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宫门深似海,宫内虽然一片繁华,却只是金制的鸟笼,虽然衣食无忧,却终身不得自由。
“嫣儿想不想入宫?”裴氏一女荣升贵妃时,爹爹从朝堂回来便问了我这个问题。
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便又说道,“宫廷是非多,爹爹希望嫣儿能幸福。”
爹爹的意思我怎会不懂,只是若谈及****,六年匆匆闪过,卫零却仍是横卡在心头的那一根刺,咽不下去拔不出来。
“嫣儿,到了。”娘亲的呼声打断我的思绪,马车已经稳稳的停在了宫门口,爹爹也已站在车外。
高大的硃红宫墙,华丽的金色宫门,抬步随爹爹娘亲一同往鸟笼深处走去。
皇宫如小城,只有皇室之人才能坐那轿撵,前面一个太监模样的人为我们引路。
左转右绕,不知走了多久,才隐约听到点声音,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花枝招展,灯火通明。
刚坐到座位上,变感受到一股不舒服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四周,也没有什么发现。倒是爹爹眉头紧皱看着一个方向。
“慕容夫人,嫣儿,你们来了。”刚顺着视线看过去,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裴夫人,她依旧是一身华丽的装扮,旁边站着一位直立威严中年男子,同样皱眉看着父亲,看来他就是裴宰相了。
娘亲淡淡的应了一句,便没再说话,六七月的气氛一下变得冰冷。
“皇上,皇后驾到……”太监尖锐的嗓音,打破了僵硬的气氛,众人都纷纷退至两边请安。
重新回到座位上,庆幸的是裴氏一家落座在贵妃身边,相隔甚远。本以为两家只是私下对立,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明目张胆。
正座上的皇上和皇后与我们也有一段距离,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到两声明黄。不出娘亲所料,有几个妃子,包括裴家的贵妃都穿上了红衫。
爹娘的注意都在献艺的人身上,我轻轻挪了下身子,离开了那混杂的热闹地。
“嫣儿!”一把扇子从身后轻拍我肩膀,回过头,正是几日留宿宫中没有回家的人。
“哥哥,刚刚怎没看到你?”刚刚扫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哥哥的身影,但是看到三两个身穿华服和哥哥年龄相近的男子,估计就算是皇子们了。
“太俗,太俗,与其去看那些人表演,还不如听嫣儿拨一曲古筝。”
“就你嘴贫,不过那些个节目实属无聊,不仅太俗,而且闹心,我都想回家了。”
“咳咳,嫣儿…”他的神色变得有点奇怪,这里黑灯瞎火,却又看不清。
但还没开口询问,他身后便出现两抹人影,“确实闹心,真不知道父皇母后怎看不厌。”
说话的人正是刚刚皇子中的一个,而从他的话听来,估计就是皇后的儿子了。
“嫣儿,这位是太子,这个是三皇子。”“民女参见太子殿下,三皇子。”
“既然是灏的妹妹便不必多礼了。”如果说刚刚说话的人声音低沉如大提琴,那么这个开口过来扶我的人,便是悦耳如钢琴了。
眼前的两人,一个气度不凡,一个温润如玉。很容易分辨出哪个是太子,哪个是三皇子。
“这大街小巷的都说慕容灏惜妹如命,今日见到本人,才了解灏这么宝贵的理由啊。”太子向前一步,神情一变,目光闪闪,如此黑夜都能看到他眼睛的邪魅。
“太子……”哥哥看着他,一步走至我身前,张开双臂,隔绝了我的视线,挡在了我与太子中间。
“哈哈,慕容灏,你这模样要是让人看了去,你这京城美男子的称号定然不保。”
“要知道嫣儿也一样宝贝我!”“我?”听得他得意的语气,“是啊,嫣儿的第一次都给了我啊!”
他这话一出,太子笑喷了,三皇子石化了,我?我当然……无话可说了。
“你们……”“我说灏,这话说得…哈哈…不清不楚的容易引人遐想…”太子笑的七颤八歪的。
“我没说错啊,嫣儿第一次开口唤的人是我,还有第一次跳舞,第一次弹琴,第一次作画……”
哥哥越说越起劲,我却只能扶额,还不是你一个目光闪了六年都没闪腻。
“这么说,我还真有点羡慕你。”三皇子再次温润的开口。声音很轻,不知道哥哥和太子有没有听到,但是我却清楚的听到了。皇后生辰的那天晚上,因为遇到了哥哥,太子贺连琉和三皇子贺连靖,四个人到处逛逛走走,时间也很快的流过了。
“灏儿好生照顾嫣儿,黄昏之前回来。”娘亲把几盒糕点放入马车,高山寺虽不在都城,但两马一车,来回个把时辰足够了。
“知道了,娘亲,放心罢。”哥哥一身白衣,玉扇一拢,转身走进了马车。“嫣儿,太子他们在城外等我们。”
点点头算是回应,皇后寿辰那日跟哥哥提起高山寺一事,哥哥便要同去,而太子皇子也道要赏那桃花,无奈之下又推迟了几天,这才出发。
这几天一得空便被娘亲乐滋滋的拉着我学女红,但是后山再没看到那个女子的身影。
“嫣儿?”“恩?”看着哥哥的玉扇在眼前来回。“想什么如此出神?唤了你几次。”
“哥哥知道梅里笑吗?”“嫣儿不知道梅里笑吗?”闻言不禁挑眉,很有名吗?
“梅里笑,一代圣人孤邢圣的三个弟子中,唯一的女弟子,也是这天下第一美人……”
孤邢圣已经去世了,留下三个弟子,邪魅似云中鹤,玉面为水间帘,淡漠如梅里笑。
武也为舞乐起人亡,医毒之术他人望尘莫及,性格冷漠,多少人上门求医,却未寻其果。
梅里笑美如仙,云中鹤魅如邪,两人乃是人尽皆知的神仙眷侣。但可惜,两人同时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后,再度各自出现时,已眉发皆白。云中鹤更是一闪而过,至今没有踪影,留下的只有传闻。不过说来也可笑,论世人对云中鹤的了解,皆是除了相貌,再无其他。
关于水间帘哥哥没有多提,而我也没讲和梅里笑相遇之事,只是握紧了手中白莲。
城外很准时的接到了贺连兄弟,四个人坐在马车里倒也没觉得拥挤,一行人直奔高山寺。
寺内信男善女来来往往,香火飘绕,隐约传来空灵的木鱼声,和僧人朗诵佛经的声音。
“求金求运求平安,求佛送子寻佳人。”“太…妙,太妙,琉兄好文采。”看着差点说漏嘴的哥哥那悻悻的样子,觉得甚是好笑。
再者清风浮动,顺道送来三两桃花瓣,一时之间心情大好,双眼微弯,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走路都掂起了脚尖。
“上次夜里看得模糊,都觉得动人,今日阳光下仔细一看,还真有点让人移不开眼。”
贺连琉跟步上来,走在我左侧,语落,又被贺连靖接过,跟至我右侧,“是啊,嫣儿着红衫当真好看。”一左一右,不愧是兄弟。
而家兄偏偏慢人半拍,玉扇一拍,拔腿跟上,可惜道窄,只能三人行,可怜吾兄落在身后碎碎念叨,单句循环。“你们都不许打嫣儿主意……”
寥寥几步,纷飞的桃花映入眼帘,花开得晚,空气中的香甜竟更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你听,这首诗我背的多好,你让我背,我却变得沉默寡语,说不会,你不介意,反而给读我听,其实这首诗在心里早已熟透了。
“嫣儿。”闻声回头,身后三人皆一个表情,这才发现自己落泪了。拂袖擦去,对他们笑道,“风大,迷了眼……”
“想想也是,嫣儿从小到大也就百日宴哭过那么一次。”哥哥的大掌抚上我的额头,一时之间有感觉眼泪要决堤而出,不由得后退一步。
“哥哥,嫣儿想弹琴。”闻者一顿,“好,嫣儿等等,我去给你寻来。”看着匆匆离去的背影,深深吸入一口气,“有时候觉得你很不简单。”
“嗯,我也觉得我不简单。”毫不犹豫的承认,让贺连琉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慕容嫣……”
“嫣儿,琴。”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哥哥的声音打断。贺连靖仿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言不语。“都怎么了?”
接过哥哥手中的琴,回以甜甜一笑,“都被桃花妖迷住眼了,嫣儿把他们唤回来。”
手指拨动了两个音,音质不错,便放开手认真弹奏起来,没弹至半曲,觉得不够尽兴,又转调改音,自弹自唱了一首‘三寸天堂‘。
“不再看天上太阳透过的光,不再找约定了的天堂,不再叹你说过的人间世事无常,借不到的三寸日光,那天堂是我爱过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