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窗外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水珠沿着玻璃一道道往下滑,关好窗户后独自躺在了沙发上,短暂的梦境带我回到从前,又一次听见电话响。依稀记得生日那天,恩泽问我想要什么礼物时,顿语片刻,镇定的回答:“想要一场旅行。”听完他极爽快地说:“好,那我就送你一场旅行,不过,要等我出差回来之后才能陪你一起走”。
过去,每当生日的时候,身边的人问我想要什么礼物,我也如此般说过,当时他们的表情满透着懑奈,如秋茄子一般残像。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外漂泊,越到节假日,越是喜欢一个人独自来过,快乐与否也只是我自己的事,与他人无关。就如书上写的那句:冷暖相宜,只需自知。
三十岁,也还是漂泊,并不想走入婚姻,我知道我爱不起,即便爱,也给不起,给不了我的孩子一个温暖又如意的童年。我已经成了一个不懂得付出爱,给予爱的人,不会爱,亦不愿让无辜的孩子再变成现在的自己。
我承认我的懦弱。依如秋风承担叶落,都一样的僻静难忍。
小时候,一部宫崎骏的《千与千寻》,我看了很多遍,佩服千寻独自生存的能力和勇气,即使在逆境,也依然活成了心地纯良,友善平和的人,具备爱,奉献爱,然后被爱包围,获得友谊,获得丰富、甜美、幸福、充满趣味的童年。这,一度让我总是渴望。
继母对我并不好,总是很凶。事情做不好便会打,衣服不敢轻易弄脏,晚上睡觉前要折叠整齐放在床头才能安心入睡,放学要及时回家,做完家务再写作业,有时候作业多会熬到凌晨。窗外璀璨的星光,一闪一闪,陪伴我的童年,却也让我一度感到如此的暗淡与无助。
窗外星辉如同并立的豆蔻,洋洋洒洒却也遥不可及。
已不大和邻居的哥哥们一起玩,走路上学也是各路分开,不敢靠太近,怕人的碎语闲言,她努力把我拽的走上了一条“正道”。大踏步走姿改成小微步调,说话声音细小柔弱,不吹口哨,不露齿。无有表情的笑脸。强忍着骨子里躁动浓烈的叛逆与倔强。努力做一个家长心目中的“乖”孩子。童年的我就是这样的压抑与自控。
有了妹妹之后,继母对我更为冷淡。妹妹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姐姐乖巧,善解人意,唯独我,冷峻孤傲,倔强不能言。好的坏的都听不进耳内,为此也挨了不少打。打完之后,站在墙角看着月亮哭,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母亲。一把辛酸一把泪,坚持过了很多年。
有一次犯错被打,打完站在院里哭,后来淋雨感冒,躺在床上很多天,向学校请了病假,持续几天高烧不发汗,急坏了父亲,他夜夜守着我,用拇指与食指揪眉心,中医说,这样做才能拔出热毒。躺在父亲怀里,抚摸额头,量体温,喝药,然后睡觉,被关心。这种滋味一度让我珍爱生病的感觉。脑袋滚烫,心里也觉得好幸福。后来,感冒好,烧也退了,唯独印堂眉心红了好多天。作为感冒后遗症,突然发现生病逃学也是一种享受,以至于后来好几次病好却又假装没好继续逃学,直到被发现和揭穿。等到真正生病时,觉得再也没有资格得到他们的爱和关心,甚至再也得不到他们的相信。
一时间,我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恶极与惭愧。
姐妹生病,他们围在旁边连续几日衣不解带的悉心照料,我生病却也是默默地忍受,一个人偷偷流泪。月夜里,仰望着星空,如此孤单和难过,只能悄悄地躲在墙角抽泣。
那时,我已有少年心事。
人生里,值得玩味的东西不多。而我,也在一件件的经历。痛,并快乐着。
难耐的孤独自带伤感,少年残像。
这个夜晚,她又一次的失眠。给我发来好多文字。一长串一长串,看着屏幕,眼睛酸涩。
初中时候,班上有几个同学因为谈恋爱影响了学习,家长会上老师严厉批评,强调事件的严重性。各位家长对着自己孩子的男女同学,两两相觑,不知期颐。回家后,继母又一次对我训诫,强调早恋利害关系,不得越雷池一步。那时候我总是沉默,自己并没有早恋,我是犯什么错,要这样被骂。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不惹他们生气。讨打不讨巧。
于是开始用心的做事,察言观色,让自己进入繁忙状态,行动上也不犹抱琵琶。以期通过劳动换来好评,得到鼓励。日久天长,倒也把自己锻炼的勤快和忍耐,放学后自觉收拾家务,房间总也一尘不染,洗衣做饭,练就厨艺,行动上付出,获得很多经验,只是越来越习惯沉默。言语上的寡淡用后来的书写作为表达。写给自己看也给懂的人看。
后来,觉得自己好累,一贯假装乖巧引人注目并不长久,也逐渐的放弃了自嘲式的自愚戏弄。他们终究是个忙,关心的也永远是那几个孩子,我开始退出他们的视线,再也不拿他们当回事,叛逆,忧郁或者伤感都与他们无关,他们也说我这样的不懂事,倔强,冷傲,冥顽不化,随便吧,左右都是我的问题,也不愿再去做解释,任由自己暴戾自我辜负式的长大,然后离开家。远远地不做想念。
那时候,离开一时间成了我的心愿。
日子总是这样,盲目地来又盲目地去,我们在其间固执又琐碎的活,整饬又美丽,故事开场,而后遗忘。伤感着自己,做红尘事故里无聊的香客,对旁人无情,对自己冷漠,悲观,厌倦,妥协,难忘,压榨和决绝。
梦里倒带一样的回去。在生与死,疼痛与煎熬中,悲欢,离离合合中。苦闷,没有感念,错误,分离。背影里无奈,假装凄美和热烈,带着真意相信,带着良心将就,直到再也不被忍受。
我想我真是受够了。我多么想逃离这个家。
后来的日子,努力地学习,在无数的书山题海中奋战,将自己练成一个坚强隐忍的钢铁侠,关闭心门与温柔。倔强的活。
时间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有了足够充分的关于离家的理由。舍弃了一些不大重要的眷念和奢想。离开一个地方,前往另一处未知的异域他乡。在仓促中辗转,云流中体味。
那些从未探触的梦的实质光点。在隐约中遥望,一遍遍的闪烁光芒。
经过几年工作生涯,大多时候还是习惯于沉默。冷静的自持。没有太多交际和太大的圈子,习惯冷漠游走于各处。是是非非,于己而言,皆淡如清风。所有的人都说,我封闭了自己的心,禁锢了成长拔裂的空隙,小小年纪,满身的惆怅,失去少年张扬的浓烈,寡淡、倦怠、凄迷的心绪,如同一抷沉淀长久的黄土。
我知道我不能一直这么活,也想过改变,可是过去十多年我走了那么弯那么长的一条路,在那段弯路中已经塑造了今天不完整的自己,如果我能再用十年时间重新走一次折返的路,曾经偏左的活现在偏右的过,然后再回到原点,回到PH7.0的年代,让我的爱与恨,乐与苦彻底的中和,归零,唯有这样,才能彻底的放下悲伤,好好地走完自己的一生,即便没有孩子,没有爱人,也要用自己的爱去温暖和照管其他的纯良,用生命去爱,去祝福,去原谅。让他们的生活里没有悲苦,心痛和难过。如此,也算是心愿达成,善始善终。
长久厌倦自己,内心里压抑,寻不到出路。我总是期盼,有一个人能带我走向彼岸,开始一段新的生活。走出这道门,打开一扇窗。看不同的风景,领略不同的时间里的真谛。越是企盼,内心里越有对自己过去深沉的厌恶。
所谓的时间,于己而言,更似无涯。荒芜的世界里,我独自走上了一条看不见光点的绝境。
梦境里常将自己丢弃,或是荒凉的深邃,或是黑暗的旷野,满目的恐惧和隐忧,逐渐的让自己消頽。内心有了弃绝之心。
我注定不能接受自己残缺的空白。
时间的指针还在摇摆,生命的脚步在前进。对于一个不能接受自己残缺的人来说,有一种悲哀,叫做画地为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