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了他,已经透支掉了我这辈子所有的好运气了,我已经没有多余的运气再去陪在他身边了。
这句话,一直扎在我的心里,久久不能褪去,我一直就想问问远方的那个人最近过得好吗?就在我终于明白得不到答案的时候,竟连日夜伴在我身边的人,给我温暖的人,也失去了。
几度失却温暖,最终我也只能再次回到冰冷。
前几日,高山寺的一曲三寸天堂,一十传百,又在街坊流传出一大文章。
桃花纷飞,一幼女席地而座,手拂唇启,听得人思尽悲切,一曲落尽,抱琴起身立于桃树下。
红衫随风与桃花纷飞,眉眼弯,嘴角扬,分明是在笑着,却不知为何闪着星点泪光,泪眼下浅红的桃花栩栩如生,让人移不开眼。
整个画面好似桃花仙落入凡间,而若要问其向许人也,幼女抚琴,歌声如铃,此间只有一人,相府的千金慕容嫣是也。
而这个外界议论纷纷人,此时正背窗而坐,双目凝视,眉头紧促,一针一线的学着女红。
“嫣儿,若想为人制身衣裳,不仅要线缝得仔细图绣得动人,更要把心意当针,爱意做线,穿的人才会觉得更舒适温暖…”
听着娘亲的话,再看了一眼自己手中苦学月余才已完成大半的衣赏,添入心爱之意,又要赠予何人呢。“娘亲……”
停下手中的针线,再次带点苦涩的开口,“娘亲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娘亲停下针线看着我,“嫣儿,娘要的不是生活,是在一起生活的人。”她走过来,抱着我的头,手挽着我披散的头发。
“娘亲在遇到爹爹前,吃了不少苦吧…”娘亲柳眉微扬,“娘亲在遇到你爹之后更是吃了不少苦。”
“嫣儿,不要把这事放在心上责怪自己,这不全然是为你。致远自有他的考量。”
娘亲的一席话,似水在心里缓缓流着,心里舒适了不少。便靠在娘亲身上没再说话。
“中秋佳节快至,嫣儿喜桃花,娘亲到时把存着的桃花拿出来做桃花糕吃,只可惜早年埋下的那些罐桃花酿还要待上几年才润口……”
中秋佳节,哥哥曾说要教我做那莲花灯,不知道他现在可还记得不。上次高山寺一行之后,便很少见到他了,也不知他是否在躲与我。
“爹爹,嫣儿来了。”轻敲书房的门,“爹爹?”待不到回应,福伯不是说爹在书房等我吗?
正当我想转身离开之际,爹爹厚沉的声音传了出来,“嫣儿,直接进来吧。”
推开房门,爹爹坐在书桌前方,“过来,坐在爹爹旁边。”“爹爹找嫣儿何事?”看着桌上摊开的图纸和几张墨迹还未干的宣纸……
从书房里出来,站在假山边任凉风吹了许久,心情依旧无法平静。话里行间也总有些地方猜不透彻。只是隐隐觉得今年将是个多事之秋。
“明哲保身吗?”看着假山上的字,喃喃自语。“嫣儿,这些日不见,可有想念兄长?”一人坐在凉亭,想着这两日的事情,一声熟悉的戏谑声传入耳际。“哥…”
“嫣儿怎得又露出此些表情了?”眼前之人一身湖蓝衣袍,手持玉扇,眉眼间竟有几分难得的憔悴。
拉他坐下,递给他一盏温荼,“这些日去哪了?”再仔细打量了一下,总觉得哪里变了,眼前人却不急不缓的啜了一口茶。
“前阵子高山寺一行,你几次泪眼,为兄看着甚是心疼。”他看了我一眼,眼中还带着疼惜。“本想送太子和三皇子回宫便回来……”
“你不是慕容灏。”打断他的话,“嫣儿,为兄…”“他人在哪?”夺过他手中的玉扇,直指眉心。
后者顿了顿,无奈一笑,“虽知你会识破,本以为还能瞒你几日替灏争点时日的,不曾想你一眼就看出来了。”
“三皇子,你扮我兄长并不合适。”听他声音,识破了他的身份,他失声一笑,到也没说什么。
将他带至哥哥的厢房,他也取下脸上那一层假皮露出原本那张温润秀致的面容。
“也就是说他被他师傅带走了,而他拜师一事知情者唯你一人,无奈之下才出此计?”这么说来,这阵府中来去勿勿的人都眼前之人了。
“不过嫣儿为何说我不合适?”“因为你扮慕容灏很像,但扮我兄长却不行。他在我面前从不啜荼,只灌。他从不自称为兄,他从不会在我面前露出一丝毫疲惫与憔悴……”他再心疼我,也只会自己暗自藏着,再去找来我喜欢的东西,用那六年不变的眼神,去分散我那不好的思绪。
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出来,因为不想让哥哥知道,他的隐忍,他的用心,都被我识破了,我怕他知道后,又变着法子去藏,然后自己则更累。
“你们的感情总是让人羡慕。”他摆动着那沉甸甸的玉扇。“虽然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事,但我觉得哥哥拜师一事不只你一人知情。”
他闻言惊异的看着我。“何出此言?”“你们是不是太小看那个贺连琉了?”
眼前的人陷入沉思,我虽没有根据,但他觉对不是一个可以如此简单应复的人。况且两人都通常伴他两侧之人。
“听嫣儿姑娘一说,才发现是我们禺昧了。”他眉头轻皱。“叫我嫣儿便好,但你们为何要瞒他?”
虽然回是我一己判断,但眼前之人,实在不像想夺天下之人。而他的话再次证实了我的判断。
“我对皇位并无异心,但他并不信任我。”并不是他不信于你,而是你不信他吧。两人明明彼此牵绊,却互不信任,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悲。
“或许,他是需要你的。既然在乎他,不妨与他好好谈谈,帮他稳固太子一位,等他荣升登基之时,再求得闲王一职,去云游四海吧……”
“天色不早,今日多亏嫣儿了,如此简单之事,我竟没有想通。”如果不是为了哥哥,我也不会去插足与你谈论你们皇宫之事。“噢,等等。”走出厢门,突然想起一样东西,又转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一个墨色的盒子。“你适合握扇,却不是玉扇,这把比较适合你。”
上次去街上一眼看中,就买下了,带回家却没人适合,今天看他摆弄那玉扇,倒是觉得他挺合适的,也就送给他,算个顺水人情了。
他打开墨盒,一把手工十分精细的孔雀蓝翎扇映入眼帘,看他的眼神,应该是喜欢了。
送他离开之后,重新回到府中,看了一下周围,不由得皱紧眉头,今天府内的气氛,很不对劲。
“爹爹?娘亲?”书房,庭院,阁楼都没有爹娘的踪影,不只爹娘,福伯和奶娘也没看到。
“莹儿姐姐,娘…”看不到我?“莹儿姐姐,莹…”
扯住她的衣裙,她终于回过头,但是,她的眼睛已经只有眼白露在外面了,和死人……死人?
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没了,脉搏也没了,是谁在控制她?我跌坐在地上,到底是谁。
“娘亲,爹爹……”接二连三出现的仆人都是被操控的死人,一股不安袭上心头,“爹爹,娘亲,你们一定要平安活着。”
回到房间,拿出我偷偷备着的古筝弦和匕首,爹娘平时会去的地方都找过了,而我这边没有丝毫动静,那么,是在假山吗?
一抹红映入我的眼帘,漫天的火光,那个地方是西苑?西苑在爹爹遣散妾室后便无人居住,现在已经成为了荒原,但和假山的方向正好相反。
“还没有找到那两个小毛孩吗?”好熟悉的声音,“属下已在西苑放火,派人埋伏在暗,就等鱼儿上钩了。”“很好。”
果然,西苑那边起火也不会引起外面人的注意,但府中的人却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他们来了多久了,为什么明知道我们在家,却没有去我和哥哥的厢房找人?
“慕容致远,你何不直接说出那东西在哪?我还会让你们死得舒服点。”
“裴振雄你这个狗贼,我宁死也不会把东西交给于你。”裴相!怎么办,我现在虽然躲在爹爹说的暗道里,却看不到外面。
“你别以为你那两个毛孩厢房的障眼法能保住他们,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出来。”障眼法,又是什么?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嫣儿……”一声微弱的呼唤打乱我的思绪,循着声音看向暗室门口,一个纤薄的人影,“娘亲!”
“嫣儿,还好……你没事……”“娘亲,你怎么了,为什么在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了。”
“嫣儿,拿这块石子…在这壁上敲…三次…一间隔再三次…”“娘,娘你别说话…我敲…”抹去不停落下的眼泪,拿起石子用力的敲打着石墙,一次,两次,又像是发泄。
眼泪不停的下落,手传来一阵阵痛楚,又变得模糊。直到听到爹爹的声音再次响起。
“哈哈,裴振雄,你输了,输给了我那聪明的女儿!”爹爹的声音格外的响亮。
“嫣儿,为父的好嫣儿,记得爹爹的话,然后离开这里,好好活下去!爹爹…爹爹要失言了…不能带嫣儿云游四海,也等不到嫣儿长大与嫣儿共饮桃花酿了…”
“爹爹…爹爹别丢下嫣儿…爹…唔…”嘴巴被人从背后捂住,“嫣儿,对不起,我来迟了…”听到熟悉的声音,反过身趴在他身上失声的哭了出来。
“爹,我把入口毁了…裴振雄,今日一事,我慕容灏定要你血债血还。”
“哈哈,灏儿,做得好,照顾好妹妹。有儿女如此,我慕容致远此生足矣啊……”
“好,好个慕容一家子,放火,把这里烧得一尘不染!谁捉到慕容孽党,重赏并放他自由!”
外面的喧闹声声入耳,我拼命握紧了双手,裴振雄,我慕容嫣,定让你此世生不如死。
“灏儿,转告你娘亲,今生是我害了她,来世我们相约桃树下,定好好补偿她…来生来世,我们一家人,再……”
“来生来世,我们一家人,再共赏饮桃花酿。”娘亲接过爹没有说完的话,似是一同闭上了眼睛。
“娘,你还欠着嫣儿桃花糕,一定要记得,再做给嫣儿吃。”借着微弱的光忙,把娘亲散落的头发挽至脑后,一点一点擦干净娘亲脸上的血。
“嫣儿…”风动着身上大红的衣衫,手中紧握着半块玉佩。“哥哥,爹爹娘亲竟为它丢了命。”
“如果它落入裴振雄手里,会有更多人丧命…”是啊,爹爹和娘亲总是这样的善良,温暖。
“走吧。”素白如仙的人站在我身侧,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松树下那一座小小的墓。
“师妹,他一直住在师傅生前的天庄,只是把名字改成了梅庄…”站在哥哥旁边一个俊秀的书生装扮的人,也就是哥哥的师傅,水间帘。
“二哥,有空我们在共同小饮一杯……”
回眸对着依旧身穿蓝袍,手握玉扇的一笑,他也同样回以一笑。
握紧手中的半枚玉佩,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前行,我知道,哥哥在后面看着我,越来越远。对视的微笑,是牵绊。
清风徐徐,带来两句低语,又似爹爹娘亲的手,抚干净眼角的泪。
“哥哥,还好,还有你在身边。”
“嫣儿,我在这里等着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