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城。
天色微亮,车队行驶在环山公路上。
车子稍有颠簸,蓝朵便一个激灵醒转过来。
透过车窗,蓝朵被眼前前所未见的美景所吸引:头上是蓝天白云,眼前是绿树清泉。不远处有不知名的鸟儿飞出路边的树林掠过车顶飞向另一侧的草地上。草地上零星盛开着红的黄的小花。蓝朵不禁痴迷了。在二十一世纪的当下,到处都是高楼林立,垃圾堆积如山。人类为了各自的利益蒙蔽了多年前老祖宗一再呼吁的爱心。四周被忙碌,嘈杂,纷乱和相互间的漠不关心所充斥。而这里。此地!宁静,惬意,阳光普照大地。恍若进入仙境一般。
蓝朵看向远处的坡顶,有一片白的灰的建筑物。想必那里便是他们的目的地吧。
“这里是R城的温暖高地。环境优美,四季如春。”小寐一会儿的海狼不知何时睁开双眼对身侧的女孩说道。
“温暖……高地?”蓝朵略带迟疑地重复下。
温暖高地,狼寨二楼小卧室。
蓝朵一觉醒来时已是傍晚。她一动不动地躺着,只睁着双眼盯着陌生的天花板,而心里百转千回思绪万千……回忆着儿时,思念起妈妈,回想起昨晚的种种,还有眼前的居所。
短短十五年,恍然一大梦。
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后进来一位身材矮胖的中年妇人。蓝朵记起,那是早上领她梳洗并给她准备了热乎乎的早餐的人。其他人都尊敬地叫她“梅姨”。
梅姨慈爱地注视着从被窝里坐起的小人儿:“你醒了孩子!”
不善言辞的蓝朵只羞涩地对来人轻扯下嘴角以作回答。
此时,一楼的会客厅里,灵狼刚刚赶到。
他小心地卸下扛在右肩上的不知名的仪器并夸张地长吐一口气,然后动作潇洒地斜坐进沙发里。他对面的海狼依然戴着面具端坐如故,左手托腮若有所思状,丝毫未被灵狼所干扰。
“想什么?左猛?还是你带回来的女孩?不会是想女人吧?哈……”灵狼仍然一副玩世不恭的德行。
“影子杀手怎么未听从藤印雅宏的调遣?他们又都去了哪里?藤印的死绝对是出自左猛之手。那么他究竟掌握了左什么秘密?绝不仅仅是左对我们示好!是我们之于左的利益致使他痛下杀手吗?”海狼一双鹰眼微眯。
“影子杀手十有八九已经成了左猛的隐藏势力。跟车党也在藤印车祸中死伤过半。但是,左猛现在不足为患。首先,左猛还有一年任期。只要他拿捏不好便有被挤掉的危险。而对于他以往的行事作风功不掩过。他在金钱上捞的已差不多,势力上也有相当一部分人跟随其左右。其次,藤印可谓一招算错全盘皆输。他一不该得罪他的舅舅这张王牌,二不该跟你死磕。而最最重要的便是,藤印雅宏一心想把坛南废墟建成顶级的休闲娱乐场所,黄赌毒一条龙。而你,却要以高价拿下那块地皮建一所利民福利小区。两相比较,我想以左猛的个性定会痛下杀手的。”灵狼微倾身,用少有的一本正经的语气说道。
“左猛,这个人终将是个不得不割掉的毒瘤。藤印纪宏的死如果无人揭秘,那么我们便是杀死他的直接凶手了。”海狼缓缓抬起右手用修长的手指轻按下眉心,尔后轻叹一口气,“好狠毒啊!”
“是啊!好在现下他对我们还是有用的。不说那只老狐狸了。你带回的小丫头究竟是什么来历?”灵狼蓝眸一凛,“她会不会是左猛那只老狐狸设的计。世上传言,左猛对内善打平衡挡。鲜少有手下势力背叛他。而对外善用计。金钱,势力,女人是他发展至今的不变法器。”
稍作沉默,海狼高深莫测地回答他,“她说,今生她的命是我的!”
灵狼略带惊诧地耸耸肩,未置可否地淡淡一笑。“你信?”
海狼自喉咙里轻笑出声,轻扯下嘴角。狼形面具遮住了脸部表情。但也能让人感到他心情愉悦。
灵狼拍拍桌上的仪器,“我最信得过我的宝贝儿。”
楼上响起关门声,楼下两个男人停止了谈话。
“公子在楼下等着你呢。我马上去布置饭菜。”伴随着梅姨慈爱的嗓音,一老一少缓步走下楼梯。
蓝朵静静地站在两个男子面前。依然端坐着的戴面具穿银灰色西装黑衬衣的短发男子是带她回来的人。也是他们口中的大哥!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的俊朗男子她却全然陌生。他穿着一身白色休闲装,嘴角上扬,眉眼里满是温暖的笑意。蓝朵轻点下头以示友好。
海狼郑重地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女孩。她脚上踩着拖鞋,身上穿着来时的白裙,已被洗涤一新破裂处也被缝好。长发高扎成马尾,苍白色的鹅蛋小脸上大眼睛黑白分明,鼻子挺立,小嘴紧抿着。
灵狼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嘴脸,啧啧道:“原来是个小美女啊,我喜欢!只是太瘦了哦,你看这小胳膊,麻杆儿似的。”说着,他玩心大起,一个箭步冲到蓝朵面前将她抱住。
蓝朵对他突然的举动有些惊慌失措,本能地向海狼投来求救的眼神。
“灵狼,赶紧办正经事吧。”一向严肃的海狼对灵狼的顽劣性很是头疼。
“好吧。”灵狼做满脸失望状,老大不情愿的松开双手,一双蓝眸里却尽是狡黠的笑意。
灵狼小心翼翼地打开仪器,动作熟练地将几个磁片依次贴到蓝朵太阳穴和手腕上。仪器滴滴地运作着,小屏幕里陆续显示出一列列数字。少顷,仪器运作完毕。灵狼一边利落地收拾工具一边语气轻快地对海狼说:“安了,一切正常。再胖一点就好了。太瘦!”
海狼和灵狼对视下,彼此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蓝朵是吧?十五岁?”
“是。”蓝朵向海狼点头道。
“你还有什么亲人,除了昨晚那个。”
“没了。”
“恩?什么意思?”
“一个月前妈妈死了,没有告诉我我的生父是谁。继父是个赌徒兼酒鬼,和他一起生活三年,所有的亲戚便陆续失去联系了。”蓝朵淡淡地说。
灵狼感慨道:“哎,可怜的小倒霉蛋!”
“昨晚那样的情况……为什么要跳楼呢?怎么没想过逃跑?依你的年纪应该是能逃出来的!”海狼略带迟疑,但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逃?天下之大,我却不知道该去向何方。哪里还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况且,”蓝朵低下头猛眨眼将眼泪逼回。“他也不算是十恶不赦的人。昨晚那样的情况头次发生,可能是醉酒的缘故吧。世上多的是比他恶十倍百倍的人,不是吗?”
“你在为他的死伤心吗?”
“他死了?”蓝朵惊讶地反问道。旋即涩涩地低语:“死,也算是好的吧。”
眼前这个单薄的女孩,小小年纪,几句话里却道不尽的人间苍凉。
“想不想留下来?”海狼接着问道。
第一次对上海狼幽深的黑眸,蓝朵坚定地说:“您救我一命!我说过,今生我的命是你的。”
灵狼和海狼同时看向眼前的女孩,面色苍白但神色淡定,眉宇间自有一股正气。特别是那双黑眸里,清澈,干净,明亮。
“那好!从此,温暖高地便是你的家。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你的亲人。蓝朵……”海狼沉吟片刻,“以后叫你深蓝吧。蓝朵这个名字不能再用!这里的人都有一段痛苦的过往。来到这里首先要做的便是忘记过去。痛苦的记忆是前行的路障,是敌人置你于死地的软肋。记住!温暖高地是你新的开始,深蓝是你新的生命。”
海狼的声音低沉幽远。一字字刻进蓝朵的心中。“好。”仍是简洁的不能再简洁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随后,深蓝被梅姨领去就餐。
灵狼如发现新大陆般低低地对海狼说:“你发现了吗?她不怎么爱说话哦,恩……有点像你哦。”
灵狼的一句话使他心里莫名一悸。海狼鹰眼微眯,面具后的酷颜高深莫测。
“她,嗯……我们的小深蓝。绝对的白纸一张!我对先前的瞎猜深表歉意。她身体各项指标都很不错。记忆力超强,特别是数字方面。体能方面稍有欠缺,经过你的精心培养后绝对是千里挑一的有用之才。”灵狼满脸狡黠。
“稍有欠缺?什么意思?”
“安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自己慢慢发现吧。”灵狼的嘴角上弯成月牙状,眼里流露出狡猾的笑意。“你打算怎么安排她呢?”
“你说怎么安排好呢?”海狼反问。
“你不会真的让她为你卖命吧?”
海狼搓搓手掌,“这样吧,你抽空安排下,给她一个明确的身份,还是让她上学吧。她应该有正常孩子应有的生活。”
灵狼会心一笑,难得正经的说:“这才是我所认识的海狼呢。”
短短几天,深蓝从梅姨那里了解到温暖高地的大概情况:她现在所居住的灰色别墅区被叫做“狼寨”。西侧的白色小尖楼是灵狼的居所。没有设名,大家都叫它小白塔。只是灵狼在外面有另外的职业,小白塔便不常住人。狼寨东北角稍远的一栋同样是灰色的小楼被主人起名做“墓宅”。里边住着神秘的幻狼。也是不能随便踏进的地方。最南边是大家的训练场。北边一排则是大型车库和杂物间。
几天里,深蓝俨然成了梅姨的小跟班。在狼寨的庭院里花房里或者是山坡的小菜地里都能看见她们的身影。梅姨说,深蓝是她的宝贝啊,深蓝来了她便不再是温暖高地唯一的女性。深蓝也从心里依赖宛若母亲般的梅姨。两个进进出出忙碌的身影成了温暖高地一道美丽的风景。
这天中午,消失数日的灵狼回到狼寨,手里提着一个档案袋和几个服饰袋。
他朝出来迎接的深蓝扬扬手里的袋子,深蓝乖巧地接过去,孩子气十足的灵狼顺势给深蓝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牵起她的小手一起走进会客厅。
客厅里,海狼打开灵狼拿来的档案袋仔细的翻看。
“李小乐!普通但好听的名字。我的……远房表妹。不错!”海狼翻阅一番甚是满意。
“我办事你放心啦!这点小事再搞不定,简直浪费了我R城市长公子的光荣身份了。”灵狼对旁边的深蓝做个鬼脸,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你的父亲大人知道这件事情吗?会不会给他带来不便?”一向心思缜密的海狼询问身边已翘起尾巴的人。
灵狼用手抓抓栗色头发,“当然知道了!放心,我都交代好了。”
“什么时候去学校。”
“明天就可以了。”
海狼看向一直呆立着的女孩:脸色稍稍红润了些,头发还是高扎成马尾,柔弱里不失阳光俏丽。“听到了吗?你能去上学了。在学校里你叫李小乐,身份是我的远房表妹。”还是一贯酷酷的嗓音。
深蓝和海狼对视一眼。这是她从来到这里第一次这么近且真切的看他没有带面具的模样。他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短发乌黑浓密,额头宽阔,鹰眼剑眉,眼神犀利,鼻子刚毅挺直,薄唇轻抿着,一百八十多公分的挺拔身躯给人威严冷酷气势凌人的感觉。深蓝慌忙回敛心神,“明白。”依然简洁。
深蓝依照吩咐,抱起灵狼买给她的衣服缓步走回自己的房间。
她,蓝朵。几天前来到这里便被改名为深蓝。今天她又被告知自己有了另外一个名字:李小乐!这时,她才真实的感觉自己已完全脱离了以前的生活。
还记得刚来到这里的那天晚上海狼对他说的话:这里的人都有一段痛苦的过往。来到这里首先要做的便是忘记过去。痛苦的记忆是前行的路障,是敌人置你于死地的软肋。
从明天起,新的开始,新的生命,新的生活!深蓝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