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拍胸口,那感情好,随即反应过来,“谁要跟你同住啊!”
“迟早。”
我呸!
他把水壶递过来。我摇摇头说不要,刚刚喝了很多,现下不渴。他却执意让我再喝一些。好吧,我接过水壶抿了一小口。
“喝完它。”
“啊?我喝不下了。”
他道:“嗯,喝光它。”
“你好奇怪啊,我都说不要喝了,你刚刚怎么说的?还不勉强我呢!”
“喝水除外,乖,这是为你好。”
我狐疑看他,晃晃手中水壶,“这水很精贵么?哪里来的?”
他指指边上湖泊。
我更不明白了,不就是天然湖泊雨水么,还不晓得干不干净,喝了会不会拉肚子呢!
“我不要喝。”我把水壶递还给他,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喜怒无常。
他就拿着水壶站着,仿似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你还有事么?没事我回家了啊。”
他转头看我,眼却是别到一旁,“你不知这湖有个名字……”
“哦?什么名字?”我已经拍拍屁股站起来了。
“情人江。”他转过眼来,目光灼灼。
情人江?
情人江……
哦,情人江啊!
噗……
这个家伙该不会是……
“有什么好笑?那莫……仙子同那男人兴许就是未饮下这江上之水……”
我终于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腰也险些直不起,“哈哈哈连这你也信啊哈哈哈尧光你真是太可爱了哈哈哈……”
尧光怒,脸上有绯色一点一点弥漫开来,却直到耳根的部位,“到底喝不喝?”
“哈哈……哈……我喝……我喝……哈哈……”
于是,我又被他猛灌了两大壶水。
司命星君府邸。
站在大门口,我对欲举步跨进大门的尧光道:“那个啥,你不回家吗?”意思是时候到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我没有家。”
这话说得……
我咳了两声,“你看,那个啥,你的身份,嗯,我的身份,还有那个司命老儿的身份,那个什么,你进去不合适吧?”
“你要赶我走?”
“怎……怎……怎么会?”
“那就好。”青色袍角一撩,健长双腿一跨,尧光姿态潇洒地进了司命老儿家门。
一路闲闲逛逛,人都说客随主便,我面前这客分明是把自己当大老爷了,东转转西溜溜,还不迭问冬问西,真真让人心烦。
“这个哪里?”他指了一处紧闭院落,问我。
我头也不抬道不知道。
“这里不是你家吗?你岂会不知?”
唉,我叹气,“这里不是我家,你没见大门上司命星君府邸六个大字么?我是借住借住!其实我很可怜的,是个没房的孩子,处处看房东脸色,付不起房租的时候就得给他做苦工。”
“确实可怜。”尧光煞有其事点头,“放心,他日我们成亲,我定会弄套自己的房子来迎娶你。若你愿意,那房子过到你名下也行。”
“现在房价很高的,你能买得起房子?”我奇道,“还是要分期付款的?不过我听说分期付款压力很大的啊……”他看着我笑,我猛然明白过了自己在说啥,涨红了脸,恨不得咬下自己舌头然后埋到地下三尺处。
“放心,定是一次性付清全款,你相公我不会让你背房贷。”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尧光与我并肩,在司命星君府中尽情徜徉,悠闲泰然得好似在逛花园,而后,他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带我去一睹佳人香闺吧。”
“没得睹。”
他自然是不好打发的。
在通往我那草庐的九曲回廊上,我们遇上了月蚀,还有月蚀身后的大花。
猫是懒猫,平日里这个时候,正是大花将自己摊成抹布睡得最香的时候,怎的今日会尾随月蚀而出?
很快我便发现自己错了,大花与月蚀同路该是巧合,因这东西全然一副没把月蚀放眼里的姿态与动作。尾巴翘得天高,闲庭漫步般自月蚀身后走出,来到前方。而后,伸了个十分彻底的懒腰。
我转头对尧光:“那个啥,别介意,我家猫有点……傲娇。”
话音方落,只听大花喵了声,喵叫凄凄又凶凶,似在表达不满。
尧光笑:“不会。”他话音一落,便发生了一件神奇的事情。生性内敛甚至有些孤僻奥秘的大花竟猛地扑了过来。
我受宠若惊!
继而发现这东西扑的不是我,是尧光。
在距离尧光一米远的半空,大花似遇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四仰八叉撞上去,停住动作,而后,沿着那无形的墙,缓缓下滑,瘫倒在地。那样的场景,着实有些诡异。
尧光转头看我,“不介意吧。”
我咽咽口水,“呵呵,不介意不介意。”
大花仍不死心,从地上爬起来,这回倒是学乖了,磨磨蹭蹭又一瘸一拐爬到尧光脚边,趴好。仿佛还嫌不够,这东西又喵喵叫了两声,叫声软软,模样乖惨了。这狗腿的样子……大花你确定不是被穿越了?
在我死瞪大花而大花全然没反应的时候,月蚀开口唤了我。
被他目睹这一出闹剧,我有些不好意思。
月蚀立在九曲回廊之上,身后是连天的荷叶与澄澈湖水,他一袭宽大黑袍,肃着面容,这般看来,到与失了记忆后的伯言有八九分相像。我与月蚀亦是熟识,因了莫遥的关系,这几年才渐渐疏远了,但见了面,招呼还是要打的。
“我来寻司命,”说到这里,月蚀话音顿了顿,我身侧的尧光令他皱了眉,但月蚀是个很有风度涵养的神仙,他不会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陌青,这些日子可曾见过莫遥?”
我惊讶,这家伙果真不知道莫遥的事,真是个大糊涂蛋。
“莫遥在我这儿。”
于是,两人并行改成了三人同行。
不知为何,自见到月蚀起,我心内就隐隐有些不安。走了两步,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青儿,”尧光突然开口叫我,我诧异看他,恰好对上了他朝下的眸子,“那莫……仙子是当年的白蛇,亦同伯言有情。那么,如今同他成婚的小蛇是谁?”
我张嘴发出了一个小小惊呼的音调,直觉反应便是去看月蚀。把他看得莫名。
我扑上去就要扯月蚀宽大衣袍袖子,却在半道被一双有力大手拦下,尧光的声音有些不痛不痒:“说话就说话,毛手毛脚像什么样子。”
我没功夫理他,只对月蚀急道:“那个……你娶的那条小蛇妖是什么蛇来着?白蛇吗?青蛇吗?”
月蚀一愣,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神色:“陌青,我知你与莫遥都不喜欢她,不过,她毕竟是我的妻……”
“莫不是条红色花斑蛇?”尧光突然插了一句。
此言一出,我同月蚀皆惊。我惊得愣住,他惊得皱眉。
月蚀道:“你一魔界中人怎会知晓?”
不会这么狗血吧?我去看尧光,见他眼里清清楚楚写满了同我一般的疑虑,这真是……
“花蛇在哪里?”我木木问道。
“在你院中,她说爱极了你种下的满院婆罗花。”
完了,莫遥还在我房间里!
我疏忽闪至后院,婆罗花树下。
那是我的房间,门扉紧闭,未有丝毫动静。
尧光同月蚀紧随而来,月蚀脸上满是不赞同神色,“她天性善良,又岂会害莫遥?更何况,莫遥的修为……”
月蚀话音未落,只听那房内传出“砰”的一声巨响,是落地的声音。
我提步往里冲,却被尧光拦住手脚,“我来。”
门被撞开,门窗紧闭的屋内突地透进亮光,祛除那片惨淡的阴暗。
我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莫遥!”我急着搜寻她的身影,却没在床上见到她。
有阴风扑面而来——
“小心!”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我本能往旁边一闪,堪堪避过了那横扫而来的凶猛一击。
什么东西?
竟是一条古木般粗大的花斑蟒蛇!
“莫遥!”这一声出自身旁的月蚀,印象中他似乎从未如此失态过。
顺着他的视线,我也不由一凛,那巨蟒的身形撑了满满半间屋子,蟒蛇血盘大口里吐着信子,下半身层层叠叠盘在一处,而一身白衣的莫遥就卧于其上。
那巨蟒并不害怕,反而发出咯咯冷笑声,笑声像极了在凡间为恶的花蛇。
“不要伤害莫遥!”我急了,慌乱得不能所以,若换做平时,这区区蟒蛇怎可能害得了她,可现下莫遥身体里只剩了三分之一元神,而且看情况,莫遥已是被这畜生拿住了。
那巨蟒冷笑一声,蛇头转瞬变了人头。
“怜儿?”月蚀的声音里透着不可置信。
我上前就要抢莫遥身体,眼前一闪,是尧光先我一步攻向花蛇。我未犹豫,他上我下,我们配合得很好。
那花蛇卷着莫遥急退数米,倏地,巨尾一扫,莫遥的身体便直直飞了出去。
“莫遥!”
“莫遥!”
却是呆愣在一旁的月蚀抢了莫遥身体。
而那花蛇巨蟒就趁此间隙,化作一缕灰烟,逃跑了。
“莫遥你怎么……”声音断了,这哪里是莫遥?方才急了乱了未有所觉,竟被那畜生的障眼法所骗。
那么,莫遥在哪里?
我摸出袖内黄色光华小球,那是莫遥三分之二的元神。此刻,那光华黯淡,我原以为是离体太久的缘故,现下看来,远不止如此。若身体或那三分之一元神受损,这剩下的三分之二又岂会感受不到。难怪她近来都不与我对话了,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元神不能离体过久,我同尧光是掐着日子回来的,那么,必须尽快让莫遥元神归位。
可是,我们找不到莫遥。
我将全部的恼恨都发泄在了月蚀身上。他始终维持着苍白而又肃然的神色,一言不发。我突然就领悟到了什么叫无知才是幸福。
“你知道自己同莫遥的关系吗?还是你从未曾将她看作女人?”
月蚀脸上的惨白更甚,我不由想起来桑洛死前的情景,那时,伯言也是这般灰败的眼神。故事要重演吗?可他甚至分不清谁是桑洛!
月蚀向我讨要莫遥的元神。
我怎么可能会给他?那可怜的,已黯淡了光芒的,莫遥的,残缺的元神。
腰腹一紧,是尧光揽住了我,轻轻松松将我袖内的小光球取出。她不亮了,也变小了,更不会再同我说话,可她是我最最好的朋友。
在我出声阻止前,尧光将她抛到月蚀手中。后者怔住,慌乱去接,而后,如获珍宝。
“好好照顾她。”尧光这般道。
望着月蚀灰败的脸色,我突地说不出刻薄的话。
我站在婆罗花树下,红英缤纷,迷乱了我的眼。我看见月蚀的背影渐行渐远,我看见他脚下一个踉跄似要跌倒,我看见他终究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我没有原谅他,这对莫遥与月蚀来说,会是最好的结局……吗?
自那以后,我再没有见过月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