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重晴天
“余伯,你说这叫什么玩意?学大寨,越学工分越不值钱,去年我干一天,挣二毛八还够买包‘水上漂’,今年恐怕只有一毛九,只够买包‘大铁桥’了!这赶郭庄,越赶家里分得粮食越少,这样搞下去,会不会再过六零年哪?”大元心里仍然愤愤不平,不停的发着牢骚。
“呵呵!”余仁笑笑。这可是敏感的政治话题,他可不敢有半点表示。
“所以,人才说‘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穷者思变’吗?在这点上,秦奋比我们精明,比我们想得远,在这么难的情况,想着法开饭店,不就是想过个丰衣足食的日子。”余欣怕大元说话没人应尴尬,接过话题说。
“大元哪,没听说‘牢骚太盛防肠断’,别把心思放在那!我们来说正事。”余仁笑着反问大元,“秦奋急着见你赶回雁北,想当面和你说清楚,可你又急着见秦奋往回赶,就这样阴差阳错没见着!秦奋走时让我一定转告你,这饭店,不是他一人的,是我们大家的!这段时间大家都来想办法,筹点钱投进去,开张后我们算总帐,按每人投钱多少定饭店份额!你和秦奋二人前段时间忙着饭店申办手续,算你俩工作了一个月,工资二十块,再加你送鸡折算的钱,你现在朝饭店已经投钱三十块了!”
“那二只鸡怎么能算钱,那是我送秦奋的!再说了,二只公鸡再贵也不值十块钱!”大元脸红了,急着争辩说,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大声说。
“现在为开饭店,你送他鸡就是饭店的事,需要公事公办!值不值十块钱,已经定了,你别太较真,吃亏倒巧下次再算清!”余仁正色的说。
“余伯这么认真秉公!饭店办好有希望!余伯,咱是个粗人,粗人干细事不行!出主意想办法,咱不是那块料,我强项是干事,是处理突发事件!要是有敢来捣蛋的,来俩,我能摆平他一对!说吧,现在你要我干啥事!”大元说。
“‘学有所长,术有专攻’有你这一手,也就十分难得了!”余仁十分赞赏的点着头说,“开饭店需要多面手,也需要你这样干实事的人,你明天的事,找一个头脑精明,长期搞建筑的人,来这咱们好好的议一下,看这块怎么利用不浪费,更合理,房子怎么盖更适合开饭店!”
“我明白了,回去我就落实,明天中午就把人领来!余伯,丑话说前面,我现在家无隔日粮,想叫我拿出钱来,砸碎我脑壳我也没办法,你主意多,给我想想办法!”大元是实在人,也很豪爽,这会说得都是实情。
“大元,你觉得是钱重要,还是人重要?”余仁喝了口水,问大元。
“余伯,这还用问,这时候,自然钱比人重要!”大元笑呵呵的说。
“小子,你大错特错了!任何时候,人都比钱来得重要,钱是人挣来的,没有了人,要钱还有什么用!你现在没钱,我们大家都没钱,所以我们才合起来想法挣!”余仁若有所思的说,“看来按投多少钱分摊饭店份额的想法,对秦奋和你不公平,秦奋没说,我得重新再考虑一下!”
“投多少钱,得多少份额和上街买菜一样,你掏多少钱人家给你多少菜,挺公平的,没有啥不公平!其实,余伯啊,饭店份额多少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主要是想给我那个可怜妹妹小苑寻个事做,让她有个归处……,”大元说。
“这样,大元你看怎么样?”余仁喝了口水,又沉思了一会说,“比如饭店总共是十份,先拿出二份,给你和秦奋,你俩每人一份,剩下的八份再按我们每人投钱多少,分摊份额,我觉得这样才显得更公平。”
“余伯,那敢情好!也就说,现在我没拿钱进饭店,这饭店十份里就有小苑的一份了!这以后我就是肝脑涂地,拚了小命也要把饭店的事情干好,饭店干红火了,小苑也就有指望了!”大元有点大喜过望。
“另外,大元,你考虑一下,城关这些家饭店,你觉得哪家饭店你比较满意,包括结构布局,明晚和你找的师傅咱们一块去吃顿饭!”余仁说。
“饭店要说结构布局,进去感觉舒服,那自然是一店,不过那味道不咋样,比咱家何玲烧得好不到哪去!离咱这也太远,走这么远的路去吃顿饭不值得,六店离咱这近,条件差些,但菜的味道没话说!”大元说。
“那咱们就先到六店,以后等秦奋回来,咱们一道去一店!”余仁说。
第二天刚吃过午饭,大元就领着位五十来岁的男人来见余仁:“他叫汪大海,瓦工技术在城关没有比他更好的,他砌墙不用带线,也是棱角笔直,几间房需要多少砖瓦和石灰,脑瓜子一转就能说个八九不离十!”
“你和秦奋是啥关系?好啊,长江后浪推前浪,秦奋这小子混得有门道,年纪轻轻的就玩大买卖了,好,好啊!”大海对秦奋也是赞不绝口。
“我是帮秦奋忙的,他不经常在城关,盖房子这等事,也总要有个人来经办不是?我就是他委托料理这事的!”余仁态度和霭,语气平和。
说着余仁和大元领着大海看了场地,余仁也将自己的想法一一向大海介绍,大海看了整个地段,又走到水沟边站了会,渐渐面生难色,沉思了半晌说:“这地虽是块风水宝地,但交通不方便,又不处在商业繁华闹区,来往的人不多,还有这臭水沟,基本上不适宜开饭店!因为我和秦奋很熟才说,也只是我的狭隘看法,不一定对,余老你认真参考下!”
余仁很高兴,心里不住的称赞大元,大元这小子干事还真是行,找师傅就找了个高人。在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会说些顺听的,但对你干事情一点好处也没有,‘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吗!余仁开心的笑着说:“汪师傅果然全城技术最好!见解也有独到之处,你说的那些,有些我们已经考虑到了,也想好了解决办法!有些我们还没有考虑到,更没对策,就凭你刚才的那席话,晚上请你喝二盅!就在六店咋样?”
“算了,小孩子们挣俩钱不容易,现在创业需要钱的地方多,现在吃喝也都不香甜,等饭店做大挣到钱了,我们天天来吃喝!那时,才吃得可口,消化吸收的便当!”大海说着,就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临街的门面房子最好盖五间,而且高度要高面积要大,饭店将来再扩大,中间一间改作通道,二边继续作餐厅,后面再盖一栋房子,形成一个自然院落。房子尽量靠西,离水沟远点,但又不能贴近街,防止以后大街拓宽。
“我回去再详细的画个草图,做个预算,看需要多少材料,大概需要多少钱,有个差不多,我们就抓紧开工,现在天虽然热,但正是施工的好季节,砖瓦供应不紧张,容易买到!”汪大海临走前这样和余仁说。
送走大海才出门,回到屋里刚坐下,茶水还没喝到嘴,大元就存不住气问,“余伯,那这预算不又要扩大了,我们是不是再等等,再盖房子!”
“大元,等等我们就有钱了?等等钱就能从庄稼地里长出来了?”余仁不紧不慢的喝口水,锁着眉头沉思了很久,笑着反问大元。又看了看站在在身边的余欣,问:“你大哥和二哥说钱啥时能寄到,说寄多少?”
“是啊,再等也是等不来钱的,除非天上掉金砖!”大元呵呵笑着说。
“大哥说,先给我们寄一千,就这二天寄出,二哥说寄八百,已经寄出,就这二天大概就能收到。大哥和二哥都说,如果再需要,下个月他们还能紧一点,但就没那么多了!”余欣站在余仁身旁,低声的说。
“等收到钱后,再写信告诉他们,就说家里有大事要办,能不能再紧点,尽量多寄点,以后我们就不怎么需要钱了!”余仁对余欣说完,又对大元说,“汪师傅那你就费心催他紧点,等他有了结果后,我们再合计!”
过了二天,大元兴冲冲拿着张纸跑来找余仁,“余伯,你看啊,汪师傅帮咱们房子的预算核计出来了!五间大瓦房连上院落平整,水沟理通,加在一起总共七千零五十块。以我的想法,盖五间大瓦房,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我看也不多!汪师傅也说,这是省了又省,最低标准!”
余仁接过那张纸,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反复看了多少遍,眉头紧蹙没作声,端起水杯光喝水不说话,大元跟着问:“余伯,嫌造价高?”
余仁仍只是喝水,一句话没说。半晌才说了句:“不高!已经够低了!”
大元高兴了,原来已经低落的情绪重新高涨起来,也端起水杯喝着水说:“余伯,既然价格不高,那我看你怎么还是不乐意的样子?我还以为我做得你不满意呢?”
“我不是不乐意,而是在考虑能不能再省点!钱是不高,可也超过了我们的能力!现在攥在手心的钱,连盖房子还不够,以后还要添置点锅碗,留点流动资金,缺口很大啊!”余仁仍显忧心忡忡,不紧不慢说。
“那可就没办法了,神仙老子也救不了啦!”大元无奈的叹着气说。
“不是没办法,只是我们还没想到最好的办法!”余仁喝了口水,脑袋里一直在盘算着。这时,秦奋妈回来了,刚进院子,女人家爱唠叨的优势就再现了:“他余伯,你说这世道变成啥样子了?我这个老太婆一天能挣几个钱,搬运站的那个大老江喝靠柜酒,喊我送二个茶叶蛋过去,喝好酒我问他要钱,他说今天没钱明天给!我卖茶叶蛋的老太婆也成开银行的了!”
“秦妈,那个大老江我认得他,别说他要二个茶叶蛋,他就是要二百个,你都送给他。他说明天给就明天给,明天他要是不给,不要秦奋出面,我追到他家问他要,他要是没钱,我把他家的锅拎来摔了当废铁,卖了抵债!我们怕他了不成,秦妈,你放心,就怕他不买,买了就有钱!”大元大声说。
余仁突然拍拍自己的脑袋,又拍拍大元肩膀,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有能耐!我们也终于有办法了!”
“余伯,你不相信?我干得出来的!我和秦奋都是一路货,现在都是心里窝着气,就是找不到出气筒,谁要是犯了我的天条,我让他没安泰日子过!”大元楞楞的看着余仁说,生怕余仁不相信,拳头握得紧紧的。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受到启发,想到了省钱的好方法,找到省钱的好路子而已……”
“什么精囊妙针?余伯,你快说,让人快急死了……”大元急不可耐的催促余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