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火两重
“何队派人偷水之前,没向你报告过生产队插秧缺水的事?”王书记问。
“何队向我汇报了,我没同意!我要他依靠党的坚强领导,发动群众,靠自身力量去解决无水的困难,要与天奋斗…”何书记滔滔不绝。
“够了!”王书记不耐烦的打断何书记的即兴演讲。
“王书记,何队擅自偷水后,现在他人被南桥大队扣着。这是阶级斗争在当前反击右倾翻案风大好形势下的新动向,大队党支部对这件事情很重视,我们准备开会,研究个妥善的解决办法…”何书记酒醉后脑子犯混。
“我说够了,何书记!你去把大队主要干部召集起来,在大队会议室召开个紧急会议,公社党委要宣布一个决定!”王书记真的发火了。
何书记刚走不远,王书记就问刘委员:“老刘,公社党委委员五位同志今天我们二个在,赵书记的指示你也听到了。你看雁北大队的事情怎么处理?何书记还能继续主持雁北的工作,他还能把雁北工作做好吗?你提个初步方案,我俩做个决定,回去再和其他同志开会通过一下。”
“我建议,让何书记停职检查,让何大力同志暂时代理大队党支部书记!”刘委员犹豫了很久,极不情愿的说出让何队担任代理书记,主要也是让王书记看到自己是一个立党为公,不计个人恩怨的好党员。
“好吧,这个意见我同意!等会你在会上宣布一下。”王书记说。
何书记用井水洗了脸,又喝了杯冷开水,脑子清醒许多,他还没走出大队部,就见季大队长从自家的方向小跑步过来。
“何书记,要出事!”季大队长见了何书记,一把把何书记拉到路边的大树下,“你到哪里去了?下午公社刘委员来,你酒喝高了,说了许多不该说的。只好我陪他们到南桥去了,区委赵书记和公社王书记,和南桥那边的区委书记、公社书记已经是就用水问题协调好了。赵书记很生气,质问我为什么何队汇报了生产队插秧缺水问题后,大队不汇报不出面协商,问我是不是想混社会主义,想和公社党委和区委党委唱对台戏,想干扰农业学大寨,还问我是不是想有意把事情闹大,给公社党委、区党委摸黑!当时王书记脸青一块、紫一块也没敢出大气。刚才王书记到大队时,又四处找不到你!”
“赵书记和那边的书记都到了?刚才我在医务室躺了会,你去通知支部委员们来大队开会!”何书记出汗了,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何斌同志多年来担任雁北大队党支部书记一职,对加强大队支部组织建设、思想建设和制度建设,带领广大农民群众开展农业学大寨,发展农业生产,提高农业生产力水平,做了大量卓有成效工作的。但近年来,由于放松了马列主义、******思想的学习,滋长了严重的官僚主义作风,……”刘委员抑扬顿挫的宣读着公社党委的决定,何书记也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政治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公社王书记坐着车走了,刚宣布担任大队党支部代理书记的何队也走了,只有他这个已经不是大队书记的何书记还颓废的坐在办公室里。
何队现在乐了!他充分体会到了冷时似寒冰,热却似火炉这冰火二重天的滋味,也充分体验到了从地狱到天堂的乐趣。中午还担心被别人打被别人骂,还担心别人使用更严厉的暴力对自己,那会儿还真象热锅上的蚂蚁。可到了晚上,雁北的半片天归自己管了!这些年日思夜想的大队书记却瞬间‘黄袍加身’了,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人啊,这么个活法还真******有意思!
送走王书记后,大队会计还真有点才气,他发挥了聪明才智,跟其他同志说,这何队干了书记,为了区别以前的何书记,我们从现在起就称何队为‘何大书记’,这样叫顺溜,名副其实!还有四点理由,一呢何队全名何大力,二呢何队是大队书记,三呢何队比原何书记辈份高一辈,这四呢何队是现任书记。何队原则性也很强,当即就表态:“怎么称呼不打紧,关键是我们要齐心协力,劲往一处使,把咱大队的工作搞上去!”
何队走在回家的路上,越想越得意,嘴里不由得哼出:“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这“前”字未出口,感觉不对,我现在是大队书记,怎么随口唱起这歌颂才子佳人的黄色戏曲,要是被别人听到,还不成为批判自己的把柄!走到村口,何队又特地拐了段路来到知青组,人啊,要知道感恩,今天的事,多亏了秦奋这小子!这小子门又上锁,不知哪去了!
“我回来了!”何队人还没进门,就大喊了一声。到屋里人还没坐定,又喊了声:“何梅妈,今天给我炒二个好菜,来点好酒!”
“你们男人都咋的了,今天见我面就要好酒要好菜!”何梅妈有点不高兴,站在门口轻声嘀咕了句。何梅何山何海也都出来了。
“除了我,还有哪个男人,见面问你要好酒好菜了?”何队问。
“中午秦奋要好酒好菜,可人家没吃,全送给你吃了,你要好酒好菜,还不是自己填肚子!”何梅妈小声说,二眼怯生生的看着何队。
“今天晚上,也就是刚才,公社王书记宣布我为雁北大队党支部代理书记,我从现在起就是‘何大书记’,难道不值得庆祝一下?”
“真的!爸当书记了?”全家人高兴异常,欢呼雀跃,何梅走到爸的身后给何队捶着背,何梅妈也顿时来了劲儿,跑到厨房忙乎起来。
“我当了书记,你们就这么高兴?”何队笑得合不拢嘴问儿女。
“当然高兴!那不也是爸朝思暮想的么!”何梅也笑着回答。
“哎呀,这人哪?还是丫头何梅说得对!谁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谁笑到最后,谁才算胜利!想不到何书记有今天,也想不到我何队有今天!”看着老婆端上满桌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何队感概的说。
“爸,秦奋在何山屋里睡觉!何山,去喊秦哥起来!”何梅叫何山。
“我来了!”秦奋揉搓着睡眼,走到桌前坐下,“何队,你回来了?”
“秦哥,我爸当大队书记了!”何山边去打洗脸水边兴奋的说。
“恭喜你!何队!这么快?”秦奋洗着脸,语调平静如常。
“秦奋,来这有三个多月了吧!今天是头一次在我家吃饭,今天南桥的事,让我感动,我得好好谢谢你啊!以前的事,我愧疚,对不住你了!来,这杯酒,我敬你!”何队端起酒杯,咧嘴狂笑间,酒下肚了。
“何队,今天的事,你也不用太在意,我也不是看着你的面子,我是看丫…何梅急成那样才决定帮你的!”秦奋还是实话实说。
“不管你是看谁的面子,去了,说了,就是帮我!我都得好好感谢!哎,你怎么不喊我‘爸’了?”何队心情特好,这个时候还想开开秦奋的玩笑。
“秦哥,你喊我爸为‘爸’了?”何山何海二兄弟异口同声的问秦奋。
“爸…,你看你,喝了酒咋就这样,…”何梅娇嗔满面的责怪何队。
“中午那会,你在我心里,很象我爸!就是我爸,可现在不是了!”秦奋笑着说。
“好,不说了!秦奋啊,我得好好谢谢你!说吧,大队会计、拖拉机驾驶员、耕小老师,还有医务室赤脚医生,你想干哪样?我这就答应你,马上替你安排!”何队端起酒杯和秦奋碰了一下,又是一饮而尽。
“秦哥,开拖拉机!”何海建议,何山也建议:“干会计,有权!”只有何梅,二眼热切切的望着秦奋,没说话。
“何队,我谢谢你!”秦奋端起酒杯,望了望何梅,喝了口酒,“何队,你这大队书记,想去掉‘代理’二字,这些最好永远都不要考虑!”
“爸,秦哥说得对,二个书记提拔你干书记,是让你把雁北队的事情干好,你不能把私字过多的掺杂进去!”何梅钦佩的向秦奋点点头。
“何队,说起来,我还真有件事,你得帮我一下忙!”秦奋端起酒杯喝口酒,“哪天有空,带上我和何梅,到南桥大队去趟,亲自向马书记赔个礼,道个歉。今天的事,是我们做得不对。你现在做书记了,人要大度些,要顾全大局,把相邻二个大队关系处好了,无害有利!”
“你小子为我考虑!有道理…”何队摸了摸脑袋瓜,沉思了好一会。
何队家的事顺利解决了,而且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秦奋觉得这事可以放心了。看到何梅一家人兴高采烈,其乐融融的气氛,着实让人羡慕。自己本想也从这热烈的气氛中感受点喜悦,可心里老是调动不起来那根高兴的弦。胡莹的身影在眼前老是晃来晃去,矇矇胧胧中,有几次还把何梅错看成了胡莹。这人哪不论男人女人,都犯着同样的病,在一块时也觉不到她哪儿好,不去怎么珍惜;可那人一声告别,永远地走了,不在自已身边,不在自己心里了,才倍感可贵,是那么的不舍!
晚上秦奋只喝几杯酒,一点食欲都没有,一口饭都吃不进去。也许平时这几杯酒是小儿科,可今天却变成了重症。他只觉得头痛脑晕,浑身无力,四肢困乏。放下碗道了别,秦奋又来到南桥边的空地上,练了几路拳,可仍然提不神来,甚至这么热的天气,连滴汗也没出。
回到知青组,也没洗就直接进了里屋,一头扎到床上,仍然是情绪翻滚,无法入睡。从不失眠的人,睡不着觉,那感觉真的是难受。
迷迷糊糊中,胡莹她来到床前,蹲下来,帮自己脱下鞋,用尽全身力气抱起自己的双腿放在床上,帮自己脱去上衣,裤子,内裤,……
“胡莹,我要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