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自身的感受,他也真正地体会到:女人的忠贞是多么的宝贵和神圣,一旦失去忠贞,在男人眼里,一道亮丽的风景也就随之毁掉了。女人都是风景,但只有远离男人,在男人的心目中,这道风景,才能永远的亮丽和灿烂。女人对男人呢,彼此是否有同样的感受和体会呢?蜜蜂仍然在空中来来往往地忙碌着,后腿上携带着花粉,虽刚刚入秋,各种杂花和木本植物都是鲜花盛开的流蜜季节。忠实知道,黑瞎子沟附近和摩天岭的周边地区,除了夏季扑面而来浓郁芳香的椴树蜜,入秋后的野扫条、野玫瑰、龙胆、骂斯、野百合、暴马子、刺五加、兴安杜鹃、牛蒡子、稠李子、穿山龙、三棵针、老贯筋、满山红、野芍药等等,杂花蜜的质量也是别无仅有的。杂花蜜不仅仅是人皆食用的营养佳品,因没有污染,特别是死人湖周围流淌出来的杂花蜜,时常食用,对中老年人来说,还有一定的药用价值。咳嗽、肺唠、支气管炎、肾病、肝硬化、神志不清、大脑迷糊等等疾病,长期服用杂花蜜,都会得到改善。
蜜蜂是人类最诚挚的好朋友,不知道索取,不会偷懒,也舍不得休息。天亮开始工作,天黑了还要自觉自愿地加班加点,没人催促,也没人强迫,只知道工作,而绝不会讨价还价地享受点儿什么。不管是谁,长期与蜜蜂生活在一起,心灵和情操自然就会得到熏陶和净化。陈忠实多次声明和发誓,没有老婆不当紧,有蜜蜂陪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是照样生活得有滋有味啊!蜜蜂是他的希望、理想、追求和欢乐,看着蜂箱,望着蜂群,所有的烦恼和不快都会荡然无存,剩下的,就是积极的拼搏和发奋的努力。在蜂群里面,忠实总能找到自己的灵魂和安慰。跟蜜蜂们在一起,就算喝一口苦水也是甘甜的。
想着蜜蜂们的艰辛和伟大,不知不觉,两脚也就迈进了自己的卧室中,白大嫂没有相随,而是像害牙疼一样,满嘴吸溜着回自己的屋中去了。“哟!我的妈呀,可把你给盼回来啦!”刚一进屋,看到炕沿上陈静那圆鼓鼓像要爆炸了一样的大肚子。忠实先是一愣一惊,继而就非常关切地询问道:“坐啥车回来的?再不回来,我就打算去医院找你呢!这些天,若不是小鬼子们在这儿考察……怎么样?检查的结果正常吗?”说着,心里头不由地滋生出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沉重。陈静一脸的疲惫和茫然,她半躺半坐地依偎在行李垛上。拧着眉毛,两眼微闭,标致的鼻梁骨上浸透着一粒粒细小而又晶莹的汗珠。因过份的紧张和忧虑,鼻翼两边,缕缕皱纹也突然间折叠出了不应有的烦恼和悲壮。她欠了欠屁股,也就手抬了抬眼皮,嘲讽厌恶加凄凉地哼哼着说道:“去医院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在家搂娘们儿,哼哼!看不出来,你陈忠实,撒谎不皱眉头,可真是出息了哟!”“你……”忠实全身一个激灵,心里头也“噗嗵”一下子。毁啦!啥也甭说,这些天跟白大嫂的事,她肯定是都知道了。毫无疑问,也肯定是夏立志提前跟她透露了消息。
他想解释,但仅仅吐出了一个“你”字,所有酝酿好了的语言就像一台机器似的突然地灭了火,良心上的谴责,使他愣在那儿干尬巴嘴啥也说不出来。“说话呀!你不是挺伟大,挺光明磊落,挺有道,批评别人一套又一套挺有水平的男子汉嘛!怎么,我两天不在家,就也学会偷鸡摸狗,伤风败俗,不考虑自己的形象和身份,偷人家的娘们儿啦?行啊,陈忠实,你真是个表里都一致的英雄人物哟!前些日子,我记得你教训我们,都是满嘴的仁义道德,怎么,刚一调屁股,就既嫖又娼的原形毕露啦?你说教别人的那些词儿呢?怎么连一个扁屁也放不出来啦?”陈静吃力地站了起来,因疲劳而有点儿气喘吁吁,因气愤全身在不停地颤抖着。她表情鄙夷,声音不高却是非常的尖锐、刻薄和愤怒,“说呀?你咋扁屁也不放了呢?”她吼着嚷着,几步踱到了陈忠实面前,乘对方理亏而毫无防备,伸出左手,一把就揪在他的领子上,右手闪电一般,一扬一落,“啪啪!”一反一正,两个嘴巴子就掮在了陈忠实的大脸上。并声嘶力竭地挺着肚子嚷道:“姓白的,你也给老娘滚过来!给我来这一套,真是瞎了你们的两只狗眼!听见了吗?不回来,老娘可就是不客气啦……怎么着,装糊涂哪!你这个卖×的老婊子……”“陈静!陈静!哎呀!哎呀,你放开手,有话好好说嘛!有话好好说嘛!”陈忠实非常狼狈地乞求着。
脸上火辣辣麻酥酥的,虽然没觉着疼痛,但衣领被对方薅着,不敢反抗不说,她尖尖的指甲已经掐进了自己的皮肉中,像鹰爪一样,凭感觉,皮肉已破,尖指甲好像切在了自己的骨头上,霎时间,狼狈、羞忿、恼怒、尴尬一齐从胸腔冲到了头顶上,但面对现实,不得不竭力地克制着,一手招架,防备着对方的耳光继续掮来;一手抓着陈静的手腕子,想挣脱,但无奈对方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指甲上。直掐得自己呼吸艰难,两耳轰鸣,眼前一阵阵地冒金花。凭力气,凭块头,三五个陈静捆绑在一起,也不是他陈忠实的对手,何况对方还自身难顾地挺着个大肚子。当拼命挣扎不开,他刚要给对方一巴掌时,就被一声有力的断喝喊住了:“忠实,你敢,不许胡来!她是孕妇,你找死啊!”是白大嫂,平静中略有激动的看着大肚子陈静吼道:“大妹子,你骂我,我受着啦!可是,你也不能把陈忠实给掐死呀?来!消消气,松开手吧!都怨我,怨我不好!我给你陪礼道歉还不行吗?”说着,伸出手,抓住陈静的手腕子就往下拽。一见白大嫂进屋,陈静先是破马张飞地张嘴大骂,什么村话山话加野话都骂,不考虑自己的修养和素质,什么话难听骂什么,怎么骂解气她就怎么骂。骂忠实,她还有点儿怜悯和惋惜,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和救命恩人啊!那么做,也是男人的本能和需求。
自己不能满足,本来就有点儿惭愧和歉意,而白大嫂就不同了。在这方面,是自己的冤家、情敌和死对头,更何况,就自己的经验和感受,白大嫂不引诱、不进攻、不顾廉耻和道德乘虚而入,凭着忠实的人品和性格,是轻易不会上当和入套的。是白大嫂不要脸,才使自己又一次蒙受了巨大的耻辱和痛苦。此时此刻,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和人格,尽管不习惯也不情愿,可也还是爆发性地把所有的脏话和秽语都劈头盖脸般的泼到了她头上:“……不要脸,老婊子!偷人养汉舒服了吧……闭上你的臭嘴,今天就让你尝尝姑奶奶的厉害是啥滋味……”吼着叫着怒骂着,撇下忠实,一转身,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挥手,“啪!啪!啪!”又在白大嫂脸上打了三个嘴巴子,清脆悦耳非常,“哼!骑着姑奶奶的脖子屙屎,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啊!”
白大嫂眼噙泪花,既没有还手和反抗,也没有哭叫和喊冤。苦战是女人们的长项,尤其在自己的情敌身上,历来是不惜一切手段和暴力的。别看杀个小鸡也怵手,见个毛毛虫也哆嗦,但真要是伤害她的感情和自尊心,哪个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白大嫂知道,真动手,她肯定得沾链子,不还手,两腮火辣辣地,这口窝囊气又怎能咽得下?她先是埋怨加乞求地瞪了陈忠实一眼,见对方也是一脸的尴尬和难为情,随之就调转枪口,以她成年女人特有的资历和泼辣,两脚原地不动地蹦着高儿,污秽的语言简直就是集束手榴弹加上了重机关枪,狂轰加扫射,使对方顿时就张嘴结舌地懵了门儿:“……不要脸?我愿意,我愿意让他搞,我愿意让他踹,踹出孩子来叫他爹,不像你,揣着野种,没有人管,没人来认……”喊着嚷着,为了给对方个下马威,竟然伸手扯着忠实的胳膊:“咱们俩走,去我屋,正大光明,做给她看。看她敢怎么的?老娘我关里到关外,什么野兽没见着过呀……”两人刚交火,白大嫂的女儿小囡囡就过来了,扯着妈妈的衣角,稚气的小脸上布满了忧虑和恐惧,用哭声央求着喊道:“妈!妈!别吵吵了!别跟陈姨吵了!别跟陈姨吵啦……我怕呀!回咱们家吧!回咱们家……妈!妈!我求求您啦……”
忠实乘机收回了胳膊,息事宁人地制止白大嫂道:“把孩子都吓哭了!受点儿委屈也忍着吧!再吵,外宾听见要笑话咱们的!”白大嫂挨了打,忠实也替她非常的冤枉和委屈。凭心而论,在感情上自己是倾向于白大嫂这边的,不仅在生理上,白大嫂使自己感到了满足,在生活上,白大嫂对自己也是无微不致地关怀。可是,感情代表不了现实,现实中陈静是合法的妻子,继续吵闹,在外宾面前,自己这个堂堂的一场之长,不是像歇后语说的那样:光屁股推磨——转圈丢人啊!于是,就又劝又哄带吓唬地说道:“得了得了,你就少说两句吧!都怨我,我该死!今日个,在外宾面前,我陈忠实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啦!走吧走吧!回屋消消气……哎呀,走吧,就算我陈忠实求你了还不行吗?”
白大嫂是老实人,老实人来了犟劲是更不好对付的。摇晃着脑袋,头发和唾沫星子一齐喷飞着,“我不走,她不是能打嘛,让她继续打个够!边嚷边更加有劲儿地往前冲,“小臊×!你再动老娘一指头,不让你趴窗窝,老娘就倒着走给你看!你若不挺着个大肚子,看我不挠你个血葫芦……哎哟妈呀!老娘我,今儿个是和她没完啦!”陈静讨了便宜也出了气,兴许是折腾累了吧,皱皱着眉头,嘴角上挂着的却是无比的得意和讥讽。坐在炕上,一手护着肚子一边嘴上不慌不忙地打冷枪:“进来呀!腮帮子肿了吧!刚才还是轻的呢!打你,哼!惹急了姑奶奶,哼!不给你撕碎,我她妈的就算是白活……别穷叫唤!像条母狗一样,有本事你再进来,不是当我的面脱裤子嘛!不进来,不敢脱呀,就别穷吵吵勾姑奶奶上火,哎哟妈呀……哎哟妈……妈呀!”喊着叫着,突然脸色苍白,皱着眉头两手紧紧地捂在了肚子上。
嗓门立马降低了八百度,由吼叫变成了呻吟,“哎哟妈呀!……哎哟妈呀……”全身抽搐哆嗦着,汗水一滴一地的顺额头滚了下来……“你……?”忠实知道,因情绪上的激动和体力上的运作,陈静很可能要早产或者是引发了意外。刚从市内回来,离医院这么远,深山老林,荒凉闭塞,女人生孩子,是过鬼门关,可不是闹笑话啊!尤其是头一胎,弄不好,就要出人命的。见陈静牙关紧咬,脸色苍白,虚汗一阵接着一阵,全身颤抖,不用问,情况也是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忠实不记前嫌,抚摸着火辣辣的腮帮子,转耻辱羞忿为关切和同情,迈了两步,焦虑地问道:“哎呀,咋的了?你……是不是要生产了?”因剧烈的疼痛和难受,陈静的上齿咬着下嘴唇,五官扭动着,除了一声声“妈呀,妈呀”的呻吟,看上去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坐在炕沿上,一手捂肚子,一手在空中乱抓乱挠着:“妈呀!妈呀!疼死我啦……疼死我啦……妈呀!妈呀!救命啊!疼死我啦……”
忠实手足无措,看着挣扎呻吟着的大肚子孕妇,怕她滚下来,摔在地上,急忙过去,吃力地把她往炕里面推了推,又扭头求助般地望着白大嫂,急切中大声地招呼道:“咋办哪!白……白大姐!你说,咋、咋办呢,咱们?”“大嫂”变成了“大姐”,在感情上,自然就亲近了不少,更何况是,女人生孩子,男人绝对是门外汉。除了着急,两手抓瞎似的,是没有丁点儿主意的。见白大嫂一愣,就又找补了两句:“哎呀!别看热闹哪!你说说,到底怎么办呢?”白大嫂捂着腮帮子,见陈静的疼痛和难受,先是撇了撇嘴,用鼻音重重地哼了一声,“哼!”继而眼神中就流露出了痛快、解恨和本能中的幸灾乐祸!“好啊——”“啊”字拖出了长腔,“天老爷,报应了吧!你不是能打吗?姑奶奶,不是都惹不起嘛?怎么样?穷叫唤?这才是母狗一样的穷叫唤呢!打了我,还是轻的!你知道,老娘不敢还手,怕你讹着,沾手上血,洗不下来!这回怎么样?哼!给我撕碎?等着吧,这回儿呀,可真就得撕碎呢!囡囡哪!咱们走,跟妈妈回家,别在这儿,迸身上血!埋汰了衣服……恶有恶报,天老爷,报应了吧!”说着,抄起了小囡囡的手,幸灾乐祸地扭头就走。
小囡囡不走,可又拗不过妈妈,边走边回头,惊慌无奈地观望着。孩子的心灵是纯净的,陈静突然有病,妈妈不应该袖手旁观看热闹,更不该幸灾乐祸、无动于衷,她撅着小嘴,忿忿地喊道:“妈!陈姨肚子疼,你咋不管呀?”白大嫂气哼哼地:“你懂个啥,毛孩子!刚才她打妈妈,凶着哪!妈妈挨了打,你咋就不心疼呢,这孩子……吃里扒外,妈妈白心疼了!听话,快走,赶紧回家!哼!小破鞋,死了她,妈才高兴哩!”“白大嫂!你……”陈忠实皱着眉头大声地吼道,“你!你再治气,也不能见死不救啊!这种事,我们男人……实在是插不得手啊!白大嫂,咱们黑瞎子沟蜂场,发生点纠纷,毕竟也是人民内部矛盾嘛!”见白大嫂站住,不再坚持回去,忠实的口气也自然而然地缓和了许多,“哎呀,人命关天,就别耍小孩子脾气啦!你过来看看她是不是要分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