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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季良的手艺是跟黄伏特学的。但从第一天开始,季良就没按他的程序来。学厨师这个行当,很讲究规矩和程序。中餐跟西餐不同,没有一个绝对的标准。这也是中餐最致命的问题。衡量一个中餐馆成功不成功,最主要的指标就是看它菜品的质量是不是稳定。这很难。因为每个厨师烧出来菜的味道是不同的,就是同一个厨师,心情不同,烧出菜的味道也是不同。所以,一个不成熟的中餐馆,菜品的质量总是上上下下,叫人不能放心。成熟的中餐馆基本不会出现这种大起大落的现象,每个菜品都能够保持一贯的鲜度和味道,烧法也是不会轻易变化的。这跟厨师有绝对的关系。跟对厨师的管理也有绝对的关系。一般情况,每一个大厨,都会有一些绝招,如果徒弟不规矩,师傅是不会把绝招教给他的。所以,在中餐里,师傅拥有绝对的权威,师傅的话就是命令,就是泰山压顶,什么事情都得一步一步来,一个学徒刚跟了师傅,第一步要做的就是通煤炉,当时的厨房还没有天然气,用的是煤球炉,点火的事就是学徒的第一课。这一“通”就是一年。一年以后,学徒可以烧菜了,但他烧的菜不是给客人吃,而是给酒店里的员工吃,叫做员工餐。员工餐烧半年后,才可以做砧板,练的是刀功,最少要练半年。然后是炉台,这算是正式烧菜了,但也只是给师傅打打下手,师傅要什么,马上要把菜料递过去,如果慢一点,师傅手里的勺子就会砸过来。最后半年才可以掌勺,不过还有一个前提,必须是在师傅许可的条件下,如果没经过师傅的许可私自掌勺,那是犯上的罪。黄伏特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季良却全然不管这一套。他跟了黄伏特三天,站在身边看了三天,第四天开始,他就亲自掌勺了。黄伏特也不拿勺子砸他,只是站在边上看,看他能够弄出什么洋相来。季良烧的是盘菜,这个菜学名叫芜菁,是信河街独有的一种菜,它长在地下,上面的叶子跟萝卜差不多,地下的根茎长得像一个盘,所以叫盘菜。盘菜是很难烧的,火候过了,容易烧烂。火候不到,夹生。最佳的状态是“糯”,一块一块叠在盘里很清爽,也不断筷,但入口之后,牙齿轻轻一碰,就化了。盘菜难烧还在它的味道,如果过分保留它原来的味道,等于没有味道,它本身的味道太淡。如果加入别的味料,又容易盖过盘菜的味道。黄伏特做过很多试验,都没有找出最好的办法来,然而,他一看季良的烧法,一下就被点醒了:他先用中火炒大蒜梗和盘菜,炒到半熟,放一小勺料酒,然后倒进少量的冷水,一直烧到水干,让锅里的盘菜变得晶莹透明。最最主要的是,起锅之前,他把先前已经用酱油肉做好的汤倒进去,在锅里滚一下,立刻装盘。不用吃,一看颜色,一闻味道,黄伏特就知道,季良用最简单和最直接的办法,烧出了一盘连他也烧不出的好菜。

从那以后,黄伏特就不要求季良按照他的思路来走了,他只是把料选好,把每个菜的要求告诉季良。黄伏特发现,只要他想得到,说得出,季良就能够烧出来,而且往往比他想的还要好。所以,二十二岁的时候,黄伏特就让季良就当上了这两家中餐馆的总厨。相当于第三把手。黄伏特想不明白的是,没有经过任何专业训练的季良,为什么能够几乎完美地烧出每个菜的原味来,无论是在火候上,还是在味道上,就是在色泽上,也都做到让人无可挑剔。问季良,他耸了耸肩,说,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烧菜,但一拿起勺子后,我就觉得这个菜应该是这样烧,那个菜应该那样烧。黄伏特觉得他说的话是真的。在这方面,他是个天才。所以,到了后来,黄伏特就慢慢地把权力“下放”了,他更关注的是菜品的走向,还有就是创新,他不能让客人吃来吃去总是那么几个老菜。厨房里的事,季良还是很负责的,就是被季丽妮调到西餐厅帮忙的这段时间,他每天也有一半的时间留在中餐馆里。

从西餐厅回来之后,季良马上就有新动作。但这次跟厨房无关,而是把女朋友甩了。

季良甩女朋友不是一次两次了。具体多少次黄伏特记不得。他二十岁进的本味酒家,今年二十六,一年甩两三个是很正常的,最高的纪录是一年甩十一个。

按理说,男女之间谈朋友,是你情我愿的事,分手就分手,私底下说完就算了。但季良的每一次分手都上升到一个事件的高度,他所有的女朋友都是酒店里自产自销的,今天是领班,明天是公关经理,后天是楼面经理,大后天是服务员。毕竟是个小环境。再说,这家酒店是他姐姐和姐夫开的,他也算是老板。这就不一样了,就不是说分手就分手的事了,他要分,别人当然不肯,就到黄伏特这里来讨一个说法。一碰到这种事,黄伏特的头就大了,他没有“经验”,不知道应该怎么解决这种事。一碰到这种事,他就推给季丽妮。季丽妮也没经验。不过,次数多了,季丽妮慢慢就掌握了路数,大多数来“讨一个说法”的人,都是怀有目的的,如果没有目的还来干什么呢?转身走掉就是了,既然来闹,肯定是想在这件事上要回一点什么。她们要什么呢?季丽妮发现,她们的目的就是钱。这就好办多了。只要谈到钱的问题,那就已经是生意层面的事。那就是谈判的问题。这就回到季丽妮能够掌握的轨道上来了。其实,她们要的也不多,大多数开口也就两万三万,多了也不会超过五万。不过没关系,这是她们开的价格,季丽妮一点也不慌,她只是笑笑地跟她们谈,也不拒绝,也不答应,就这么拖着。但是,她们经不起拖啊!一拖就可能把什么都拖没了,因为季良的下一个女朋友很快也被甩了,如果新的问题又出来,老的问题就变得无关紧要了。所以,一般的女孩被季丽妮谈了三次话后,就自动把价码降下来了,三千也行,五千也行,反正有钱拿到就算赚了。

在交女朋友这方面,季良好像有点饥不择食,逮住一个算一个。他为什么这么反常呢?

一个解释是季良是个天才。天才总是做一些跟常人不一样的事情。这是虚妄的借口。黄伏特了解到另一个情况,季良做过骨骼延长手术。他生下来时,两只脚的皮纹不对称,右腿比左腿短一些。满月后,把他抱到信河街人民医院,找了骨科医师,医师说他是右脚先天性畸形。医师说他这种情况能做手术,但要等他到十八周岁后,身体的骨骼已经生长完成,才能做骨骼延长手术。所以,在十八周岁之前,季良的两只脚长短不一,走起路来一摇一摆。懂事以后,他常常一个人关在家里,煮饭烧菜。他对烧菜的敏感可能就是那时候被激发出来的。到了十八周岁,他的右腿比左腿整整短了三厘米。住进医院后,医师先把他的右腿打断,用牵引器把断腿固定住,每天往外拉长零点一厘米。头尾算起来,季良一共在医院里住了三个月。从医院出来后,季良走路已经不摇摆,但他还是不愿意跟人接触。他姐姐季丽妮觉得他从小就能烧菜,就让他来跟黄伏特学厨师。黄伏特看得出来,对于季良,季丽妮是宠爱的,她看季良的眼神都是柔软的,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对季良说话的口气都是轻轻的。就拿季良甩女朋友这事来说,每一次,都是季丽妮来灭火。但她从来没有说过季良一句。倒是黄伏特说过一句话,他看出季良这种行为超出正常人,就跟季丽妮说,是不是带季良去医院看一下医师。黄伏特说这话时,还用手指了指脑袋。季丽妮连看也不看他一下。黄伏特有时在想,季良交女朋友的这种态度,跟他的右腿一定有某种关系。从季良的腿,黄伏特又联想到自己,无缘无故订造了一辆四百万的宾利跑车,买来之后又不开,这种行为也很怪异,已经不是正常的性格了。那是什么原因呢?黄伏特想来想去,如果一定有原因的话,就是这些年来,季丽妮逼得太紧,他刚要停下来,季丽妮又想出一个新的花样,一环接着一环,虽然每一环都是往上走的,都是朝着辉煌的方向去,但黄伏特总觉得喘不过气来,所以,他才会三更半夜放了一个冷空气,突然订造了一辆宾利跑车,也算是一种发泄吧!

相对来说,季良这次甩的女朋友有点麻烦,她是季丽妮从西餐厅带过来的一个领班。跟往常一样,季良一头扎到新的女朋友那里去了,他才不管这个领班要怎么样呢!那是季丽妮的事情。季丽妮也找那个领班谈了,跟她谈了三次。甚至给她开了三万的价格。领班的态度很明确,不要钱。给多少钱也不要。她表示,如果季良把她甩了(实质上已经甩了),她就粘着季良,跟他闹,跟他的新女朋友闹,她不好过,季良也别想好过。

最要命的是,她把西餐厅过来的服务员都鼓动起来了,总共有三十几个,在晚上七点钟时突然发难——罢工了,要老板给一个说法,要季良出来认罪。晚上七点钟正是餐厅最忙的时候,三十几个服务员一停工,整个酒家就乱了套,菜出不去,客人就喊,喊也没用,走廊里一个服务员也没有,她们都跑季丽妮办公室里去了。脾气不好的客人就开始砸东西。酒店经理看看局势不好,赶紧给黄伏特打电话。

接到经理电话,黄伏特正在家里陪常常玩。常常已读幼儿园小班。老师说他有了相当大的进步,会主动跟其他小朋友接触了。还会跟老师撒娇,要老师抱他。但也出现了新问题,身体动不动就发热发烧。他一热起来就咳嗽,一咳嗽扁桃体就发炎,体温就高起来,早上在三十八度左右,下午最高可以升到三十九度。这个状况,幼儿园是去不了,喝了专门给儿童用的退烧药美林,根本没有用,只好送到医院去打青霉素,一打就要两天。两天之后,烧是退了,咳嗽也好了。可是,过不了几天,最多不会超过半个月,他又咳嗽,体温又高起来。碰到这种情况,季丽妮根本不管,她的理论是,人就是经常要发发烧的,发烧可以把人体里有害的细菌杀死,把一些癌细胞杀死。季丽妮自己就是这样,她感冒发烧从来不吃药,也不打针。但是,黄伏特不同意季丽妮的理论,季丽妮是成年人,常常是个四岁的小孩,他没有抵抗力,如果时间烧得久,把脑子烧坏了怎么办?再说了,季丽妮说这种话是因为她很少在家里,她没有看见常常发烧时的样子,他整个脸红扑扑的,头上全是汗,眼睛疲疲地看着黄伏特说:

“爸爸,常常不要抱。”

黄伏特把他抱起来,他像小狗一样趴在黄伏特的肩膀上,说:

“爸爸,常常不想哭。”

他这么一说,黄伏特觉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去他妈的杀菌,去他妈的季丽妮,她根本不爱这个儿子,从来没把儿子放在心里。黄伏特抱着儿子,带着保姆,开着他的宾利跑车,冲向了医院。这一刻,他心里其实挺恨季丽妮,如果不是为了儿子,就他当时的心情,说实话,跟季丽妮散伙的心都有了。但也就是那一会儿,当挂完点滴,常常的体温降下来,心情也就平静了。他有点为刚才的心思羞愧了。

差不多有半年多吧!常常的体温总是这么反反复复。黄伏特一直在找一种可以根治的办法。一直没有找到。前两天,常常刚去医院打了青霉素。体温退下去后,胃口好起来,吃了晚饭,常常想吃梨。黄伏特就给他炖了一小盅的雪梨。常常刚把雪梨吃下去,酒店经理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接完电话后,黄伏特把常常交给保姆,立即往酒店赶。在路上时,经理又来电话告诉他,季丽妮做了工作,罢工的服务员都已经回岗,酒店的秩序已经恢复正常,现在,季丽妮正在办公室里跟领头的领班谈判。

黄伏特赶到季丽妮办公室时,她们两个还在谈。季丽妮表现出相当好的姿态。虽然这个领班捅出了这么大的一个乱子,但她知道根源是在她弟弟那里。

在路上时,黄伏特本来是有气的,但到了季丽妮的办公室,看见她心平气和地跟领班谈话,气也消了。说实话,在季良甩女朋友这件事上,黄伏特觉得自己也有责任。不仅仅是季丽妮对季良一味地纵容,他也私心。按理说,他既然知道季良这种心理疾病,就应该尽快把他送到医院里治疗,但酒店里现在需要季良,因为把厨房交代给他,黄伏特是最放心的。难得的是,季良从来没有在厨房犯过错误,连小的差错也没有。这也加深了黄伏特对他的依赖。但是,通过晚上这件事,黄伏特现在下定决心了,必须尽快找个时间,送季良去看一看心理医师。他觉得这事不能再拖了,否则的话,以后说不定会弄出更大的事情来。

办公室里的气氛还算融洽。季丽妮问那个领班要什么。她说她要季良的爱,季良说过爱她的。季丽妮就把季良右腿的事情告诉了她。不是季丽妮有把家丑外扬的嗜好,她是个自尊的人,不到不得已,是不会把这事跟一个外人说的。她这么做,有两层意思,一是表示自己的诚恳,把真心话跟对方说了,而且,事情都到这种地步了,拿些钱走人是最好的选择。另一层意思是,你看看,季良就是这么个人,他在这方面是有毛病的,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你就是跟了他,也没有幸福可言,还不如见好就收吧!季丽妮这么说了之后,那个领班果然转变了态度,连连点了好几个头,说,原来是这样啊!口气已经很软了。同时,她也表示今晚的事做得不对,把职业精神做丢了,不是一个领班应该做的事。她表示愿意接受季丽妮开的三万元价格,希望还能在本味酒家里上班。三万元的事,季丽妮当场就叫收银台送过来了。叫她写了一张收据,就把钱给了她。第二个事情,季丽妮没有答应,她对领班说,出了这种事,还是离开好一点,信河街还有好多酒店,凭她的本事,应该会有更大的发挥。季丽妮这么说,那个领班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这件事情过去的第二天,黄伏特很认真地跟季丽妮谈了给季良看病的事。季丽妮这次抬头看了看他,说:

“我觉得是你应该去看心理医师吧!”

“你难道不觉得季良有问题吗?”

“我知道啊!我知道他有病啊!但是,如果把他送到医院里去,只会让他的病更加厉害起来。”

“这话怎么说呢?”

“他现在在酒店里还有排遣的途径,如果送到医院了,途径就关死了。”

“那就一直让他这样下去吗?”

“我问过心理医师,医师说,如果他找到一个真心喜欢的女孩,那个女孩也是真心喜欢他,这种疾病就有可能不治而愈。”

黄伏特觉得这种可能性几乎等于零。季良的病已经太深,积重难返了。黄伏特觉得还是要找个时间跟季良谈一谈,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

但是,现在的情况似乎被季丽妮说中了,这一次,季良真的找到一个他喜欢的女孩了。这次这个女孩有点出乎意外,名字叫金小麦。不是酒店里的员工。

金小麦是和朋友到私享国菜馆吃饭时认识季良的。她们点了两条烤秋刀鱼。秋刀鱼上来后,远远就有一股焦香飘过来,上桌以后,还发出“吃吃吃”的响声,两条秋刀鱼笔直地躺在盘子里,青色中泛着黑,黑中带着微微的红。拿箸戳一下,鱼皮发出清脆的破裂声。夹一丝肉放嘴里,感觉有点像牛肉,但比牛肉细,比牛肉油,还有一种海鲜特有的甜甜的回味。金小麦觉得很对她的味道,就跟服务员说,她想认识一下烤秋刀鱼的厨师。所以就见到了季良。

见到了季良之后,金小麦立即就喜欢上了他。季良的外部条件是很不错。他有一米八零的个子。厨师大多是胖子,但季良一点也不胖,他偏瘦,长手长脚的,样子有点像仙鹤,他的脸型也有点长,用信河街的话说,叫马脸。有点贬义。不过,用在季良身上,看不出贬义来。季良这样的身材,如果罩一个苹果脸,那就是真正的贬义了。再说,马脸有一个优点,凡是拥有这种脸型的人,都有一只又高又直的希腊鼻。季良就有这样一只“陡峭”的鼻子。季良还有一个优点是干净。身上没有一点油腥味。他早上冲一个澡,晚上下班后的第一件事也是冲澡,冲完之后,身上要喷一点古龙香水,他的头发是个板寸头,可摩丝还是要打的。虽然穿的是厨师的工作服,却很是风度翩翩。他是金小麦喜欢的那种款式。

说起来,金小麦也是一个生活艺术家。她在信河街的纱帽河开了一家服装店。纱帽河号称女人街,是信河街最繁华最前卫的一条街道。金小麦开的是女装店,已经开了好几年,每个月,都会去香港深圳甚至是韩国跑一趟,根据她的眼光,进一批货。除了每月出去几天进货外,金小麦其他的时间都是自由的,她店里请了服务员,卖出的每件服装都有电脑记录,她去不去店里都不要紧,所以,她有很多的时间是在外面玩。金小麦的另一个爱好是美食,有时也在家里做着吃,更多的时候是和朋友在外面吃,听说哪里新开了一家店啦,或者,哪家老店又推出新菜啦,她就约一帮人,开着车,呼啦啦地冲过去。

从季良这一方面来说,金小麦是给他打开了另一个世界。金小麦跟他以前交的女朋友完全不同。以前的女朋友都是酒店里的员工,活动范围就是在酒店和宿舍之间,今天跟昨天差不多,明天大概又是今天的翻版。金小麦就不同了,她每天都带给季良新鲜的感觉。别的不说,单说吃这方面,金小麦带着季良,把她以前吃过的地方,一个一个地吃过来。这就很不一样了。有季良在,每一道菜上来之后,她都让季良先尝,尝过之后,让他给这道菜打分,再分析这道菜的优缺点,最后,还让季良说说,如果这道菜让他来烧,他会怎么烧,而这里的厨师是怎么烧的。这些对季良来说都是小问题,金小麦却听得眼睛都直了,听完之后,都会捧着他的脸蛋亲一下,说:

“你太神奇了,我爱死你了。”

季良还跟金小麦去了一趟香港。呆了五天。

跟金小麦交好后,季良没有再跟酒店里其他女员工传出什么绯闻。听季丽妮说,他眼界高了,对美有了深刻的认识,看也不看酒店里的女员工了。

金小麦也经常来私享国菜馆找季良。黄伏特就碰见过好几次。金小麦跟季良不同,金小麦第一次见他就叫“姐夫”。叫得黄伏特心里酥酥的。有两次他进私享国菜馆时,季良和金小麦刚好从里头出来,季良当作没有看见,金小麦却跑过来跟他打招呼说:

“姐夫,我们出去一下。”

还有一次,季良在黄伏特家里,金小麦找到黄伏特家里来。她在楼下给季良打电话,那天季丽妮也在家里,她问季良是谁,季良说是金小麦。

黄伏特说:

“是金小麦!叫她上来坐啊!”

季良说:

“还是我下去吧!”

黄伏特说:

“都到楼下了,总要让人家上来坐一下再走啊!要不就显得我们不懂礼貌了。”

听了黄伏特的话后,季良就下楼把金小麦带上来了。

金小麦进门后,第一声叫的是“姐夫”。黄伏特听见边上的季丽妮在鼻孔里“哼”了一下。黄伏特叫金小麦不要客气,随便坐。金小麦也没有坐,她看见了常常,大概季良跟她提起过常常,她说:

“阿姨知道你的名字叫常常,来,让阿姨抱一下好不好?”

说着,金小麦把身子蹲下来,双臂张开。常常毫不犹豫地扑进金小麦的怀里,双手抱着她的脖子,把头往她怀里拱。

抱了一会儿,黄伏特叫他下来。常常看看金小麦,又看看黄伏特,说:

“常常不要阿姨抱了。”

除了季丽妮,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一个月后的一个休息日,金小麦特意又来了一趟黄伏特家,送了两套衣服给常常,她说在香港进货时顺便带回来的,也不知合适不合适。这一次,季丽妮不在家,常常一见她进来,就阿姨阿姨地叫,粘在她身上不下来。

对于季良跟金小麦的事,黄伏特心里是高兴的。唯一不尽人意的事是,季良跟金小麦好后,在厨房里呆的时间大大地减少了,很快就有嘴尖的顾客反映过来,说酒店这段时间的菜烧得不如以前了,是不是原来的厨师换了?中餐就是这样,很多顾客是跟着厨师跑的,特别是一家老酒店,老顾客已经吃惯了这个厨师的味道,别的厨师无论怎么烧总是不对味,感觉来感觉去,只好把问题归结到东西不新鲜上。东西肯定是新鲜的,只是老顾客的味蕾已经被那个厨师调教到一个轨道上,再也回不来了。黄伏特看得出来,季良个人的风格已经严重影响了本味酒家和私享国菜馆菜品的风格,他不在厨房里,整个厨房就缺少了灵魂,做出的菜就缺少了保证。从内心说,黄伏特是希望季良一天二十四个钟头都钻在厨房里,时时刻刻都在研究菜品,把每一个菜都做成一个独一无二的艺术品。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是自私的想法。现在,季良碰到了一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使他快乐,这个女孩子喜欢他,他也喜欢她。从这个角度看,有可能因为这个女孩子,治愈了季良的病。这是多大的好事啊!黄伏特没有理由不支持,只要季良想出去,就让他出去,厨房的事,还有他嘛!他放心不下的是家里的儿子,在厨房里会走神,耳边总有常常的哭声和咳嗽声。这种状态下,很难做出理想中的菜品来。这种时候,他心里会想,要是季丽妮能够多点时间在家里,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现实的情况跟他想的恰恰相反,不安分的季丽妮最近又有了新动作,这边季良的事情刚稳定下来,她又踏上了新征程。

季丽妮这次要开的是一家快餐厅。上次的西餐厅给了她一个教训,事后她总结失败的原因,发现了两个问题:一个是在信河街开西餐厅太超前了,也可以说,她这一步跨得过大,所以缴了一大笔的学费。另一个问题是,信河街是东海边的一个小城市,人们吃惯了海鲜,喜欢吃出食物的原味来,口味已经固定,不会轻易接受西餐的口味。有了这两个认识后,季丽妮决定转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头,把西餐厅改成快餐厅。季丽妮说的快餐厅,跟严格意义上的快餐厅有区别,严格意义上的快餐厅只吃饭,菜都是事先炒好装在一个个不锈钢的盘里,盘的下面用热水温着。季丽妮快餐厅的档次相对高一些,有炒菜,也有卖酒。也在二楼隔了五个小包厢。走的路子有点像本味酒家,只是更普及,更容易让人接受,价格更实惠。

这次就省事很多了。季丽妮只是把原来西餐厅的招牌换成快餐厅,从内部格局来说,西餐跟快餐比较接近,原来的餐桌和餐椅都可以用,也不用重新装修。季丽妮从本味酒家调了五个厨师过去,又选了两个领班,三十个服务员。鞭炮一挂,快餐厅就隆重开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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