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开到一处军事设施前面,门口有数个军人把守,冉胜事先已经让后座上的泊菡躲好,检查过没问题后,才把车子开到门口,守卫检查了冉胜的证件,又和他用四川话聊了几句,接着随便看了看吉普就放了行。
车子又在好多货仓中间左拐右转,最后绕进一处大房子,外面重兵看守,冉胜领着泊菡下了车,对了口令进了门,里面堆着不少贴了“中华民国国防部”和“绝密”字样的箱子,正有士兵把这些箱子搬到板车上向外运输,冉胜把泊菡带到一间办公室,叫她在这里等着。
泊菡一个人坐在灯光昏暗的办公室里,外面是一群陌生的士兵,感到又冷又怕。不过一会儿,听见有“哒哒”的皮靴声从远处走过来,打开了房门,她回头一看,楚尧身穿黄色的坦克夹克,外面一件橄榄色美式帆布风衣,高高的军帽,深色的高统战靴,端了一杯牛奶走进来,他身材健美修长,有着宽阔的肩膀,窄窄的腰腹,配上这身军装说不出的冷峻英挺,看得泊菡的心脏竟然猛烈地跳动起来。
楚尧把热牛奶递给她,手心还有两片药,一副客气疏离的样子要求她:“把药吃了,好送你上船。”
泊菡乖乖地听命,吃完药后问楚尧:“楚舜和婆婆在哪里?念念呢?”
楚尧目光清冷,透着坚毅果决的光芒,说:“你放心,接他们的车子也快到了。”泊菡深深地出了一口气,放心道:“太好了,我想快些见到他们。”
“没问题。”楚尧静静地看着她,深沉地像没有温度的大海,看不出一丝波澜。
一阵睡意不合时宜地涌向泊菡,她有些站立不稳,强撑着眼皮问面前的楚尧:“刚刚吃的是什么药?我怎么……”她的话根本没有机会说完,就跌进了楚尧的怀抱。
楚尧望着泊菡的睡颜,脸上慢慢浮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有些像草原上的猛虎猎着了一只兔子,满意地打量自己的猎物。他伸出右手,食指的指背在她脸上温柔地滑过。
然后,楚尧抱起泊菡,把她放进办公室里的一只木箱内,那里垫了几层被褥,冉胜做过实验,不会伤着她。
楚尧为她上下盖好,看看再无不合适的地方,就关了箱子,上好锁,贴上“国防部”“小心易碎”的封条,对门外命令道:“小冉,把这个箱子抬到我的房间,记得轻拿轻放!”
四个小时后,泊菡从熟睡中醒来,还没有完全地清醒,就感觉到自己远离了陆地,飘摇在一片波涛之上了。她揉了揉星忪的睡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小铁床上,盖着军绿色的被子,头顶亮着的灯火,一闪一闪的,一会明亮,一会晦暗,有个男人靠在她旁边,身上烟味缭绕。
泊菡一下子清醒了!她惊坐了起来,而楚尧也坐起来和她对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寒光闪闪,脸上却浮出一个极温柔的笑意。
可他的笑容却让泊菡慌了神:“楚舜呢?姆妈呢?念念呢?”
楚尧深沉地告诉她:“他们没能赶上船,现在只有你一个人,跟着我逃难了。”
“什么?”泊菡一阵眩晕,顿时手脚冰凉,惊讶得脑子一片空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很简单,我派去的车子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接到他们。他们现在应该还在上海,而我们,已经差不多驶入东海了。”楚尧真是平静到了极点,就好像现在这样支离破碎的局面是他期待的那样。
泊菡心乱如麻,焦急地问:“怎么办呢?念念离不开我的……”
“还会有下一班船,我再来安排,你相信我就好。”楚尧坚定地说,他语言里力量给了泊菡安慰,泊菡慢慢地平静下来。
“还要多久我才能再见到他们?”
“来回十天左右吧。”
泊菡想着要和念念分开十天,又愁云满面。
楚尧打来晚餐:“特意叫厨房留的,军舰上的伙食很差,但你多少得吃一些。”
泊菡过来吃了几口,的确味道恶劣,她还是满腹心事,哪里吃得下去,只好丢在一边。
楚尧变出一个瘦小的苹果,递给她:“要不你吃个苹果?”
泊菡还是摇头,突然间和楚尧在这间小小的舱室里独处,她的心情很复杂。
楚尧放下苹果,双手卡在她腰上猛然发力,把她放到自己的怀里:“你不要再胡思乱想,就当老天可怜我们,给了我们几天单独相处的机会,不开心吗?”
这样的相处她从来不敢奢求,泊菡抬头望着楚尧,他眼眸里有星光落入,绽放着迷人的光芒。他紧紧地抱着她,臂膀上的力量就像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耳边有血脉贲张的气息,那男性的勃勃生气虽然只是传在她的耳朵里,却软软地挠在她心尖之上。
她强撑着的肩膀变得柔软了,是啊,这样的相逢可遇不可求。在天地间,在海面上,在波涛中,远离了繁华城市,小院窄楼,可以暂时放下家人牵绊,亲情选择,让他们之间错综复杂的命运变得十分简单……这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她在他的怀里,感觉安全,感觉舒心。
他温暖的唇吻印上她的眉心,低声问道:“小妹,你爱我吗?”
这一次,他听到泊菡明明白白的声音自他肩头传来:“是,我爱你。”
从末有过的幸福浪涛般涌上心头,他的心跳完全不受控制地急促了。
他吻上她低垂的眼睛,再一次确认:“有多爱呢?”
怀里的小女人认真地思索了几分钟,在他看来,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然后,她抱紧了他,身体有些轻颤,说出来的话倒是不害羞:“如果我们两个中间必须死一个,我情愿你活着。”
她大概真的不会说情话,一出口就像摆夷女子那样直白,但感情就要这样像火柴的话语,可以一下子就照亮人生。
他吻着她的面颊,温暖愉悦地告诉她:“我们俩都会活着。”
然后,他叹了口气,凝视着泊菡,眼眸中温柔如水一样荡漾开来,好似一个柔情漩涡,要把泊菡整个人席卷进去。
“攒了七八年的相思债,我想好好和你算一算……”他这句才算得上是情话,温柔而且意味幽长,可举止却是凶狠,滚烫的嘴唇砸在泊菡脸上,几乎是咬开了她的唇关,舌尖也是恶狠狠地碾压过来,像在战场那样攻城掠地,根本不给泊菡反击的余地,却像失火那样,烧着了她。
她被他吻得透不过气,脑子也成了一团糨糊,忽然她记起一桩要紧的事情,硬生生从他的吻里逃出来,喘了半天的气,才问清楚他:“你和我二姐,有没有这样过?”
楚尧眼里起了一丝笑,挑了挑眉毛,告诉她:“我对你二姐有心理障碍,不可能碰她一下子的。”
泊菡放了心,转瞬又想起什么杜蘅周幼慈,还有给楚尧题过爱词,照片上的女子,会不会也曾经被他这样热情地抱着,然后吻得什么都忘了?
话到唇边,她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可以这么问他,二姐她可以问,别人和楚尧是正常的男欢女爱,她若开了口,简直是自取其辱。
看着心爱的女人眼波流动,欲言又止的样子,楚尧好笑起来,他把她抱到小桌上,自己环紧了她的腰,故意挑着眉逗她:“你是不是嫉妒我有好多追求者?”
“嗯。”她一点也不隐瞒,双手搁在他的肩上问:“你不是还要结婚吗?”
“我和幼慈,分开已经很久了。”
“……”
“在你生念念的那晚,我和她两个人就和平分手了。”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后来说的结婚啊,聘礼啊的,都是拿来哄姆妈开心的。”
泊菡拿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故作气愤的样子:“不止!你还拿来气过我。”
楚尧的笑意从眉梢眼角间溢出来,他抱紧她,叹道:“你这样嫉妒的样子,好美。”
他再一次吻她,吻的却不是嘴唇,而是耳朵和脖子,他温热的呼吸一寸一寸地轻拂着她的肌肤,像三月春风那样吻到哪里,心花就怒放到哪里,最后楚尧解开她旗袍的襟扣,一路向下,在她颈口的银十字架上落了一个重重的吻后,又向上缠绵到她的颈窝,然后,声音含糊地要求她:“你也动一动,解解我的衣裳……”
泊菡脑海里响了一个霹雳,这事态是要朝着干柴碰烈火,热锅滚沸油的方向发展了……可是,他们俩今生今世,早有世俗,帮他们划好了一道深深的鸿沟。
泊菡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推开他埋在颈肩上的头颅,扭开脸故意不看他:“楚尧,我们不能越界,我不能对不起楚舜。”
楚尧双手扳住泊菡的双肩,脸色青寒,目光锐利的似在看穿她:“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们没有肉体关系,就对得起楚舜了?”
“……我说不过你。反正我结了婚再爱你已经错了,如果不收敛,我是没有颜面再看到楚舜的,也没有颜面做念念的妈妈。”泊菡摇着头。
楚尧漆黑的眼眸中慢慢忧伤堆积,像乌云遮住了月光,他说:“你不是婚后才爱上我的,是我们俩相爱在前,中间被泊芙破坏了,楚舜才出现的。要说错,错的不是我们。”
可他看着她脸上愁眉深锁,泪光莹莹,一副心乱如麻的样子,似乎他再多说一句,那眼泪就要滴落下来,便抬起她尖尖的下巴,脸上放出一个复杂的微笑:
“你放心,我尊重你的想法,不会强求你做任何不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