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辞出门来,说了几句“回见”之类的话,王都尉便当先钻入了门前一辆马车,扬长而去。那潇洒的样子,看得曹端暗暗咋舌,奶奶的,驸马随便上妓院,还有马车在外面恭候,这什么世道啊!
他回过头来,正要向段和誉道别,却看见段和誉正一步三回头地走着,满脸都是留恋之色,不由暗暗好笑。他忙轻轻碰了碰段和誉,笑道:“段兄这般深情款款,莫不是把魂儿留在这里了吧?那倒有些麻烦,小弟还真不知道到哪里找道士为你做斋醮招魂呢!”
段和誉这才回过神来,猛地,他才想起来今日找曹端来本来是有事“商量”的,不想吃喝玩乐的流程走了一遍,自己还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不由心下大急,忙道:“曹兄,在下有一事——”说着,他回头望了望四野,见此时已经月上柳梢,路上人烟稀少,这才又回过头来,热切地望向曹端。
曹端见他的表情,知道事情不简单。不过,人家一千多两银子的酒席也吃了,天下一等一的妓馆也玩了(虽然最终不是他掏的钱),若是还借故推脱就显得有些太过不仗义了,便提着一颗心,很“豪爽”地一拍胸脯,说道:“段兄不必吞吞吐吐,但请直言,若是能办到的,小弟一定帮忙!”心下却暗暗加了一句:“若是办不到的,你为难我也没用啊!”
段和誉见他如此爽快,不由大喜,暗忖今日这一千多两银子没有白花。他又四周张望了一遍,才神神秘秘地说道:“是这样,今次在下出来,临行前,父皇交给我一封信,命我一定要想办法交给大宋天子,或者是在天子面前说得上话的大臣。只是在下初到,人生地不熟的,一直都无能为力。在下忽然想到曹兄你不是说自家在京城不是有些生意吗,有生意必然就有人脉,不知道——”
曹端听得此言,忙不迭地摇头道:“段兄太看得起我们曹家了,你也知道,我们大宋向来重文轻商,不要说朝廷重臣了,便是地方上的小吏也不怎么愿意和我们交往,如此重大的事情,在下恐怕是无能为力了。”
段和誉忽地神秘笑道:“曹兄不必担心,若是你一定办不到的事情在下是绝不会逼着你去办的。只是此事嘛,在下就替曹兄至少想出了两个办法,曹兄若是愿意,一定能成的。而且,若是事成,在下和全体大理百姓都会感激万分的!”
曹端听得他竟然将自己的路子都已经设计好了,而且一设计就是两条,心下未免不爽。不过,他听得“感激万分”四个字,还是不由怦然心动。要知道,这事虽然可能为他带来麻烦,但作为一个信使,遭受性命之忧的可能性并不大。但若事情办成,自己就对大理皇室有了一个极大的恩情了,到时候自己若是将一部分生意移到大理去做——
他按捺下自己的激动之情,淡淡地问道:“不知道是哪两个办法,还请段兄明说!”
段和誉自然明白他心中的不悦,他对曹端这人还是颇为喜欢的,不过,事关重大,自己个人的感情在整个皇族的存亡面前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于是,他有些尴尬地笑道:“这第一个办法嘛,是在下刚刚想到的。曹兄,你看,方才和我们一起玩乐那位风liu王都尉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风liu粉侯’王诜王晋卿了,此人是皇亲国戚,应该认识不少朝廷重臣,我看他对曹兄你很是赏识哩,若是曹兄能多多和他亲近一番,探探他的口风,事情说不定就成了。”
曹端这才想起来,可不是吗?记得当初看《水浒传》的时候,便看见过有关这个王都尉的事情,后来又陆陆续续从其他书中看见过王诜这个名字,好像他还他被评为“中国历史上最牛驸马”,就是因为他风liu成性,姬妾众多,好像公主对他也不是很满意,皇帝对他似乎也不喜欢,卸了他的官位,不过他还是我行我素,风liu不改。最后,皇帝都对他无可奈何了,只好随他乱搞,自己只当没有看见了。自己方才听这些姐儿们叫他“粉侯”就应该想起来了啊。嗯,怪不得方才段和誉这小子一直一言不发,原来早就算计上他来着!
想到这里,他摇头说道:“不行,这个王都尉的事迹在下也听说过一些。先不说他愿不愿意帮忙,就是他肯,听说他和今上的关系颇为恶劣,要他帮你带信恐怕是难为他了。再说,听说此人文才出众,交往的多是大苏(苏轼)、黄豫章(黄庭坚)这些‘元佑党人’,你大概也听说了,今上亲政之后,这几年之内屡次大赦都在旨意中特别明注了对‘元佑党人’不加恩典,可见今上心中恨意之深。这个王都尉若不是皇亲国戚,恐怕也早被打发到岭南开荒去了,曹兄还指望他能为你传什么信吗?”
段和誉闻言,忙点头道:“曹兄说的极是,是在下疏忽了!那我们不妨试试第二个办法。”
曹端点头,道:“请说!”
段和誉叫下一笑,道:“在下听舍妹言道,曹兄最善蹴鞠,你知不知道方今还有一位最喜蹴鞠的大贵人呢?”
这个问题还用问?曹端毫不犹豫地说道:“自然是九大王端王佶了!”
段和誉笑道:“着啊,我听说这端王不仅爱好蹴鞠,还很善走马放鹰,擘阮弹筝,浪子相扑,琴棋书画,总之是,只要是玩的,基本上没有他拿不出手的。当然,更重要的是,听说他的性子和曹兄你简直就是一模一样——这个,若是曹兄能结识了他,好事必携!”
曹端笑道:“你说我的性子和他一模一样,却不知我是什么性子?不要怪我问,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嘛!”
段和誉笑道:“嗯,自然是一般的潇洒不羁,一般的风liu难驯,一般的豪爽大方,一般的礼义仁孝了!”
曹端听得一阵肉麻,暗忖:“什么潇洒不羁,不就是轻浮吗?什么风liu难驯,不就是好色吗?至于什么豪爽大方,说出来,恐怕葛朗台都要笑了,老子平日看得最严实的就是银子了,谁叫老子是商人呢?至于礼义仁孝更是一顶和老子风马牛不相及的高帽。人虚伪到这个程度,真是没得救了!”
他脸上却是一脸深以为然的样子,不动声色地说道:“恐怕这事还是要让你失望了,我和端王没有任何交情,就是有,他一个亲王,避嫌还来不及呢,岂能过问朝政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