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东京的小甜水巷,整个大宋朝还真鲜有几个人不知道的,这里和第一条甜水巷、第二甜水巷、第三条甜水巷组成的东京“四甜水巷”围就了东京东城的小半地方,乃是东京这个当代第一都市的商业最是发达的去处,那里酒楼林立,茶馆如云,街市上人流如注,商铺里琳琅满目,当真是说不清的纸醉金迷,道不尽的繁华如梦。
虽然这“四甜水巷”各有自己经营的重点,而这个重点又铸就了各自不同的特色,但小甜水巷的名声还是远远盖过其他三条名字比它叫得更“大”一些的甜水巷。原因无他,这里从事的交易最是特殊也最是销魂——声色交易,换言之,这里乃是大宋朝乃至当时天下的第一“红灯区”。这里妓馆林立,而色情业所产生的“衍生产业”也极为发达,比如私窠子,又比如酒楼等等。总之,这里乃是天字第一号销金的去处。
当然,也有其他的许多地方努力借鉴小甜水巷的成功经验,照搬他们的经营模式,斥巨资开了不少妓馆,想和小甜水巷一争高下,但终究都还是一一败下阵来。究其原因,倒不是完全是因为资源的问题,说实在的,若比起资源,虽然小甜水巷的姐儿大多都有慑人的本钱,但其他地方要是用心经营,倒也未必就一定达不到这样的水平。问题是,这里有一样别的地方永远无法具备的条件——地利。
小甜水巷就处在大宋皇城的右掖门外,人来人往俱是高官显贵,光临此地的除了慕名而来的访春客,更多的乃是怀着各种目的而来的“醉翁”:有为求闻达婉转于脂粉之间的,有来此寻找创作灵感的文人墨客,还有这些文士的庞大“粉丝”群,有时候运气好一点,你甚至可能碰上当今官家本人。
当然,第一个将小甜水巷的名声带起来的非一代词宗柳三变莫属。听说,当年柳三变流连于群芳之中,竟然得到一个“奉旨填词柳三变”的诨号,其中的风liu和心酸日后自然成为了文人墨客茶钱饭后的谈资,以至于小甜水巷的名声也跟着柳三变的艳词一起传遍四方,这就使小甜水巷的名声达到了一个其他“红灯区”远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曹端听说自家在这里有一处酒楼,便谢绝了曹温派人领路的好意,带上云东一路问路而去。毕竟,这种地方,谁又不想亲眼去看看,若是有一个人在前面领路,那味道又自不一样了。
二人都是少年心性,虽说本来是要去查探酒楼的经营情况的,但来到东京这样一个花花世界,又岂能不好好游逛一番的。于是,二人四处一阵游荡,调笑了第九十九个站在路边揽生意的卖春的私窠子之后,眼前日头已经压在头顶上,曹端这才回过神来,一拍腿说道:“怎么把正事给忘记了?”说着,便回头扯了一把云东,准备招呼他办正事去。
不想,曹端一扯之下,云东竟然丝毫不为所动,曹端这才注意到他竟然是一副满脸迷醉的猪哥样,眼光呆滞,直视前方。曹端顺着他的眼光望去,看见前面有一顶颇为华丽的轿子正在缓缓前行,轿子旁边,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逶迤而行。虽然看不见那少女的正面,但从背影看来,身材纤细,行步婀娜,应该不是那种“背看一朵花,正看一脸麻”的货色。
“怎么了?傻了?不就是个美娇娥吗,又不是没见过美女,至于这个样子吗?当心人家笑你没见过世面啊!”曹端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推了推云东。
云东这才回过神来,脸红微红,道:“我可不是看那小妮子,那轿子里面的那位才是真正的绝代佳人呢!”
曹端听他用上“绝代佳人”这么夸张的字眼,有些不屑,暗忖:“孩子没见过世面就是这个样子,悲哀啊,随便路边遇到一个还看得过去的女子竟说成什么‘绝代佳人’!光看字眼,就能把人给雷死!”
他心中所想,立时便在脸上显现了出来。云东见他这神情,便知他是不信,脸色不由又涨红了一些,紧绷着面皮说道:“大爷敢是不信吗?”
曹端见了他的神情,不由有些好笑,道:“信——才怪!你跟我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学会了透视眼呀?那轿中的人物是那么容易看见的吗?再说了,即使她一不小心,小荷微露了,你凭着这么简单的一眼,怎么便能断定这就是个什么‘绝代佳人’呢?”
云东有些急了,跺脚说道:“不是一眼,方才她还下轿来着,你看那边那个正在吃馒头的乞丐,咦,哪里去了,刚刚明明还在来着!”
曹端暗忖:“这京师繁华地带,哪里会有什么乞丐?”,不过,他看见云东认真得有些过头了,不由有些不忍,道:“好,就算那边有一个乞丐,一个正在吃馒头的乞丐好了,那又怎样呢?”
云东道:“不是算,是真有。那个乞丐的馒头还是那轿中女子亲手给的。方才她轿子经过的时候,见到有个乞丐,专门停了下来从那小丫鬟的篮子里取了一个馒头给他!”
曹端听到这里,不由有些狐疑起来:“早听说乞儿一概不准进入汴京内城的境地的,毕竟,京畿重地需要的便是‘和谐’,乞丐这种破坏和谐的老鼠屎,开封府那些官老爷们会允许存在吗?不过,听这孩子之言,倒是有板有眼的,不像是信口雌黄,这事还真是有些奇怪了!”
云东见曹端满面狐疑的样子,哪里知道他心里正奇怪的乃是关系社会和谐稳定的大事,以为他是对所谓“绝代佳人”心存疑虑,不由急了,拉着曹端说道:“不信,咱们去看看!”
曹端拒绝了几下,终于还是拗不过不知道是急于“表清白”还是对方才的蓦然一眼意犹未尽的云东,只好在他的连拉带扯之下,尾随着那顶缓缓而行的轿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