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叫《将军辞》。是一位楮国将军的夫人在她丈夫出征临行前随口做的。”
“哇,好厉害!那她现在呢?我之前在皇城都没有听过有这么一位才女。”
“三年前去世了。”他长叹,“三年前,她遭奸佞所害冤死在大牢。”
“……”
“怎么不说话,联想到自己的遭遇了?”他问。
“嗯。”所幸,我并没有死,“能讲讲她的故事吗?”
“从何讲起呢?我想想……她出身在一个私塾家庭,十六岁那年和一位将军对弈棋局而一战成名,此后便嫁给了这位将军,风光无限。”
“听到这,似乎很幸福美满。”
“她有个弟弟,三年前皇榜题名,做了一任重镇的知县,因为年轻冲动而遭利用,风声走漏,朝廷派人缉拿,她便挺身顶罪。本以为便此了事,可是后来却发现情况远非表面看起来的简单,负责审查案件的官员诬陷她谋逆叛国,她咬牙不认,囚于牢狱的十日,每一日都会有残酷而新颖的刑罚等待她,为了证明清白,她不能自杀,只是后来终究不堪,死于重刑。”
唐浅眼神黯伤,她的遭遇比起这个女子,残忍程度不及万分之一,“我真佩服她。”
“我也是。”
“那……她叫什么?”
“我想想。”
等了很久,当唐浅以为他真不记得,正准备开口说“想不起就算了”的时候。她听到了这个女子的名字。
“简书谣。”
唐浅恍然大悟,惊叫道:“她弟弟?!”
“没错,就是审你案子的顺天府尹简苏恒。”
宫本绛臣淡淡地开口。
唐浅惋惜:“原来简大人还有这么一桩不幸往事。”
“你能不死,我猜,也是他帮的忙吧。”宫本绛臣沉吟,“或许你的遭遇牵动了他对他姐姐的愧疚,所以才会想方设法保你性命。”
“他是个好人。”
“算是有心人。”
“那你呢?”她抬头望向他,“你又有什么样的遭遇?”
“……”宫本绛臣笑笑,“你来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我是杀人魔。”
不愿说也罢。“雨还下呢,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她自言自语。潮湿的风刮来,她浑身一颤,冷。
“现在是白天,你可以呆你床上,那有被子还暖和一些,等雨停了,你再出去无妨。”
唐浅权衡再三,蹑手蹑脚地爬上床,裹起被子,就和巨大的粽子没差。“我们再聊些什么?”难得来了兴致。
“你想听什么?”
你的遭遇咯。“要不聊聊历史,说说天下?”
“这也感兴趣?”
“无聊嘛。”
“好吧。大概一百多年前,整个天下归于一国统治,历载甬治王朝。后来内廷生变,三分天下,便有了现在的楮、冗、鹊三国。这便是历史。”
唐浅翻翻白眼:“你还真是简明扼要。”
“呵呵。”他继续补充,“这三国的开国君主曾经皆为甬治皇的家臣。首先叛变的楮国君主,自然也抢占先机,现在的楮国便是甬治王朝的中心板块。冗国君主和鹊国君主不服,于是各雄踞一方,独立为国。”
“那……甬治皇的后人呢?”
“应该都灭族了吧?好像听说逃走了一个公主,谁知道呢?”
“哦。”
“楮国现在当政的是胤昭帝,他有七个儿子,其中嫡长子即当朝咸袖太子。我入狱之前听闻,胤昭帝的第六子似乎相当有手段,呵,真不知道以后楮国会鹿死谁手。”
第六子?穆词殉?唐浅短叹,“皇位真不是个好东西。”
“难得你一弱流女子比那些为争权夺利而厮杀的男人们看得透彻。”
唐浅干笑两声,“别讽刺我了,其他两个国家呢?”
“冗国国君议雅阿祖,他只有一个儿子,尊称为储戎少主。他们家倒省事,没有兄弟争夺。不过议雅阿祖的胞弟议酋王爷倒野心不小。鹊国君主没什么大用,他的儿子们也不出彩,不提也罢。”
“照你这么说,这个鹊国弱小得很,怎么没被吞并?”
“三国从来只有统一,两国的局面算什么意思?”
唐浅点点头,“我明白了,牵制,鹊国有牵制作用。”
“鹊国倒也不那么没用,君主无能,却好运地摊上了个强悍的忠心世家,鹊国最有名的孟家。”他思索一番,“这孟家哪点都好,就是愚忠。目前鹊国的第一大将,叫孟积羽。”
“天下之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唐浅念出《三国演义》开篇词。
“天下与我们何干?”
“倒也对。”
断断续续地聊很久,雨势渐弱,再过会儿便也完全停歇。而唐浅没有再出去的打算,她睡着了……被子的软和以及松弛的氛围感染她的困意,不知不觉便熟睡过去,三十多天的疲乏仿佛也尘埃落定。
屋子的另一个人,静静地,不去打扰。
唐浅这一睡,待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早。她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就听见旁边传来宫本绛臣抱怨之词:“你还真能睡,赶紧烧火做饭,我都饿瘪了。”
“……”唐浅眨巴眨巴眼睛,“我怎么睡这了?”
“谁知道呢?昨天我喊你半天,丝毫反应都没有,害我又少吃顿晚饭。所以,赶紧烧火做饭去,哪那么多问题!”
“哦。”她木讷地下床出去。
“对了,你顺道把老头叫进来,我有事找他。”
“哦。”
“还有,给我倒杯水,我渴了。”
“有完没完!”
唐浅进姬宁山塔狱这几日,第二次见到郑伯,他匆匆地进去,又匆匆地离去,她都没来得及打招呼。但近晌午,他却又来了,跟随六个壮汉,搬一张四方石桌及石凳进院子,手臂捧上厚厚一沓宣纸,以及毛笔,墨,砚。
宫本绛臣搞什么鬼?她疑惑地目送他们离开,进去问他:“你终于决定要出来透透气?”
“没啊。”
“那你准备干什么?”
“你过来,我送你样东西。”
唐浅戒备:“什么东西?”
“一本佛书。”
“嗯?”她奇怪地接过书,“你想让我出家?”
“哈哈,好主意。”宫本绛臣大笑,“你乐意,我倒可以叫老头请位师太剃度你。”
“才不。”唐浅紧张地护住头发,“你这人也真怪,明明郑伯是看押我俩的狱官,你却拿他作仆人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