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玲珑残局。”
宫本绛臣淡淡地告诉唐浅来龙去脉,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唐浅边拾柴火边倾听,脑海里突然闪现一个大胆的推论。
“主子,和你家先祖下棋的仙人,你知道是谁吗?”
“我怎么会知道。”
“嘿嘿,或许我知道。”
宫本绛臣转动椅轮,面朝她,满脸不信:“我看你能说出什么。”
唐浅反问他,“你听过比干这个人吗?”
“比干?没有。”
“在我家乡,他是远古商朝的丞相。传说比干拥有七窍玲珑心,是天下第一忠臣,可惜,商朝暴君纣王因讨好狐狸妖妃挖去比干的七巧玲珑心,比干含恨而死,后来姜子牙封神,其中便有比干。所以啊,和你先祖创下这玲珑残局的极有可能是他。听主子的描述,穆词殉得民心而胜,或许这便是玲珑残局的破解之道。”
“怎么说?”
“生不逢时,未遇明君。”
“明君?穆词殉吗?”宫本绛臣陷入沉思。
马车停留在院外,唐浅锁上门,推起轮椅,和宫本绛臣一同离开。
离开这个生活两年的地方。
宫本绛臣说,唐浅,我带你去楮国人群最多的地方。
她坚定地点点头,不再回首,不再留恋,便再也没回来。
几年以后一次闲谈,穆词殉问她,唐浅,你后悔离开姬宁山塔狱吗?
后悔。她回答。当时如果我能预见未来,我决不离开。
在柔软的阳光下,总会有模糊的光影从她心底掠过。而那样的日子终于也逐渐远去,一切的记忆如光影般相互重叠。
卧龙久不醒,江山梦凤遗。
三国交汇的属楮城池凤遗的北城门,两侧石柱印刻这样一句诗,透着狂妄,透着神秘。
一辆马车急急驶近,城门的守卫正要拦截,却见驾车夫自腰间闪现一块金色令牌,他们立刻畏手畏脚,眼巴巴地由得它一丝不停留地闯进城内。
估计又从皇城来了什么大人物,他们猜测,那可是胤昭帝的御赐金牌呐!
“巽为风,表不定之象,吉凶未定。”老者将卦签放回筒内,递过一支毛笔,“姑娘,写下你所求之事。”
蒙纱女子盈盈写下一个“己”。
老者细细推敲,沉吟道:“姑娘,最好尽早离开凤遗。”
“先生,怎么说?”女子声音似柳莺梦呓,酥软人心。
老者呵呵一笑,短叹:“姑娘修改国运太多,于是横生劫难。他日若碰上命中人,姑娘必死里逃生,凤栖龙枝。”
蒙纱女子黛眉蹙,相当不解。
“若碰不见此人,姑娘仍驻留此地,大限不过半月。”
“先生真道自己是仙人,竟说如此大话!”她生气地抛下一锭银子,转身上了马车。
正值此时,后面街巷转角冲出另一辆马车,速度迅快,虽急刹,却差点相撞。那蒙纱女子的两匹马儿受惊,不安地前后跳走,她没防备,直直摔入车厢内,“呀”地轻呼,似乎受了磕碰。
“昌叔,出什么事了?”后头马车的帘子撩起来,唐浅露出半个头,问驾车夫。
驾车夫挠挠脑袋,尴尬地说:“刚刚马儿闯地太快,像是前头车上有人受伤了。”
你选的好马!?她回头瞪一眼正闭目养神的宫本绛臣,轻巧地跳下马车,赶过去,焦急地赔不是:“真对不起,我的马车惊到您,您没事吧?”
“没……没事。”女子在车里催促,“宝儿,赶车回去。”
“是,小姐。”
那劲装打扮的丫环怒气冲冲地瞪她,甩起手鞭,“驾”地一声,扬长而去。
“呃。”唐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风马牛不相及地夸,“这姑娘声音真好听。”
“哈哈哈。”
后头响起爽朗的笑声,她回头查看,是个摆摊算卦的老者。
“老先生,你笑什么?”
唐浅好奇地问。
“老朽在笑天。”
“天?天怎么了?”
“天曰不可云,不可云。”老者又笑道,“姑娘,可有兴趣算一卦?”
“不了老先生,我没钱。”唐浅为难地拒绝。
“方才那位女子留多了银两,老朽顺道赠你一卦,如何?”
捡便宜的事谁不干!
“谢谢老先生。”唐浅拉过凳子就坐好,舔着大脸问:“老先生能不能帮我算算,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呀?”
“哈哈,姑娘莫急,先求签。”
唐浅双手合抱签筒,“刷刷……”几下,掉出一支签来,拾起,递给老者。
“姑娘的命相……”老者犹豫,停顿之后又解说道:“姑娘所求之事需顺应天命,莫强求。”
“老先生的意思是我回不去?”她急了。
“这倒不是。”老者安抚她,“红尘诸事逃不过缘一字,姑娘若有心,凡事向善,定得善缘。”
“嗯,谢谢老先生开导。”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唐浅,怎么还不上车,我都饿死了。”
这个欠揍的男人,唐浅眼角打结,不耐烦地应道:“来了来了。”
“姑娘。”老者在她起身的那一刹叫住她。
“老先生,还有什么嘱托吗?”
“如有一日,姑娘遂愿抵家,切记老朽的话……”
浮生为大梦,相思入迷途。
“你在想什么?”宫本绛臣见唐浅上车以后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不满地问。
“啊?”唐浅迷茫地抬头看他,“你说什么?”
“……我问你,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老先生说我只要一心向善,就有机会回家。”
“江湖术士的话你也信?”他嘲笑她。
“其实……”她背过脸,撩起窗帘,盯着门外热闹的街市,“可以信信。”
就算没有根据,对于赢面太小的她来说,这也算多一点赌注的理由,给她不放弃的信念注入一丝力量。
浮生为大梦,会有那么一天吗?她好想确认。
留宿驿站,唐浅和宫本绛臣吃完饭,她习惯性地收拾碗筷,准备拿出去清洗,门外等候的下人赶忙接手,像是怕弄脏唐浅的手。她先是一愣,然后才适应过来,这已经不是在小屋了。
“怎么?不适应有人伺候?”他笑着问。
唐浅点点头。还记得上一次被人伺候已经是差不多两年前,那个叫悦露的姑娘,对乾憩忠心又善良。
“你下一步准备回朝吗?”其实,她想问,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