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凭妻贵
在雁北大队,有句话讲了几百年,叫妻凭夫贵,这话的意思和词典里的‘夫贵妻荣’同义。显然是男人说给女人的,意在告诉女人,只要丈夫有显贵的地位,做妻子的自然荣耀。在雁北生产队,自从秀枝干了生产队的记帐员,这庆功沾到了老婆秀枝的无限风光,几乎没费吹灰之力,挣来了无穷的荣耀和面子。妻凭夫贵变味失灵了,成了夫凭妻贵。
可切身感受到秀枝‘贵’的,不是庆功,而是生产队长晨光和他的老婆兰芝。本来,兰芝和晨光二人天天琢磨,想给秀枝栽点赃,让她在全队人面前出出糗,没想到那个平时看起来没啥大能耐的温善女人,竟不知受到何路何方的高人指点,给自己来了个釜底抽薪,在何队的支持下,在全队社员面前公布了工分帐。这下好了,不仅没陷害到秀枝,反而引火烧身,被老何头狠狠的扇了一耳光,死了几百年的老祖宗躺在地下也没安生,被人家翻过来倒过去骂个遍,自己在全队人的面前丢尽了脸。
为了整整秀枝,杀杀她的威风,特地安排庆功去到各家挑大粪,可人家庆功半句怨言没有去干了。可第二天自己的老婆兰芝就裁在秀枝的手里,被秀枝当众羞辱了一顿,本来兰芝上工来得就迟,上工干活不大一会,大队耕小的老师叫学生来通知晨光,说儿子大保子,闹肚子,拉了满裤子屎,钻在学校厕所里出不来,等着家里送衣服。大保的衣服放在哪自己也摸不上,刚好也有点事走不开,就让兰芝去了。兰芝前脚刚走,后脚秀枝就来记工分,兰芝自然没记上。兰芝没回来,秀枝的第二遍记工分又开始了,按队里的规定,记工分时二次都不在的一律算旷工半天。这二次不在没记上工分,算旷工就旷工吧,反正也就是那三分工的事,可老何头硬是拿自己叫板,当着许多社员的面,大声叫道,“这兰芝二次记工分时都不在,秀枝你可不能官官相护,把兰芝的工分给记上了!”
没想到秀枝考虑也没考虑,回答得非常干脆:“何大叔,你怎么不相信人呢,我可是个坚持原则的人,她没来当然不能记上工分!”说着,还将手中的记帐本递给老何头看。老何头得意的哈哈大笑,高兴的说:“这就对了,没来上工当然不该记!给俺看也是假的,俺又不识一个字!”
这一系列事,晨光明白了,任何时候还是不能和人结怨,毕竟多个仇人多堵墙,多个朋友多条路!如果还这样闹腾,今天跟这个叫劲,明天和那个人叫板,自己恐怕最后要落个千夫所指的下场!
所以第二天挑大粪工作再也安排庆功,其他挑大粪的社员,按照晨光的指示,秀枝给每人多记了一分工。兰芝干活偷懒耍滑的事也少多了。
‘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了秀枝这棵枝叶繁茂的树,庆功可是享受到了纳凉的好处。那些从来没正眼看过庆功,从来没把庆功当做一碟菜的老字辈的,现在见了庆功,也都变得客气起来。特别是那个队上有名的小混子牛二,明显的对庆功敬畏起来。今年春节刚过,那天大家在大友家喝往年酒,在饭桌上,牛二当着大伙面戏弄庆功:“你那老婆秀枝,长得像朵花似的,屁股圆圆的,胸脯肥嘟嘟的,看样子也不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是不是你这个公鸡的种不行吧?要不请我帮个忙,你晚上做二个好菜,弄二两好酒请我,我酒醉饭饱后,你就当做没看见,让我搂着秀枝睡一晚,我在用上点功夫,管保秀枝心满意足,来年让你抱个大头儿子!”
大伙乐不可支,笑做一团,“这忙我也愿意帮,我也不要好酒好菜也成!啥都不要,就象咱中国援助阿乐巴尼亚,为了让他做社会主义国家一盏耀眼的明灯,全都是无偿的!这个忙谁不愿意帮,谁就是你儿子!”
嘻嘻哈哈笑声中,庆功恼羞成怒,站起身快步走到牛二跟前,照他脸就是一巴掌,牛二也不示弱,站起来和庆功撕打在一块。就打架而论,庆功可不是牛二的对手,二人扭在一起,庆功吃了点亏,牛二乘着众人拉架的机会,抬起脚踢在了庆功的小肚子,庆功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半天没起来,往年酒没喝成,庆功气得象吹了气的死猪,回到家,躺在床上半天没起来。从那天后,庆功就有点怵着牛二。庆功见了牛二绕道躲着走,实在躲闪不开,碰了面,庆功也是面上不理牛二,心里暗暗咀咒他。
自打秀枝当了生产队的记帐员,情况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牛二多次主动找到庆功搭话,干活时也想着法儿和庆功套近乎,有事没事的还掏出根香烟,恭恭敬敬的递到庆功手上:“庆功叔,你老请抽支烟!”
“我不会抽烟,不抽!”开始时,庆功还是厉声拒绝,可终归架不住牛二的热乎劲,有次干活时,田里正好只有庆功和牛二二人,牛二又掏出香烟,取出一根送过来,还亲手摸出火柴帮庆功点上,庆功那享受过这等礼遇,手不自觉的伸过去,点着了轻轻吸了口,感觉有点苦涩。
“这烟是男人的口红,酒是男人的香水!”牛二在旁边不停的献着殷勤,“庆功叔,这刚抽烟时,口里有点苦,慢慢就有感觉了!没听说有句话说,这‘男人不抽烟,不如做太监’吗?咱男人活着图啥,不就图个嘴里叼根烟,晚上二两酒,怀里搂个婆吗!那秀枝婶,太性感了!这世上咋有长得这么诱人的女人,我想到她,就睡不着觉,底下憋得难受么!”
庆功只顾着小口慢慢品烟,也不觉出牛二的话那儿不对劲。很快的一根抽完,嘴里的苦涩感没了,有感觉了,有了那种做男人的真正感觉了。庆功又伸手向牛二要了根,牛二慌忙的又掏了根双手递过来,耳边还听着牛二在唠叨:“庆功叔,这就对了,不烟又不酒,枉来世上走!”
这之后,庆功成了全生产队有名的吸烟的伸手派,自己不买烟也没钱买烟,谁递烟他都伸手接着,接过后也不客气借个火,点着就抽。日子久了‘伸手派’出名了,烟瘾慢慢也有了,半天不吸,烦燥的难受。
这天也属巧了,晨光把庆功分到几个队里年纪大的社员在一块干活,这几个全是不抽纸烟的老年人,有二个人抽的也是旱烟,这可急坏了庆功,看着他们拿着长长的旱烟袋‘吧嗒吧嗒’不停的抽着,心里猫抓似的难受,忍不住从老何头的手里过来,也吧嗒了一口,就这一口,呛得庆功头脑发晕,咳嗽不停,“这烟咋这么劲大!象枪子似的!受不了!”
一上午庆功没吸烟,弄得他浑身没力气,中午吃饭也不像平时那么香甜可口,吃过饭,也像没了魂似的,坐卧不安。乘秀枝睡午觉空,跑到大队代销店,抠了九分钱买了包‘白纸包’丰收牌烟,没出代销店就连抽了二根,然后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家,看秀枝不在塞在卧室的棉絮里。
下午上工时,庆功自然还是和那几位年纪大的人在一块干活,看着他们嘴里衔着旱烟袋边干活边天南地北的聊古今,甚是悠闲的样,不觉心里痒痒的,他们聊天的气氛越来越热乎,庆功的烟瘾也象火苗似往直往上窜,实在忍不住了,庆功对老何头说了声,“我回家去解大便!”
“小子,想回家抽烟是吧!纸烟装在口袋不就得了,想啥时抽啥时抽!去吧,反正老婆是记工分的,漏了谁也不会漏了你!”老何头笑着说。
由于是偷着跑回家的,庆功匆匆忙忙的一头钻进卧室,从棉絮里摸出香烟,点着火柴刚吸一口,听着门外好像是秀枝说话的声音,忙不迭的随手扔了火柴头,扒着窗台望外看,也没见着秀枝的影,吸了二口烟才又想起自己是偷跑着回来的,边抽着烟边跑回田里继续干活。
正当庆功听着老何头几个南天北地的闲侃时,便听见隔田里干活人大声叫喊:“村圩里哪家失火了,快去救火!大家快去救火啊!”
庆功朝村圩方向望过去,滚滚浓烟从村圩西北角腾空而起,直觉告诉他,那股浓烟正是从自家的院子里冒出来的,他马上想到刚才跑回家吸烟时的那根火柴头,肯定是那根火柴头…,想到这,他面露土色,双腿哆嗦个不停,象灌了铅似的抬不动。
“庆功,快去救火啊!”老何头大喊了声,庆功才回过神来。跟在他们后面,跑回村圩里。进了村圩,庆功才发现确实是自己家失火了,火正是从东间卧室里先着起来,然后蔓延出去的,现在正向着堂屋和西边二间房子引燃,卧室木梁拱起的屋顶很快被烧塌,由于一冬无雪一春无雨,房上的麦秸草遇火就着,火势越烧越旺,年轻力壮的爬上了院墙,年事已高的和妇女孩子们从几十米外的圩沟里拎着盛满水的木桶,吃力地跑向着火的房子,秦奋站在院墙的最前沿,接过从墙下人递过的水桶,将水洒向着火的房顶,可火势太猛,作用不大,木质房梁燃烧迅速,随着木梁承受力的下降,房屋顶部全部坍塌,落入大火中化为灰烬,转眼间四间堂屋在大伙眼皮底下,全部烧毁,屋内的家具和生活用品也全部烧掉,其惨状让谁看了都难受,幸亏大伙奋力扑救,天又没刮大风,火才没有蔓延到其他家。
望着被大火肆虐的房屋,秀枝无奈地蹲在院子里,失声痛哭。
不一会儿,何队领着大队干部过来了。进了院子,何队看见庆功苦丧着脸傻傻的站在那里,就问他:“那屋怎么会起火?火种从哪来的?”
庆功看了看老何头,一幅欲哭无泪的样子:“大叔,我…我怎么知道!”
何队对站在身后的大队民兵营长和晨光说:“老季还有李队长,你俩就辛苦点,负责在这把余火彻底扑灭,和庆功一道,清理下现场,核查下损失。认真调查下起火原因,重点是查一下有没有故意纵火的可能!”
“秀枝姐!别太难过了,别哭坏了身体!”何梅走到还蹲在地上埋头呜咽的秀枝面前,把她拉起来,“到我家坐一会,让爸给你们想想办法!”
秀枝在何梅的搀扶下,来到何队家,爬在桌上仍然是抽泣不止。她哀怨自己的命还真够苦,开心的日子没过上二天,又碰上这场大祸,‘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土窝’,可现在连破旧的土窝也没了,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