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阳抓着抖坡上的树干,费尽功夫,才踩到一块可以垫脚的平地,站稳后,便将力气全都注于平地中,然后靠着墙体,以防松石土再次滑落。
往下并非深渊,而是片充满荆棘和碎石的谷底,不远处,她看到和她一起的男孩,也抓住了某根树枝,没再往下落。
就肉眼观查,如果顺着陡坡下去,极有可能因为荆棘和碎石,造成至命的伤害。
但不从这里离开,亦不是长久之计。
因此,只有往上爬以及往下滑两条路可选。
正在宋安阳犹豫时,天迹间开始下雨,先是细细的雨珠,慢慢趋向暴雨。
下雨就必定更容易造成滑坡,脚下的松石土会变得更稀松,难以支撑人的重量。
宋安阳先是试着往上爬,但臂力并不如人意,最后咬牙,选择了往下滑。
陡坡并非万丈,也并非一定致命的陡峭。
在宋安阳往下滑的时候,男孩也由往上爬换成了往下滑,两人滑落的数度并没控制在她们预计的慢速中。
因为速度太快,宋安阳着地时,被碎石砸到手,男孩则掉进了荆棘丛中,脸上划出多道深深浅浅的口子。
感觉落稳,宋安阳先是抬手试了试手上的力气,但扯裂的撕疼感,能感觉已经是毫无力气。
男孩则远远的开口问了声:“宋小姐,你还好吗?”
问到还好吗?
宋安阳先是一怔,倏而轻色回了声:“没事,这里离我们之前下车的地方不远,你看看手机有没有信号。”
竟然从深山里出来了,就应该及时回去。
顾不上伤,宋安阳站起身,将小男孩拉了起来。
天色已黑,借着月光穿过一片丛草,便能走到山外的公路,到时候求救会容易得多。
男孩受得伤太重,宋安阳便走在了前面,拉开草丛走到一半时。
男孩突然笑着开口提了句:“我现在才发现你像个姐姐。”一只胳膊可能是受了伤动不了,另一只手则在拼命的捋开杂草往外钻,看到这儿,男孩又笑了,差开宋安阳,钻到了前面,末了才回了声:“但姐姐也是个女的。”
女孩还是不要太强悍,不然会让男人觉得自己不像个男的。
男孩差到前在的时候,已经能看到不远处灯光通明。
以为是队友,高兴的想拉宋安阳一起出去,却发现宋小姐往后退了回去。
为什么退?
她看到熟人了。
就是那位站在人群中间最耀眼的那位,穿着件灰色的大衣,那件大衣还是宋安阳半个月前,帮他买的。
裴钺这种人,就算穿再简单的衣服,也能让人觉得与众不同,投足间的矜贵气质,总能在人群中变成最耀眼的那位。
正因为太耀眼,所以一眼就能看到。
宋安阳缩回草丛中后,拉着男孩的手没松,压低声提了句:“你呆会出去,就说我掉到山脚的小河里,没看到我。”
他竟然来了,就一定会找她,她不想正面碰面。
等他去小河那边,她再出去。
男孩听闻宋小姐的话,有些不明白了,拉着宋安阳出来的同时,回了声:“领队就在前面,她肯定在找我们,你受了伤,不应该……”
“还不出来。”
男孩的声音还未落,另一道声音突兀的呼起,熟悉的音色,令宋安阳尴尬的怔住了。
“唉……人找到了,医护呢,这边有人受了伤。”
陈玉瞅见裴先生突兀的往丛草堆这边走,就跟了过来,见两人都受了伤,便立即转回身,大喊医护。
人都围过来了,宋安阳只能躺上急救病床,被推进了急救车里。
胳膊受了伤,需要归位。
比起胳膊归位,宋安阳的手掌因为山石磨成了血肉模糊,额头受了伤,可能会留疤。
医护人员战战兢兢的将宋小姐的胳膊和额头处理好,正要去处理宋小姐的手,却被裴先生接手了工作。
没敢多说什么,众人便都从医护车上下去。
人都走了,车里只剩下宋安阳和裴钺两个人。
宋安阳躺在哪儿,大大小小的伤口,看上去极为狼狈,裴钺却衣冠楚楚,依旧气质优雅。
不想正面相对,宋安阳轻轻转头,侧过脑袋,看向其它地方,但手掌间的疼痛感,撕扯着令她忍不住咬牙‘嘶’了声。
她的胳膊到现在还是麻麻的,无法动弹,但却能感觉到疼,钻心的疼。
“不想致远?”
宋安阳疼得脸色都篸白,裴钺却是云淡风轻的问了句致远,致远那孩子,几天没看到宋安阳,就是成天哭,睁开眼哭,睡觉醒了也在哭,喊着咬不清楚的‘妈妈’倒是越来越清晰。
宋安阳噤着声没回。
她想致远,怎么可能不想。
只是,她不知道把致远置于何地,同时她也相信,他会照顾好致远。
宋安阳不回,裴钺便加重手中的力道,疼得宋安阳龇牙咧嘴,她紧蹙着眉头回了声:“我……。”
她不知道发怎么回。
她之前都把话说绝了,现在纵然感动他第一时间来找她,但有些话还是说不出口。
“什么?”
宋安阳犹豫,裴钺则极为笃定的追问。
宋安阳要是不出事,他可能会把她一直这么搁着,或许搁着搁着就忘了。
然而,这才几天,她就出事。
听到裴钺的追问,宋安阳把想说的话敛住。
侧过脑袋。
闷着声。
再疼也没想出声。
能感觉到她的刻意疏远。
他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声音淡淡的继续道:“我以前,没看过你这么能忍。”
她以前?
不,她前些日子,还因为致远扯她头发,跑到他面前让他教训致远。
此刻,手掌上有多少碎石嵌进肉里,却是不吭。
裴钺的话,掐到了宋安阳的小尾巴,脸色骤红的想把手收回,却是动不了。
手掌的药已经上好,裴钺正在动手包扎,认真至极的模样,让宋安阳仿佛看到他脸上泛起的淡淡柔光,充满了一层迷人的色彩。
她的心中好像有股暖暖的气流在全身游循。
良久。
“我想致远了。”
很没意思,离开致远和裴钺,她每天都过得很没意思,尤其是永远的分手。
“嗯?还有呢?”
宋安阳说到致远,裴钺正在缠绷带的动作微滞,嘴角勾起抹不易察觉的浅笑,倏而继续包扎。
还有呢?
宋安阳微怔,抬眼看向裴钺。
半晌。
才收回目光,细细的回了声:“我想回家,就算……”
就算是为了什么,补偿什么,她也不介意。
她想,她都愿意接受。
“就算什么?”
宋安阳不把话说完,裴钺继续追问,每一句,每个想法,他都想倾听。
然而宋安阳是在这时抬起头,盯着裴钺。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淬然紧对。
宋安阳先收回目光,裴钺依旧从容。
“我想回家。”
宋安阳又道。
没什么就算,她想回去,好好呆的,就这样好好呆着。
“我要是不答应呢。”宋安阳不回,裴钺则表示不答应,生冷的眸光中,写着淡漠的疏远,未等宋安阳回话,冷酷的继续道:“我来找你,只是不想明知道你有难,还不管,要是这样…………致远会恨我。”
致远,致远,像是在说,他最重要的,就只有致远。
宋安阳突然觉得心中犯酸,莫明的觉得嫉妒致远。
她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可是她知道,他的确是很疼致远。
但如果来找她就是因为致远,那就太不重要。
对彼此都不重要。
宋安阳没说话,低着头,感觉眼眶有些涩,闷着声良久。
裴钺见宋安阳又不出声,嘴角却勾起抹笑,继续道:“你想回家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需签下一份保证书,我才会带你回去。”
话音刚落,裴钺便直接把保证书拿出来了。
他要她保证尊守爱与被爱的规则,享受爱、付出爱。
合约洋洋洒洒的一句话,却是认真至极,他要人、也要心。
宋安阳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
宋安阳养了几天伤,伤口倒是都好了,胳膊也只是脱臼,并不算严重,唯独额头上的伤,好像有要留疤的痕迹。
身体刚见好些,宋安阳就跑进病房里的洗手间照镜子。
对着额头那块疤看了几个小时,始终耿耿于怀。
但又找不到好法子解决。
郁闷的转回头,却看到裴钺就站在门外,吓得噌了下,倏而吐了口气问道:“你怎么站我后面都不出声?”
没点动静,容易吓着,她可不想在婚礼前,还吓出什么毛病。
闻言,裴钺没回话,提步走到她的身后,对着镜子撂了撂她额前的碎发,笑着提了声:“真丑。”
丑?
她这样的确是有些丑,但刘海遮一遮还是可以的。
被说真丑,宋安阳紧蹙眉头,把裴钺的手拿开,不满意的回了句:“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刚来就说她丑,心情不美丽。
宋安阳要听好听的,裴钺面色微怔,望着宋安阳不悦的模样回了句:“安阳最漂亮。”生硬的口气,听上去竟然觉得有股诡异的为违和难感。
ps/明天再更,家里停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