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水帘洞?”叶定一再问。
舍利再次闪烁而答。
叶定一苦笑:“爹爹呀,你若真是在天有灵岂不知我如今状况?今日大雨倾盆,龙吟瀑水急增,几个跳跃落脚的岩石都被瀑水笼罩,若是平时我的身手已难轻易闯进,何况我现在身上经脉已断一半,还怎么可能进得了那水帘洞啊。”
叶定一正在摇头叹息,舍利之中又是一股急光扑向瀑布。顷刻间,龙吟瀑失去了声响,叶定一定睛一看,龙吟瀑的水竟然停住了,只是几秒种的光景,以往强势不归的瀑水竟然不再下行,反而逆流而上。露出后面幽暗的水帘洞口。
“舍利之中竟有如此大的威力,那父亲在生之时,武功究竟是有多强?”叶定一被这一幕震撼惊呆了,兀自站立不动。直到感到手中那股强大的力量牵引自己向前。
带着蹒跚的步履,时隔四个月,他再次走入水帘洞中。
与父亲习武时所搭的平台、休息的石凳,一切都和以往一样,只是心变了。蓝光幽幽引领,叶定一淌水踉跄前行。有舍利的照明,不用火折子,也能看得光亮。他走着走着,直到感到手中舍利跳动,才停了下来。
舍利将光射向上方,叶定一抬头看去,凹凸不平的壁面,坑坑洞洞。其中一个坑洞内露出一角手帕。此情此景,如此熟悉。
“这,不是我当初藏匿摄魂草的地方吗?”
他小心翼翼地取下手帕,“那株摄魂草,还会在吗?”但只将帕子掂在手中,他就知注定要失望了,里面是个方方扁扁的东西,与先前包裹摄魂草时全然不同。不过,他还是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借着舍利之光,帕子一点一点展开,露出了里面写着“吾儿定一亲启”的白色信封,他的目光又明亮起来。
这笔迹,再熟悉不过,是父亲。“父亲怎么会留了一封信在这里?”信封里厚厚重重的一沓,叶定一匆匆拆开。里面这样写着:
定一吾儿:
你一定很奇怪放在这里的为什么是这封信,而不是摄魂草?你也一定奇怪为什么手帕明明在这里,而那****母亲却说你昏迷时发现摄魂草还在你怀里,责备你没有及时把它丢掉?
没错,我和你母亲骗了你,而且是唯一一次欺骗了你。因为有些真相,我们并不希望单纯的你去触碰。所以当你误闯后院山壁密室看到一些本不该看到的东西时,你母亲用迷香将你迷倒,希望你以为一切都是幻象。直到我写下这封信,留了这封信给你,我本意也不想你看到。但你看到这封信时,就说明我和你母亲都失去了保护你的能力。从现在起,你必须知道真相,学会怀疑别人,学会去伪存真,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学会走出龙鸾谷去生存。
事情要从好多好多年前说起。
为父出生的时候,国家还在战火之中煎熬,硝烟四起弥漫。当时众多武林侠士一起,行侠仗义,救助着战火之中的黎民百姓。受助之人不乏失去父母的孤儿,为父和那****在后院山壁密室内见到的徐鹏就是其中的两个。当年的那些侠士中有一人,虽少年身残,但意志坚定,且精通异术,料事如诸葛,侠义之师顺其谏言屡战屡胜,此人也被侠士们称为“军师”。因他姓莫,我们这些后辈们就称其为“莫爷”。我与徐鹏幼年分别被莫爷所救,并托付给师父师母也就是你的外公外婆收养。在侠士们的教化下我们与你母亲一同成长,修炼品德,习练武功,因此感恩戴德,尊师重道。师父师母也严苛教育,为免骄纵女儿,让你母亲不得在外人面前以父、母相称,而与我们一同称呼师父师母。后鞑虏驱除,新中国成立,我们依然立志以扶弱帮难为己任。那时我们三人青春年少,青梅竹马,互无猜忌。为父年龄较长,性格内敛,而徐鹏性格活泼且与你母亲年纪相当,你母亲与徐鹏之间的走动也多些。
那是1952年,为父刚满十八,徐鹏只有十五,我们接受了莫爷的召唤,成为“五大侍卫”中的两位,并居邺城,保护一位重要人物的同时扶助人们建设新城。我们少年意气,武功修为日进,也常常助人危难,在武林之中也算留了点名堂。你母亲那时年方十三,偶尔听别人说起我们助人救人之事自是心生羡慕,一心想成为第六大侍卫。未料六年后,莫爷突然解散五大侍卫,让我们各自回家待命,并为我等居所各自封印结界,除非有莫爷亲授的解决之法,否则无法在结界内进出。虽不解其意,我与徐鹏依然遵命而行,回居雁荡龙鸾谷中。从此,龙鸾谷成为我雁荡一门的隐居之所,与外世隔离,而出谷之法,莫爷也只授予我一人。
次年起,就是长达三年的自然灾害。我见乡民饥饿难耐,于是向师父——也就是你外公请命,出谷奔走,寻找食源。你母亲深明大义,定要与我帮忙,我见其情真意切,又善安抚他人情绪,便与其二人同行。徐鹏也欲出谷,但为保雁荡根基,我劝其留守,并未将穿越结界之法告知。我与你母亲二人也唯恐龙鸾结界之事为外人所知,因此行事处处谨慎,虽助人而不妄自留名。师父见此怜我,欲将掌门之位相传。未想徐鹏见你母亲与我日渐亲近,师父又欲传位于我,一时心生妒忌,受异人挑唆,去禁山偷取摄魂草,妄图增强功力以夺雁荡掌门之位,证实自己的实力。你母亲与我得知后,前去阻止,未料晚到一步,摄魂草已被徐鹏偷得。你母亲劝他丢掉摄魂,阐明自己已非当年青梅之心,他却更受刺激,气急败坏下吞下摄魂。摄魂草的确有增强功力之功效,但同时藏有奇毒,除非体质异于常人,否则必须先达到雁荡心经中第二层的“忘我”境界方可克制。而修炼“忘我”境界的心法,只在掌门之间代代传承。徐鹏不知内情,勉强吞食,尽管功力大增,却心念受制,幻像丛生而无法自辨,偏不知为何又冲破谷中结界,于是杀人成魔,血洗雁荡,涂炭乡民,师父与师母也未能阻止他的恶行,反遭杀害。我与你母亲深受重伤,以为命将不存,徐鹏却突然凭空消失。
一片血海之中,我与你母亲反省,如若当时我们未出谷协助乡民,也许就不会引起徐鹏的嫉妒,而若在徐鹏取得摄魂时我们没有不出现将其激怒,或许他就不会一气之下吞食摄魂,留下这般惨剧。一切都是因因果果。我们无颜再面对乡众,所以决定隐居山林,不再过问世事,粗俭生活,涤清心灵。
直至今日再见徐鹏,从其口中我方知当年带走徐鹏的是莫爷,也方知当年五大侍卫解散的原因是因为莫爷发现其中出现了叛逆,将我五人分置观察。逆势力霸道而为,意欲借分化我们毁灭我们当年立誓保护之人,颠覆国家根基,徐鹏便是受了那叛逆的蛊惑,成为了其中的牺牲品。
徐鹏虽被莫爷所救,但对我是否仍存愤恨之心,我难以臆测。但龙鸾谷是莫爷布下的结界,现世之人中除我和你母亲外,理应只有莫爷知道进出谷的法门。所以我相信徐鹏此来的确是莫爷授意。为父之命乃莫爷所续,救命之恩,虽死不得报,只要是莫爷的命令,我必须遵从。
我虽武功初达忘我境界,但此次离开雁荡赴莫爷之约,不知吉凶。彼时你母亲提及摄魂草再现又被你所得,冥冥之中,我已暗感此行九死一生。你父当年虽以侠义为名,毕竟手沾献血,未免杀戮。我取走摄魂草,并非贪生怕死,只愿在我将死之时锁住魂魄,让我能魂归故里,也算死得其所。而若我侥幸回来,必将此草销毁,以免遗祸众生。让你母亲瞒你说此草已毁,也是怕你再生好奇,重蹈他人覆辙。雁荡派历经千年,如今人丁单薄,只剩寥寥几人。尽管如此,雁荡精髓不可失传。临行之时,我已将第三十七代掌门之位及雁荡心经次层“忘我”的修炼之法传与你母亲,希望能在将来某时再度弘扬。
吾儿定一,见信时为父已与你天人相别。人世险恶,我虽不理恶人,恶人却常常不依不休。我与你母亲不愿你踏足世事,但若不将一切告知于你又恐你遭恶人利用。而今看来,十二年来对你呵护至极,使你生的单纯善良,亦不知是对是错。为父死而无他憾,只担心背叛势力不放过家人。我此次出谷若无法速归,则龙鸾谷结界方位必泄,见此信后,当速速与你母亲搬离。另,徐鹏此人,正邪难定,若我不能自归,当将托其带回尸骨,以鉴其心。若未见我全尸,则此人不可再信。
卿卿吾儿,很快你就要走出龙鸾谷,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为父告诉你这一切,只是想你了解世事难料,希望你与母亲能够躲过恶人恶事,做个平凡人,顺顺当当的过完此生,而非想你因为过多探寻我们过去的事情或为我报仇而卷进纷争。
愿吾儿一生平安。
父锦鸿字
壬子年八月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