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有边
‘没有真情,人间是无边的苦海,人生是无尽的苦旅。’这话是谁说的,余欣已经记不得了,她之所以还记得这句话,不是凭她的记忆,而是在农村的切身感受!八年来,她就是在这漫无边际的苦海里挣扎,她就是在这没有目的地的旅途中奔波。现实生活对余欣来说,是没有真情可言的,甚至于亲情也是很淡漠的。有的,只有阶级情,同志情!‘亲不亲,阶级分’!二个哥哥还不是嫌自己是四类分子家庭,大学毕业后,双双去了大西北。与家里很少联系,要钱从不吝啬,写个信打个电话,随要随给。见人可就难了,总是说工作忙,走不脱,‘云南麦子不见面’。这八年里他们总共回了二次家,可每次也是在县城旅社住下来,把一家三口人接到县城去,吃几顿饭,住上一晚,然后再送回雁北。自己亲生哥哥都是如此,还怨得了别人那样对我们!
当余欣靠在秦奋的肩膀,手被秦奋紧紧的握住时,当听到秦奋对她说自己‘要苦一阵子,不会苦一辈子’这句话时,她真的很感动,觉得浑身有了化苦为甘的力量,在这茫茫苦海中看到了海岸!这不正是自己苦苦求索,渴望期盼的人间真情么!她真的需要这份真情,也十分想拥有这份真情。但余欣此时此刻比谁都明白,她只是靠近了真情,只是触摸到了真情的尾巴!因为秦奋不属于自己,那份真情自然也不属于自己!如果自己象何梅那样年轻,象何梅那样不是出身于四类分子家庭,如果…。
世间万物都有可能有‘如果’,惟有人生没有‘如果’。
就是那么一点的温馨真情,已经给余欣担当苦难,变人生苦旅为阳光之旅,足够的信心和勇气。吃晚饭时,余欣用平静的不能再平静的话语将张纪的事,娓娓地告诉了余仁和余妈,老两口露出吃惊的神色,虽然他们早已知晓事情的大概,但仍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对女儿说什么好,只是苦苦的笑,短声连着长声不住的叹气。
“爸,妈,我想这样做,你们看行不?我想把小霜带过来,由我来抚育她,和张纪的婚姻暂时维持着,等过段时间我才和他办离婚手续!”余欣在爸妈惊异的目光下说出了自己最后的决定,“希望你们能理解我,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对还是错,但我目前只想这么做!”
余仁和余妈都没有说什么,只是用突兀的神色看着余欣。
“我想明天爸我们去县城,爸去把阑尾手术作了,等爸康复后我再安心处理自己的事!”余欣说。
当余欣犹犹豫豫地把抚育小霜,维持张纪婚姻关系的决定告诉秦奋时,秦奋很镇静的看着余欣,语气凝重的说:“余欣姐,你做这样的决定肯定有你这样做的理由,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你不方便说我也不会问。只是我的确没有能力能帮助你,我感到惭愧,但我会坚定的站在你一边,永远支持你!”
一句温暖人心的话,就像黑暗中的烛光,让余欣感觉到了,也看到了。什么是幸福,只要有个人可以理解你,支持你,真心实意为你着想,多为彼此分担人生所遇到的酸甜苦辣,这个人可以不是亲人,可以不是丈夫,但这个人一定是自己今生可以信赖的知己朋友。只要有这个人在,余欣就已经很满足,已经很幸福了!
“我想我们明天去县城医院,把我爸的手术作了,再拖眼见着天气就变热了。小老弟,时间你可以安排过来吗?”余欣询问的口气。
“行,明天上午我们就走!”秦奋很爽快的问答,“余欣姐,把要带的东西放在我门口,你们先到车站等我,我们不要一块走,希望你要理解我!”
“可以,我和爸到车站等着你,我能理解!”余欣笑着回答。
送走余欣,秦奋提着齐眉棍就出了门。他来到南桥边的空地上,继续每天的必修课,师傅在世时谆谆教导说,入门容易,深造不难,关键是持之以恒,坚持不懈!正是师傅教导有方,加上刻苦锻炼,精心揣悟,自己方能步入通背拳的殿堂。几路拳练下来,秦奋有点口渴,不知不觉又想到了小苑的蜂蜜水。秦奋又笑了,和小苑在一起,在这寂寞难耐的农村乡下,能体会到艰苦生活的快乐和满足。对自己来说,小苑就是那幸福的晚餐,天天吃惯晚餐的人,饿着肚子去睡觉,睡不着,让人还有点憋得慌,挺难受。
哎,人哪,不论是男人女人,他内心深处都不希望孤独寂寞,都渴望被人爱、被人喜欢,这秦奋自然也不例外。回到知青组开门进了屋,秦奋显得有气无力。放下齐眉棍和衣躺在床上。想想明天中午就可以见到妈,就可以吃到妈亲手烧的饭菜,秦奋还真点小小的激动…。突然秦奋听到有轻轻的脚步声朝屋内走进来,是小苑!小苑进屋就一头扑进秦奋的怀里:“小老公!”
秦奋紧紧地抱着小苑,他听到小苑爬在肩上‘嘤嘤’的在抽泣,秦奋把小苑搂得更紧了,“小苑姐,你有事,受委屈了?你快说啊!”
“没有!一天都没见到你,想见你,我都上床睡了,可翻来覆去睡不着,老想着你!能让我怎么办?”小苑吻了下秦奋耳垂,娇羞着说。
“小苑姐,你真是!我以为出事了呢?象三岁的孩子。”秦奋把小苑抱起,放在床上,让小苑背靠着床头,“小苑姐,看你干活累得那样,我心真的好痛,来靠好了,我来给你按摩按摩,让你放松舒服一下!”
秦奋走到小苑身后,在黑暗中,秦奋为小苑轻轻的按摩额头,轻揉脸部再到头顶,然后一路向下,按摩肩膀,颈椎。最后是小苑的大腿和小腿。他根据小苑呼吸的轻重程度,调节手的用力力度。“小苑姐,知道我是练武的吧,我按摩的手段可以和专业的按摩医生比高低!这背部按摩拍打,可以让你解除疲劳,安心安神,预防感冒,还能提高免疫力。”
“真的很舒服,舒服死了!按摩还有这么多好处,那我以后想按摩了那怎么办?”小苑低声娇柔的问。秦奋两手迅速交替,快速和刺激的按摩敲击动作,确实让小苑异常舒适,她微闭着眼睛,尽情的享受。
“那还不简单,只要我有空,随时免费为你服务!”秦奋笑着说。
“是你说的,不许变卦!”小苑很开心的笑着说。
“多大事,我会变卦!”秦奋也很开心,学着小苑的腔调笑着说。
秦奋最近做事特别顺,一大早刚出门就碰见了第一个要找的人:“丫头,今天我回城去,把余欣爸作手术医院的事落实下,你需要带些什么吗?”秦奋问。
“你走了,我咋办?”何梅脱口而出。话说出口后,自知出言不慎说溜了嘴,羞涩得满脸通红,温柔妩媚的说:“我是说你走了,有事情了我得找你商量,你不在怎么办?我不需要带什么,记得安排事情好了后,早点回来!”说完,转身跑了。
秦奋望着何梅远去的身影,心里不由得感叹,真是个心地善良,朴素美丽的好姑娘,真希望她一生幸福,天天快乐。何梅跑远了,还时不时的回过头来,深情的望上秦奋一眼,“记得,早点回来!”
“那么舍不得,你就不要回去吗!”秀枝的一句话把秦奋从深思中拉了回来。秦奋回过身来,看见秀枝站在旁边,忙着打招呼:“秀枝姐,我正要到你家去,不想在这里碰到何梅了。我是想告诉你,这几天我回家不在,你办的事如果不急,等我回来再办,你需要什么我帮你带!”
“我的事不急,你回来办可以!我什么都需要,什么也不需要!”秀枝多情的盯着秦奋,继续说,“喜欢上何梅了?不过她可是一个心气很高的姑娘,一般的男人伺候不了她,她也看不上!我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观察,何梅应该是看上你了,喜欢上你了。秦奋你该怎么做,我不用我教吧!”
“秀枝姐,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秦奋故意的问秀枝。
“坏小子,怎么做其实你心里早有数,要想知道更好的法,回来我才告诉你!”秀枝像水银一样流来流去的眼神,眨也不眨的注视着秦奋。
秦奋笑笑和秀枝打了招呼,飞也似的向集上车站走去。想想这时间过得也真是快,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雁北公社雁北队,已经快三个月了。
说车站其实也就是公路边的三间大瓦房,半间是售票室,二间半候车室。车每天上下午各一班,从县城发车回头得九点多钟,可现在还不到七点车站里就挤满了人。秦奋到时,余欣已经把车票买好,余仁坐在车站外的土墩上喘气。秦奋问余欣,“车票上标了座号吗?”
“没有!大概是我们来迟了!”余欣无奈的摇摇头。
“走,余伯,我们去吃饭去!”秦奋说着走到余仁的面前,轻轻的把他搀扶起来,“余伯,你不晕车吧!余欣姐,你晕不晕车?如果晕车咱提早想办法!”
“我爸和我都不晕车!”余欣代爸回答秦奋,她看着秦奋关切着爸的眼神和小心翼翼扶着爸走路的神态,心里十分的温暖,十分的感动。如果和自己要结婚的男人张纪有秦奋一半的好,爸一定会很满足,很惬意。到了饭店,秦奋要服务员送来二碗稀饭,十件点心,付了钱。秦奋拿了四件点心,起身说:“余伯,余欣姐,你二个慢慢吃,车来的时间还早。余欣姐,你把车票给我,我去想想办法,弄了座位票。这么远的路,余伯他站着受不了!”
“这孩子,真好!”余仁望着秦奋的背影,自言自语的说,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余欣也知道爸叹气的意思,只是附合着爸,也跟着长长叹了气。
时间不长,秦奋回来了,见余仁父女俩还坐在餐桌前等自己,又向服务员要了碗稀饭,边吃边说:“座位问题解决了!七、八、九座!”
“咋解决的?”余欣迫不及待的问。
“这社会没办法,一到十五号的座位票,车站是一张也不买出去,专门为熟人留着!我找个熟人,到售票员那,她二话没说,就划上了号。”
秦奋找的熟人,是李大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