这时总要到院中活动活动筋骨,美其名曰:锻炼身体,雄霸天下。
楚红袖依旧沉睡,一双嫩臂紧紧地缠绕在杨化成腰上,粉面紧捱着杨化成的脸。杨化成望着楚红袖可爱的模样,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嘴唇,一双大手紧紧地缠着她,心想:这就是我的女人,我会一辈子怜爱你,疼你。
楚红袖被杨化成的小举动弄醒了,睁开丹凤眼,瞄了一眼杨化成,红红的嘴唇凑了过来,顿时两人激烈地亲吻起来。好一番闺阁情趣。
此时的杨乐也早已醒来,听得房中响得厉害,叹了一口气:“爷,身体要紧呢。”踱到远处伸懒腰去了。
老半天,杨化成才气喘吁吁地停下动作,觉得很痛快,他怜爱地望着楚红袖,轻声说:“红袖,我该怎么报答你?”楚红袖幽幽地说:“爷,带红袖走吧!我愿意跟你一辈子。”楚红袖今天才感觉到做女人的滋味,才感觉到人生的痛快与欢乐,毕竟她已迈入“三十如狼”的年纪,身体的需要比任何时候都强烈。
杨化成叹了一口气:“我现在不能带你走,我的遭遇很不好。革命党人割掉了我的辫子,清兵要抓我,我该怎么办?”
楚红袖摸了摸杨化成空空的脑后,沉思良久,说:“我们远离杨集,远离永乐县,找一个别人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安家。”
“去哪里?现在的时局很不好,革命党人正和朝廷交战,战火绵廷中华大地,我和你又何去何从?”杨化成心里舍不得生他养他的杨集,还有那管教他挺严厉的老母。
“红袖,该起床了,香客要来了!”老尼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紧接着便是大殿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楚红袖吻了吻杨化成的脸:“我该干活了!你在我房里呆着吧,今天不要出去了,我要你。”杨化成点了点头,楚红袖娇羞无限,轻轻地敲了一下他的头:“冤家!”便起床穿上尼姑的青衣青袍,戴上青衣小帽,出了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