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回:魔王法宝败三郎,请兵罗刹破狂风
敬练三三前后,谨修二八工夫。魔难生灾速剪除,果将仙缘永注。
跳出四生六道,行满自归真如。修炼玄门别有殊,沉醉无边妙处。
却说三郎破了琉璃灯,灭了青蛇,四个欢欢喜喜回来方家集。众庄人闻知这个消息,个个欢喜!
再说白猿怪没了琉璃灯,死了青蛇。躲于洞中魂飞魄散,伏在青牛床边放声大哭!不期哭醒那怪;问道:“贤弟,我又没死,你哭怎地?”白猿见青牛哥醒来,益发痛哭道:“哥哥啊,你怎么才醒耶?可恨陶三郎那厮欺我太甚,破了我的宝贝,害了妹子小青,闹我洞府;卓是暴横哩!”青牛怪闻言恼道:“可恨,可恨,那厮欺我洞中无人,伤吾手足之情。着实无礼!贤弟且休凄惨,哥哥我还有一宝;三郎那厮不来便罢,他要来时,定教他尸骨无存!”
二怪即时传令;整顿门户,操兵演义。专侯三郎前来厮杀。次日,果见小妖来报:“大王,陶三郎门外叫战哩!”二魔王贯甲披袍携了兵器,挂了牛角葫芦。点齐大小群妖;挺出来洞外摆阵。三郎见了青牛怪复出,喝道:“老妖,吃我一杵,怎么不死,还敢前来?”青牛怪骂道:“黄毛小贼,如何趁我疗伤之际,害我义妹,欺我贤弟?今日相会定不饶你!”三郎笑道:“怪物,你有什么能耐,敢说大话,这番再吃我一杵,交你老命不保!”
青牛怪心头火起,陡起雄心;怒道:“小贼,看剑!”急仗剑砍来。三郎执铁杵招架!这一番好斗,更不比前番;但见:
剑杵施妙运,人魔各生嗔。来往皆非善,两家仇怨深。
乒乒扑扑惊天地,荡荡悠悠黑雾喷。恶性凶顽挥利刃,杵棍无情手段真。
冷飕飕,乱纷纷。一个筋斗纵,一个跨彩云。双双来赌胜,斗法苦相争。
那魔王忍不住怒发,挺剑与三郎战经五六十余合;未见胜负。一时卖个破绽;翻身跳出圈子。把剑尖一指;叫道:“孩儿们都来!”白猿怪即与大小妖精舞刀弄剑,鞭锏叉棒,一拥而上。倩倩三个见妖兵来得势汹,各仗兵器来斗群妖。这一番好杀,双方越斗越勇,那些小妖丫丫叉叉,死伤众多。青牛怪见妖辈不敌三郎师徒,妖尸横遍山野!一时慌了手脚,被三郎一杵打来;那怪有了见识,急急纵身跳回洞口,叫道:“孩儿们,且休赌斗,看爷爷使一般手段!”
小妖们巴不得一声,丢了兵器,一窝蜂的跳回洞营,要看爷爷本事。青牛怪着实恼了,你看他解下牛角,更不答话;‘呜呜’的吹响一声号来;忽然间天地变色,狂风大作。吹响第二声;翻江倒海,石裂山崩。果然好阵狂风:
播土扬尘天地昏,催山过岭折老松。翻转黄河千层浪,激荡长江万丈洪。
平地泥沙失三尺,日月无光尽埋云。不见昆仑参天势,难觅华山顶上峰。
自古狂风多般见,不比号角吹三声。
这阵好风,飕飕地向三郎四众迎面吹来。师徒早也立不住脚,滴溜溜刮上半空;一似断了线的风筝渐渐远去。白猿怪见那倩女姿色撩人,急忙叫道:“哥哥耶,陶三郎那厮吹死活该!那红衣女子,我甚为不舍,莫交走了她哩!”青牛怪闻言解下葫芦,口念咒语;‘嗖’的一下,将倩倩收将回来,叫小妖绑了,送去二大王寝室。小妖齐齐动手,果把倩倩绑了,送去白猿怪房中关了。正是:
凶形未测邪幻嗔,苦历几番空志承。一尺常开魔先进,道高虽丈善难尊。
敬练三三失妙法,二八工夫枉虚心。堪说忠义难结果,尽随狂风出桂林。
却说三郎师徒吃了老怪这一阵风,无云而自驾,飘飘荡荡;直吹至西北边陲黄沙大漠!时值大漠风暴,把他师徒尽皆掩埋黄沙之中。昏迷多时,师徒钻出黄沙来,个个喊疼!这会受伤,就驾不得云。几个放眼望去,但见黄沙漠漠,海般广阔,无边无际!三郎暗暗叫苦!张魁问道:“师父,这是那里?”三郎道:“呆子,眼见是沙漠,还问那里!”佛儿道:“师父,看这里大漠无边,想是来了西北边陲,那妖精是个什么宝贝这般厉害?就吹人千万里之遥?如今倩姐姐不知去向,我们又离桂林千山万水,腾不得云,怎生奈何也?”
三郎笑道:“佛儿莫慌,我看此处景色迷人,正好赏景哩!”张魁道:“师父好雅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赏什么景色?依徒弟之见,也莫回桂林去了,那魔王宝贝厉害;这回吹来西北,下回不定就吹到那里?交我等找不着归路。”三郎道:“你这蠢货,如何尽说些丧气话,怎做得我的徒弟?”张魁笑道:“师父莫怪,全凭你吩咐就是。”
三郎把手一招,天上飞来三只白鹤,三郎道:“有劳汝等送我们回西南桂林。”张魁佛儿大喜!三个跨上白鹤,白鹤飘然展翅,离了西北。约莫半日,回来桂林地界,师徒回来庄上,庄民殷勤招待,休息一日,各自身子复原。三郎吩咐张魁佛儿道:“你等好生在此,待师父探信息去来。”佛儿道:“师父去,佛儿也去。”三郎道:“今日非同往日,那妖王宝贝厉害,若随师父去,必遭风败,一时散了,那里找寻?师父只身前去,方好退身!”
张魁道:“师父此去仔细,务要平安回来,徒弟们等你哩!”三郎道:“理会得。”两个送三郎出庄,归来不题。且说三郎只身来至象鼻山水月洞。只见洞口小妖各执兵器来回巡视。三郎摇身变化一只蜜蜂,端的身轻小巧,嘤嘤展翅,飞进洞中。只见老魔端然睡下,几个小妖在那厢猜枚赌胜。正看时;只见白猿怪执壶酒;跌跌撞撞;口中骂道:“贱人,俺那些比不得那陶三郎,这般恼我!只是不从?”口中念念叨叨朝里面去了。
三郎不敢造次,后随白猿怪入来。白猿怪推开一扇石门进去了,三郎顺势飞进来。果见倩倩关在里面,见了白猿怪恼道:“讨死的泼怪,快放了你姑奶奶,三郎来时,交你死的难看!”白猿怪吃多了酒,哪里理会,就陡发狼心要来求欢。被倩倩狠狠甩了那怪一记耳刮,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本姑娘无礼!”白猿怪恼起性子,展开簸箕大手;一把将倩倩揽在怀里;面容改色道:“把你个不知趣的贱人,这一时没人救你;在此放泼怎地!一会得成好事,不怕你春心不动!”
三郎看得明朗,即使大法,变作毒黄蜂,抖开翅去那怪脸面狠狠叮了一口!那怪:“啊呀!”大叫一声,肿起半边脸来。捂着脸忍疼骂道:“晦气,晦气,就想做些事,不知何物与我难堪,扎我这一下?”捂住半边脸径自出门去了。三郎原变化蜜蜂定在倩倩发髻之上;开口叫道:“丫头,丫头,你还好么?”倩倩认得三郎声音;喜道:“三郎,你在那里?”三郎道:“在你头发上哩!”倩倩伸开手,三郎嘤嘤展翅叮到倩倩手心。倩倩道:“怎么你还没死?”三郎道:“死丫头,如今做了压寨夫人,就忘了故人;咒我死哩?”
倩倩咄道:“胡说什么,那个是压寨夫人?快救我出去!”三郎道:“魔王凶狠,不好救你,你便安心在此做压寨夫人,我还同两个徒弟别处去也!”倩倩道:“把你个死三郎,你便要走,也带我带儿,如何自去了?谁耐烦做压寨夫人?”三郎道:“你这丫头,不知好歹,做了压寨夫人;多多富贵受用无穷,也强似随我去吃苦哩!”倩倩道:“休要乱谈,我宁愿随你吃苦,也不愿在此遭瘟!你再这般乱说,我打你了。”
三郎道:“莫打莫打,你还说说怎么救你?”倩倩道:“你好智慧!想你有七十二般变化,本事高强,但依我的形象,拴个假身在此,我们觑着空闲好走路去!”三郎道:“你说的是!”即现出原身,呵一口气;果变个假身;和倩倩一般无二,只是少了口气。
两个侯至夜晚,三郎施法开了石门,约已四更时分。两个轻挪慢步,走将出来。只见层层门户严紧,且喜众妖熟睡。两个正要出门时,只见老魔睡在榻上,腰里别着那牛角闪闪发光!倩倩叫道:“三郎且慢!”三郎道:“丫头,舍不得你家大王哩,还慢怎地?”倩倩道:“莫胡说。”轻轻走近老魔榻前,就去解那牛角。就要解下时,那魔王把身子一翻,将那牛角半截压在身下。真个魔躯压得严严实实,莫想拿出来!倩倩即向三郎把手乱招;三郎会意上前;两个合力一扯;不想惊醒老魔,急忙翻身坐起,两个急把头一缩,躲在塌下。那魔四处望了望,口里乱念,倒身又睡。
两个偷了牛角,走出洞门。刚下来半山,倩倩住脚不走了。三郎见了笑道:“丫头,就说你舍不得你家大王,如何不走么?”倩倩道:“死三郎,满口胡言,我脚疼,走不得了。”三郎道:“才自走得下山,这会如何脚疼了,如今怎处?”倩倩道:“你还驮我走罢!”三郎道:“你这死丫头,是什么道理?来消遣我,叫我驮你,实走不得,仍回山寨去,交你当家的与你揉一揉!也省得我驮!”
倩倩道:“实疼的厉害,你若不驮,下不去山,你还驮我罢。”三郎道:“罢罢,想是你享了几天福,着人伺候惯了,故教我驮!”真个三郎驮起倩倩下山,倩倩心里就如吃了蜜也似,说不出的欢喜!两个正行间,山凹里一阵风来,石上跳出那青牛怪,手提宝剑喝道:“陶三郎,久闻你是个忠义之士,元来尽干些下流勾当,劫人物件,掳人妻女!你好不知羞。”三郎放下倩倩道:“罢,罢,磨磨蹭蹭,等也等来这个冤家!”喝道:“贤郎,你才好不知羞,想你强占桂林之地,恃宝逞凶,困我知己。我便收你宝贝,救我妹子,有何过处?识相的让开道路,交我等下山,道半个不字,片刻就打出你的原形!”
青牛怪喝道:“贼三郎怎敢藐视我也,不要走,吃我一剑!”仗剑砍来。三郎掣杵迎住老怪!好杀:
降魔杵,七星剑。万道金光如闪电。一个九天青牛怪,一个忠义陶三郎,反反复复玄虚论,来来往往敢相当。紧刺咽喉丢棍手,横扫千军弄乖张。搅动天关三层阙,惊杀酆都十阎罗。
两个正斗得难解难分,背后忽然闪出白猿怪,一把夺了倩倩牛角,将她兜了个满怀,将那牛角望空一撇,高叫道:“哥哥,得手了,速回罢!”复把倩倩捉回去了。青牛怪得了牛角,更不与三郎打;跳起来,将那牛角就吹得呜呜作响。那怪着实无情,不歇气连吹三口。
一时狂风大作,倒海翻江。可怜把个三郎又刮在半空,风车也似;无影无形去了。老魔得了胜利;笑道:“我的儿,你到那里去哩?”欢欢喜喜归洞不题。
却说三郎吃了老魔这阵风,半空里滴滴溜溜吹了三天三夜;方才落地。浑身是痛,挣扎起来叫道:“天哪,想我陶三郎前世做了什么孽,叫我屡遭妖魔毒害?枉我一身本事;怎地全无大用也!”感叹多时,只见一个樵子打柴上山;口唱《石桥歌》云:
“吾家本住石桥北,山镇水关森古木。桥下涧水彻昆仑,山下有泉香馥郁。吾居山内实堪夸,遍地均栽不谢花。山北穴中藏猛虎,出窟哮吼生风霞。山南潭底隐蛟龙,腾云降雨山蒙蒙。二兽相逢闹一场,玄味隐伏皆真祥。景堪美,吾暗喜,自斟自酌醺醺醉。醉弹一曲无弦琴,琴里声声教仔细。可煞醉后没人知,昏昏默默恰如痴。仰观造化工夫妙,日还西出月东归。天是地,地是天,反覆阴阳合自然。识得五行颠倒处,指日升霞归洞天。黄金屋,白玉椽,玉女金童日侍前。南辰北斗分明布,森罗万象现无边。无昼夜,要绵绵,聚散周天火候全。
若问金丹端的处,寻师指破水中铅。木生火,金生水,水火须分前后队。要辨浮沉识主宾,
铅银砂汞方交会。有刚柔,莫逸意,知足常足归本位。万神齐贺太平年,恁时国富民欢喜。
此个事,好推理,同道之人知此义。后来一辈学修真,只说存养并行气。在眼前,甚容易,得服之人妙难比。先且去病更延年,用火烹煎变阳体。学道人,去思已,休问旁门小法制。只知目下哄得人,不觉自身暗憔悴。劝后学,须猛絷,莫徒抛家住他地。妙道不离自家身,岂在千山并万水。莫因循,自贪鄙,火急寻师觅玄旨。在生若不学修行,未必来生甚胎里。既有心,要终始,人生大事惟生死。皇天若负道心人,令我三涂为下鬼。”
三郎见了,忍痛上前问道:“大哥,你唱的什么歌?”那樵子答礼道:“这叫做《石桥歌》原来古人之作,想我虽系山野之人,亦好闲时哦咏,故此打柴也将古篇唱唱;无过消遣情怀耳!”三郎叹道:“难得大哥悠闲自在,高唱古篇!想我美好少年,几时得有一天悠闲?”那樵子笑道:“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无过瞬间光景,何必交自家太累?你试着放下所有,抛开烦恼,眼前或能豁然开朗,比海更甚!无一时不得悠闲哩!”
三郎道:“多谢大哥指点,小弟铭记便是!还问大哥,此是何处?”樵子道:“此是翠云山界,你是何人?因何到此?”三郎道:“我乃陶三郎,只因桂林荡魔不料歹魔凶残,善会弄风,我也是遭了风败,才吹来这里的!”樵子慌忙撇了斧柯拱手道:“莫非洛阳除怪陶先生否。”三郎道:“不才正是!”樵子惊道:“原来仁三郎来此,失敬失敬!”三郎道:“不敢不敢,我闻大力牛魔王可是居此?”
樵子道:“正是正是,只是那牛魔王不在家中。先生问他怎地?”三郎道:“我闻那牛魔王神通广大,意欲请其出山,同去桂林除怪。”樵子道:“十分不巧,那牛魔王只因做了歹事,困于锁魔镜中已经多年,只有一个妻子名唤‘罗刹女’一个儿子名唤‘红孩儿’也是本事高强,先生若要请时;去请他妻女下山可除毒怪!”三郎闻言喜道:“再问大哥;那罗刹女家居何处?”樵子道:“不远,离此向东不上六里就是芭蕉洞了。”
三郎谢过樵夫,径投芭蕉洞来。不上五六里,早到芭蕉洞口。果见风光秀丽,与别处不同。但见:
山以石为骨,石作土之精。烟霞含宿润,苔藓助新青。嵯峨势耸欺蓬岛,幽静花香若海瀛。几树乔松栖野鹤,数株衰柳语山莺。诚然是千年古迹,万载仙踪。碧梧鸣彩凤,活水隐苍龙。曲径荜萝垂挂,石梯藤葛攀笼。猿啸翠岩忻月上,鸟啼高树喜晴空。两林竹荫凉如雨,一径花浓没绣绒。时见白云来远岫,略无定体漫随风。
三郎整衣向前;叩门叫道:“牛大哥在家么?”门开了,里面一个妇人手提着宝剑走出来;但见:
头裹团花手帕,身穿纳锦云袍。腰间双束虎筋绦,微露绣裙偏绡。
凤嘴弓鞋三寸,龙须膝裤金销。手提宝剑女英豪,敢比月婆容貌。
三郎看见吃了一惊:“咦!我是初次来访,她如何提兵器出门,似乎要打?”原来牛魔王好结天下不良朋友,又因罗刹女生的颇有姿色,自当牛魔王不在家之时,时常以访牛魔王为名来薅恼罗刹女。这罗刹女虽是女流之辈,倒生来三分志气,最恶这班不轨之徒,每有人访,自当提剑开门,管教来人畏服!当时罗刹见了三郎,也不认识;问道:“你是何人,唤我夫君怎地?”
三郎自知是罗刹女,即礼貌道:“小弟陶三郎,拜见公主!”罗刹见他报了名讳,转了笑脸道:“原来是慈悲门人,还请进来说话!”相邀入内,命丫鬟看茶。笑道:“先生初次来访,提剑开门,多有失礼,实出无奈,还请先生莫怪!”三郎道:“不怪不怪,倒是三郎唐突来访,不怨公主戒备!”罗刹道:“早闻先生出师观音,云游四海;积功救母,不知今日因何至此,要寻我夫家?”
三郎道:“说来惭愧,有辱家师名声,因广西桂林有青牛白猿作恶,是小弟前往扫荡,不期二怪各有宝贝,一乃琉璃灯,善能喷火。又乃青牛角,善弄天风。能吹人万里之遥。琉璃灯虽为我所破,无奈那青牛角急切破他不得,前番遭其毒手,吹至西北大漠,复至桂林。不期今日又遭毒手,吹来此处,早闻大力牛魔王本事高强,故才冒昧来访,意思请牛大哥出山,与小弟同往桂林相助除怪也!”
噫!三郎明知牛魔王不在家,如何还来说请他之话,不是多此一举?但凡男子访友,皆以访当家为名;三郎又是初次来访,终不然冒失就请罗刹女出山,其实无礼。故此明知牛魔王不在家,也只能将请牛魔王为名;继而再请罗刹女,此是江湖一点诀。三郎当时说出请话来,罗刹道:“十分不巧,我那夫君久困锁魔镜中至今未归。既然先生盛请;我愿与我孩儿同三郎前去桂林除此二怪,助先生成功!”
三郎听说大喜道:“若劳公主屈尊,三郎无忧,不知红孩儿见在何处?”罗刹笑道:“那厮有些贪玩,终日不见踪影。”正说时;门外走进那红孩儿来,果然威武,但见:
面如傅粉三分白,唇若涂朱一表才。鬓挽青云欺靛染,眉分新月似刀裁。
战裙巧绣盘龙凤,形比哪吒更富胎。双手绰枪威凛冽,祥光护体入门来。
哏声响若春雷吼,暴眼明如掣电乖。要识此童真姓氏,名扬千古唤红孩。
那红孩儿进门便叫道:“娘,孩儿回来了!”见了三郎,问道:“娘,这是那个?”罗刹道:“我儿,这便是观音门徒,陶三郎,陶先生是也!”红孩儿笑道:“原来是你,想当年你母亲为救你之命,诛杀翠神;战他不下。还是我将弹子助了她一阵,诛了翠神那厮。算来你还当谢谢我哩!”三郎真个谢道:“三郎替我娘谢过红孩儿!”红孩儿哈哈笑道:“你娘乃是救你,我助了你娘,你该替你娘谢我,还是你自家当谢我也?”
三郎真个又道:“三郎谢过红孩儿!”红孩儿笑道:“你不愧是那观音门徒,这等老实!”罗刹喝道:“我儿,先生是谁?容你这等不讲规矩!”红孩儿道:“三郎因何到此,莫非专程来谢我么?”罗刹道:“我儿,先生桂林遭魔难,故来求救哩!”红孩儿道:“是那色妖魔这等凶狠,你战他不下?”三郎道:“乃青牛白猿二怪!二怪本事高强,又有宝贝厉害,善弄狂风,故此三郎多番吃败哩。”
红孩儿道:“你且莫愁,待我和娘亲出马保你成功!”三郎大喜,罗刹提了青锋剑,拿了芭蕉扇,吩咐丫鬟好生看管洞门。即引红孩儿,同三郎望桂林而来。
须臾而至,按落云光降下水月洞前;红孩儿手持红缨枪,洞口高声叫道:“遭瘟的泼魔,你祖宗红孩儿来此,速速出来受死!”早有小妖上报道:“大王,那陶三郎领了一个红孩儿与一个妇人在门外叫唤哩!”青牛怪听说惊道:“红孩儿乃牛魔王之子,这陶三郎倒也做得体面,请得他来!”叫道:“贤弟,且与我出去看看。”二怪绰兵器,引小妖,齐齐出洞,青牛怪叫道:“陶三郎,你两番都是我手下败将,怎还敢请些救兵来此嚷闹?”
三郎道:“妖怪,速速放我妹子出来,退出桂林;饶你等不死!”青牛怪笑道:“你有本事时,来救了去。”罗刹上前叫道:“讨死的泼怪,早早放了所困之人,离了桂林。半点违拗,教你试试老娘手段!”白猿怪见罗刹生得几分姿色,忍不住叫道:“好娘子,想是你夫君不在家;你耐不住寂寞;出来寻汉子哩?”红孩儿大怒道:“泼怪讨死,吃我一枪!”即举枪刺来。
白猿怪笑道:“我儿,莫无礼,吃吃你爹爹手段!”挺刀来战红孩儿!罗刹女仗剑来斗青牛怪。这番好斗,但见:
红孩来施威猛,罗刹恶斗妖精。母子齐心欲建功,舞动刀光剑影。
魔王双双努力,工夫持在手中。你来我往不相容,叱吒风云滚滚。
四个争斗多时,不见胜负。三郎见此,手持铁杵丢开架子,一路打将进洞,众小妖见三郎勇猛,只恐他棍头没眼,伤了性命;吓得一哄而散!三郎轻易救下倩倩,又将所困姑娘童男尽都释放。白猿怪与红孩儿打斗三十余合,怎是他的敌手?只觉红孩儿枪法精妙,被红孩儿使个虚招,倒托着枪便走,白猿怪不知是计;背后一刀劈来,被红孩儿使个回马枪,一枪搠翻在地。复又一枪刺来,白猿怪将身子打一滚;红孩儿刺了个空。那怪爬将起来就跑,红孩儿喝道:“那里跑?”持枪赶将入来。
青牛怪见红孩儿勇猛,撇下罗刹来斗红孩儿,斗不三合;红孩儿翻身跳出圈子,把口一张;唿喇喇一下;水月洞前浓烟滚滚,烈焰腾腾!白猿怪惊道:“我的儿,这是爹爹的勾当,你也放火怎地?”青牛怪惊道:“妈的来了对手!”取下牛角,就欲吹号。三郎急叫道:“公主小心,那宝贝来了!”罗刹急吐出芭蕉扇,捻着那柄儿上第七缕红丝;喝声:“长!”那扇子就有丈二长短。觑那二怪不歇气煽上七八扇子;这一阵,直把二怪并大小妖精一阴风吹得无影无形去了!三郎见此笑道:“贤侄,如今教你也来试试新!”
红孩儿收了火,三郎谢罗刹道:“不是公主相助三郎,此怪如何制伏?三郎在此多谢了!”罗刹道:“先生严重了!只是斩草未除根,二怪虽说逐出桂林,他朝必然别处为祸。”三郎道:“扫荡桂林总是公主功劳!”转又来谢红孩儿。红孩儿道:“敬你是个仁义之辈故出手相救,若是别个也不做这人情!”三郎再三言谢。罗刹女与红孩儿别了三郎;仍回翠云山而来。
且说三郎得罗刹母子相助,除去青牛白猿二怪,遂与倩倩寻些枯枝干草,一顿大火将水月洞烧个精光。桂林象鼻山平安扫荡。
他两个回来方家集会和张魁佛儿,倍言除怪事迹,众庄民闻言大喜,都向三郎师徒感激不尽。又有那外迁居民,闻得除怪信息,原迁回桂林平安生活。三郎等人除怪已毕,一心要走。无奈庄民个个挽留,实在盛情难却。一连住了半个来月,游遍桂林山水。三郎一片去心留不住,庄民无奈,只好放他四个前去。大众一路相送,只不肯回,三郎遂做神法,平地涌出一条河流阻隔众人,众人只得隔岸大呼:“三郎一路好走,多多保重!”
却说三郎四个离了桂林;一路北上;径往贵州而来。到得贵州已然夏尽秋来;看不尽:
枫叶满山红,禾麦荡随风。菊黄开布锦,桂卉软香尘。
荒藤飘索坠,浓霜染青松。雁荡南山远,点点远排空。
一行四人说说笑笑,佛儿忽然叫道:“咦!师兄,你看,你看,你吊了一张银票哩!”张魁真个返脑来寻,多时寻不见,问道:“师弟,吊那里了,师兄怎么没看见?”佛儿哈哈笑道:“蠢货才吊钱,你是蠢货么?”张魁恍然大悟,骂道:“死佛儿,敢来消遣我,吃我打了!”就来赶佛儿,两个打打闹闹好不快活!三郎问倩倩道:“你姐妹见在贵州那里,你可去寻她,再莫跟着我了。”
倩倩道:“我就这般讨人嫌么?你一心只要撵我走?”三郎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若非你心存善念,多时也容不得你了。”倩倩道:“在未救出你生母之前,也休想撵我走!”三郎道:“也罢,你既然心意已决,我怎么不近人情,正所谓多个人多分力量。”倩倩道:“这才是么,今后也莫胡乱赶人了。”三郎笑道:“不说了,你还说说,你那姐妹见在何处?”倩倩道:“早间捎来书信,应在镇宁水帘洞内。”
三郎道:“此处还是雷公山境,离镇宁甚远。我们且慢慢西行,访过你的姐妹,再去云南。”四个正行间;忽见一座高山挡道,好座高山;
其势庞大,高耸入云。突兀嵯峨峰险峻,怪石磷列插碧空。时见狐鹿行簇簇,每观幽禽聒聒鸣。一坡霜枫多姿彩,几岭耐寒翠盖松。清涧涓涓时流水,瀑布斜飞万条银。万丈崔巍无移地,千层龙脉远浪洪。
四个住脚观看,佛儿见此惊道:“师父你看;好座大山哩,须是小心才是。”张魁笑道:“你这佛儿,自古水深自有船通渡,山高常有行客人。小心什么?”佛儿道:“师兄你不知;山高好藏怪,岭深躲邪踪。你看这山顶黑雾蒙蒙,定是藏怪之所。”张魁道:“就是有怪,似师父这般手段,惧怕什么?只恐妖怪胆小,没寻处。”三郎道:“好你个伏虎郎,些儿手段没有,但会阿谀奉承。甚时你莫随我,自家捉得妖,降得怪,也交师父脸上有光。”张魁笑道:“名师出高徒,似师父这般名师,交出徒弟自然不差,只恐师父保守,不告徒弟本事。”
三郎喝道:“胡说什么?我那里不告你手段,只是你记性不好,又则悟性不高,你若似佛儿这般智慧,我倒省心了。”张魁道:“徒弟资质愚钝,这是天生的,能怨我么?”三郎道:“拙者并非无能,但求心诚,勤于锻炼,似你这般懒惰,甚时能成气候?”张魁道:“师父教训的是;徒弟向后自当勤学苦练,不劳师父操心了。”倩倩笑道:“三郎一身本事怎么也告我一些,日后行走江湖,不遭妖魔毒手。”
三郎道:“你要学个什么手段?”倩倩道:“我闻你有一般七十二变,变幻无穷,我将就学了罢!”张魁说:“还是倩姑娘体面,似我与佛儿,也只学三十六般,那七十二般,也不敢提哩!”倩倩道:“还是你等资质过低,一时也学不来,本姑娘天生聪慧过人,学什么都快。”三郎道:“你既要学习,也来拜我为师。”倩倩道:“好笑,你是什么身份?敢做我师父。”三郎道:“你不拜师,也难舍这个慈悲!”倩倩摇手道:“不拜不拜,似我这身手段,已经彀了。”
三郎笑道:“你这身本事终是旁门左道,禁不得高手点破,有朝必然吃亏。”倩倩笑道:“你也算不得绝顶高手,似你太湖桂林两处荡魔,空有一身本事,却屡遭那几样宝贝毒害。不识宝贝根源所在。正所谓;‘修仙还须修内’似你学来一身法术,却未经飞升之道,难入真流,只是免遭雷劈之厄罢了。”三郎笑道:“不想丫头也还知识许多!”倩倩道:“我虽未入真流,却也修得人身,如何不知飞升之理?”佛儿道:“似姐姐这般说何谓绝顶高手?”
倩倩道:“万物相生相克,世上原来没有绝顶高手,但能能阅周天之事;阅周天之物者,可算高手,似你师父这般;难!难哩!”四个边走边说;忽见道旁闪出一只猛虎,正追赶一七旬老翁。那老翁口口声声大呼:“救命!”三郎见了更不迟疑,纵身上前,只一杵;可怜那老虎打做肉饼!那老翁慌忙前来礼谢三郎。谢道:“多谢壮士出手相救,还问高姓大名?日后图报!”
三郎道:“我乃长沙陶三郎,这几位是我徒弟与朋友,还问老者高姓,此山是什么山,怎么有大虫伤人?”老者道:“老汉姓高,乃就近雷公寨人,此山唤作雷公山,径过三百里。居住多是苗民!若说大虫,此处山深林密伤人常有之事,不足为奇!”张魁道:“老头子,我师父救你一命,怎么也弄顿饭吃,留我们住上一宿,当是答谢罢?”高老忙道:“自然自然,请你们随我来!”
几个随老者前去,行不三里,果见围筑的一个山寨,住有几伯号人,忙忙碌碌正在做活。高老引三郎进来石垒的房屋,奉上茶,叫家小都来礼貌!吩咐安排晚饭。三郎问道:“老先生,想你苗家怎么不供三清;菩萨?”高老道:“我苗人向来不敬佛道,不供财神。但是定期举行祭祖之典,或敬山川鬼神!”张魁道:“想你这里都是苗民,故都不敬神明?”高老道:“非都苗民,也有仲蛮人也。”几个正说间;饭菜熟了,满满的一桌颇为丰盛。果然是美味般般有,佳肴色色新。但见:
糯染枫红米,酸菜与酸汤。青菜并豆腐,狗肉还**。
牛肉一锅炖,碗豆拌粉凉。青苔还腌肉,米酒更飘香。
高老叫道:“请贵客入席!山村穷寨,比不得城市,没甚招待客人,请将就吃些垫垫肚子。”三郎谦逊了一回方才入座。果然十分美味,张魁肚量大,一连吃了五六碗饭才说:“饱了!”吃完,夜幕降下,月朗星稀,寨子外篝火熊熊,众苗人齐聚击鼓吹笙;正好热闹!
三郎问:“外面何事这等热闹?”高老笑道:“贵客好机缘,今日乃九月初九,是我苗家一年一度的芦笙舞会,请客人们一同外出观看!”几个随高老出来;果见众多苗族男女装束鲜艳,正然载歌载舞!高老请三郎入座,各自奉上点心。看了几支芦笙舞,又跳了几支铜鼓舞,唱了几支歌!观看多时,忽见高老引众苗民都来三郎之前,舒身下拜,眼泪涓涓。
三郎慌忙道:“乡亲们何以如此?量小子有何德行,能受此大礼?都请起来说话!”高老道:“还请仁三郎应我苗民请求,替我们做主!”三郎道:“是何请求,三郎自当尽心尽力!只莫如此,都起来!”高老听说,即引大众纷纷起来,各自安坐。高老擦了眼泪道:“我苗民子弟累世居于雷公山,大大小小几十个山寨,就是仲蛮一族也不在少数。俱都是实实的良民。只因我雷公山顶有处积雷峰,峰中有个聚仙洞,久居一伙妖魔。早年山腰苗民深受其害,纷纷搬下山来,怎奈妖魔无道,也就时常下山侵犯。将我山寨牛羊牲畜尽皆掳去,又是索要孝敬,你若孝敬得好时;就十天半月不来恼你,稍有尪羸;他便隔三差五就将我山寨苗民捉去受用。弄得我苗民一族苦不堪言,惨哩!”
倩倩道:“你偌大个雷公山,就难得个有法之人替你等出头么?”老者摇头道:“姑娘说梦哩!这伙妖魔神通广大,手下妖兵甚多;成了气候。也时时点卯,日日巡山。我山寨百姓能有何人敢去斗争?就是略沾些道气的巫师卜士,生怕我等支使他去,早就逃跑了。哪得什么有法之人?”张魁笑道:“也是你等不敬佛道,故此招些妖魔来此。”佛儿道:“敢问老者,你如何就知我师父有手段,捉得妖怪?”
高老道:“还是三郎名声赫赫,自洛阳伏怪,普天谁人不知,那个不晓?后至太湖荡魔,名声更甚,人人传说!早间闻三郎桂林除怪,我等便日日盼,夜夜望,生怕三郎另走道路不来贵州。就一拨又一拨遣人望桂林去请,不想被山上妖魔得知害了性命,不敢再去。还是苍天有眼,今日老汉深山遇虎,劳先生出手相救,开了眼界。又通了姓名,再见你三男一女共是四人,与传言不差,故此晓得!还请三郎替我苗民做主,除此毒害!”说毕,扑簌簌掉下泪来。
三郎道:“老者切莫伤心,想我泱泱华夏,锦般世界,怎容妖魔为祸?还请你等宽心,妖怪作乱雷公山;三郎自当出手施为。还问老者,这妖魔是何角色?可告之我来。”高老道:“妖王共是六个,实是狐妖,马怪,蜈蚣精,羊妖,兔怪与角鹿精。却无耻之至,自称;狐仙马仙百足神。羊仙兔圣鹿仙。此六魔神通广大,他若欢喜,便风调雨顺,容你农物丰收,稍有不足,或是洪涝,或是干旱,随他作为,你便颗粒无收了也不敢叫苦!好恶毒哩!”
三郎道:“他那手下妖兵可有实数?”高老道:“平日里巡山打猎,吆吆喝喝满山都是,约莫也有一两万之众!”张魁道:“这便好了,一两万之众,他便是棵树,凭你砍伐,一两个月莫想他尽!”佛儿笑道:“师兄好没志气,太湖七八万之众也不曾惧怕,似此一两万喽喽,师父一万,我们兄弟八千,还与两千与倩姐姐,就了帐了!”
高老听说喜道:“原来个个都有手段,造化,何惧妖魔不尽?”张魁笑道:“老先生好没眼力,我们三个也个个擒得妖,捉得怪,没得吃闲饭的哩。这妖便我们捉,只是这伙食?”高老忙道:“伙食不消列位操心,只恐招呼不周,怠慢了客人。”三郎道:“老者莫怪,我这大徒弟向来不懂规矩。”高老道:“不怪不怪,令徒说的是老实话。还请四位进去休息,我已做下安排,一切明日再说。”三郎谢过,四个遂进屋休息。
毕竟三郎如何除怪?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