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尧光死过好多次了,他在玩游戏呢!不管死了多少次,他都记着我的。也不知他是怎么办到的,难道偷偷将那孟婆盛的汤倒进了忘川流里……”
“青青,”秋华君打断我的话,“他已经,魂飞魄散了。”
我便低下了头去。
头顶上方传来了秋华君不安的声音,“青青,你没事吧?”
我抬头看他,扯了扯嘴角,“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呢?魂飞魄散的又不是我。魂飞魄散呐……也不知道疼不疼?
我转眼去看那吴泽山,山河树木都被一层月光笼罩,染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
山河寂静。
尧光,你疼吗?
我很疼呢!我的心……很疼。
我想,我忘了一件事情,我还没有告诉尧光我喜欢他。
尧光,其实,我是喜欢你的,你,知道吗?
彭蠡湖畔,房瓦仍在,可伊人已远。我住在这里,排解心事。
这一日,天气晴好,我躺倒在湖边晒太阳。凡人都倒阳光猛烈太阳不好,殊不知这天上的一轮高阳正是上界对人间的恩赐。太阳光线是来自于天界的能量,它能祛除潜藏在凡人内心的阴暗与恐惧,于沉惘中将他们唤醒。然而,又有几个凡人愿坐下来,偷得浮生半日闲,好好晒晒太阳。
大白爱晒太阳是有道理的。哦,大白就是原来的大花,那“花”字如今令我一想起便深恶痛绝,一狠心便给这东西该了名。大白大白,叫着虽然顺口又好听,但白猫叫大白,真的很没有创意啊!
似乎感受到我的怨念,大白懒洋洋翻了个身,屁股对着我,继续瘫倒。
我把袖子里的乌龟扒拉出来,这也是只懒东西,若不是上回那场意外,我还真不知它竟长这么大了。我把乌龟放地上让它自己玩儿去,都这么大了还躲我袖子里,真不知道害臊两个字怎么写的!
“主人主人,我真不知道怎么写!我不识字的啊啊主人救我!”不出意外,乌龟刚落了地,就被大白扒拉了去,踩在脚下,当了玩具。所幸那龟壳够结实够稳妥,不用担心大白蒙头蒙脑一猫爪子下去给拍坏了。
突地,大白惊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翻了个身,猛地向一个方向窜去。原本被它踩在脚下的乌龟啪啪啪滚出老远,差点掉进湖里。
通常能令大白如此失态的只有一人。
“又犯懒了?今日过得如何?”那人人未到声先至,声音里带了笑意,低沉又悦耳。
本小仙在躺椅上翻了个身,却又忍不住拿眼去瞥那人。那人今日着了件明紫长袍,身子英挺,广袖逶迤,真真是让人流口水的好颜色。可惜身后跟了只流口水的大白猫。
我身旁平白变出一张躺椅来,与我的一般大小,只能上面铺了柔软虎皮。我不由嘴角一抽。
他闲闲坐下来,姿势优雅地要让人磨牙。
大白“喵”一声,看样子是想跳上那虎皮软榻的,无奈有贼心无贼胆,只在那人脚下趴了。
怎么就不把自己躺成一块抹布了?你这只好色的死猫!
他不说话,仿佛真是来享受阳光的。可晒太阳非得杵我旁边吗?
到底还是本小仙忍不住先打破了沉默:“喂,你很空吗?”三天两头往这边跑,虽说如今神魔两届交好,更是有女魔神同秋华君的联姻在前,可这么频繁越界总不好吧。更何况这人唇属于无事瞎晃荡。
“我很忙,我有数不清的事要去做。”他闭了眼睛说话,声音里就真的有了倦意。
“忙你还在这里消磨时间?那个啥,其实你可以少来几趟,或者干脆不露面也行。放心,姐姐我不会把你忘了的……额,你看着我干嘛?”
他不知何时挣了眼,那幽幽眼神看得我头皮直发麻。他近来尤爱用这般眼神看我,仿似了旷日持久。
我若无其事转过眼去不看他。“那个啥,打听到了吗?”
他“嗯”了一声。
我要跳起来,“真的?那花蛇真是魔界中人?这畜生到底借了谁的势?”在我一连串问下,尧光眉头皱了皱。
“那个啥,我不急,你慢慢说,慢慢说。”
尧光左手一探,倏忽间,掌心便多了一个翠绿酒壶并两个精巧酒杯。他声音淡淡,“陪我喝一杯。”
本小仙我其实不会喝酒,但那一瞬,望着尧光的脸色,我突然就不忍拒绝了。真是怪事,这有什么不好拒绝的,多喝酒本就伤身,更何况本小仙我是个一喝即醉的。彼时,我并不能明了自己的心态,也未曾想过要去弄清。对凡人来说,世事无常,对神仙亦然。唯一活在每时每刻的当下方是正道。
那杯盏小巧可爱,竟是一对情侣杯。本小仙不知不觉脸上热了。酒入,却发现酸酸甜甜并不难喝,倒似了那香香醇醇的果子酒。果子酒好喝,却也不是不会醉的,很快,本小仙便觉得白日里九重天上星星高挂,脑里昏昏暗暗又沉沉浮浮。却还是清醒的,本小仙并未忘了正经事儿。
本小仙拿手去拍尧光,手拍在了他明紫衣袍上,那衣料极顺滑,一触上便觉手上细滑,那手便自他肩头,一路滑至底端,被一双带了热力的大手握住。
本小仙浑身一凛,被那大手一握,刺激到了。本小仙喝酒后是不能受刺激的,一刺激便容易缅怀过去,且语无伦次脑袋抽筋极其无厘头。
本小仙问身侧男人:“你说那畜生害了莫遥仙子之后为何不马上逃离?在那儿盘根错节着是在等我们去抓它吗?”
尧光将我手中小杯满上,道:“它的目的是莫仙子同月蚀两个,若悄无声息离开,我们虽也会发现莫遥遭遇不测,但哪有亲眼所见来得震撼与伤怀。我猜,它是做给月蚀看的。”
不行,这会儿不能睡,早上已睡了三次,照这样下去,本小仙晚上还要不要睡觉了?
“做给月蚀看的……哦,做给月蚀看的……做给月蚀看的?”本小仙倏然醒神,“那畜生实在可恶!可是,它如何能混入九重天上?”竟然还同月蚀成亲那么久!为这事,莫遥伤心许久。莫遥……一想到她,心内又是止不住的难受。
“凭那妖孽一己之力定是不行。”
“所以你猜是魔界的人出手?竟然真被你言中了!那你有没查到是谁助的她?”
尧光用那漂亮的深沉的眼看我,“知道了是谁,你待如何?”
“我要给莫遥报仇!”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呢?
半响,听尧光又道:“既然如此,便随我去一趟魔界吧。”
“不要。”本小仙想也不想便拒绝,魔界?那地方岂是本小仙这种等级能去的?可别给吞得连渣滓都不剩。
“为何?”
我就拍了拍自己腰际的轮回编钟,“我还要做生意养活自己呢!要不然饭啊没的吃。”
“我养你。”他道。
我又摇头,“这不是银子跟吃饭的问题,这是个人能力表达的问题。若不是我亲手赚取的,我会良心不安。”
腰际一紧又一松,再看时,轮回编钟已不在我身,被他顺手牵了去。“唉,快还我!”我急道,身子已是扑了过去。
他将我一揽又一抱,我整个人便贴着他身,坐在了他膝上。
这可真是个敏感的姿势。
我扭捏着挣动不依。
“别动,再动我就亲你。”
我瞪圆了眼睛,倒是真不动了。
大白喵呜一声,站起来,换个方向拿屁股对着我们,又继续躺倒。
“你到底想干嘛?”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别扭的姿势,本小仙我觉得委实不自在。
这个也不说话,取了我的编钟在手中打量,而后,出其不意地,朝里面吹了口气。
我呆住,“你……你……你干嘛?”
编钟在他手中打转,又回到我腰间,耳畔听得他的声音道:“我这一口真气……抵得上你几个上门生意?”
我心内突地漏跳一拍,飞快抬头看他一眼,在他看过来前,迅速低下头去,“七,气个吧……”待摸到热热的编钟外壳,我顿住,天,这家伙到底灌了多少真力下去?
“嗯,那便可以同我走一趟了。”
“你疯了。”本小仙嘴里喃喃,与其说是对他说话,倒不如说是讲给我自己听的。
他声音淡淡,“我早就疯了。”倏地,他托起我的下巴强迫我看他,这回的声音添了沉重,“青儿,我说了我可以养你。”
被那灼灼双眼看得万分不自在,我挣脱他的手,垂下头,垂下眼。可那头顶上方的灼热视线似不会止修……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能养我!这样行了吧。”
魔界原来并无我想象中的残缺破败。不知为何,我潜意识里总觉得魔界是破破烂烂上不了台面的,那儿的子民亦是凶神恶煞手染血腥的。如今走在街上,却发现原来似乎一切都是我的臆想。这里……这里……除了大街上各色牛头马面的精怪都有,其他,其他和凡间人界大抵没甚不同嘛。
正走着,便有个蛇头的小摊贩拉住了我,“小姑娘,看着面生呐,来来来,大叔请你喝碗新鲜苏西豆腐脑。”我本就被这当街一栏弄得一愣,再加上这又是个蛇头怪……本小仙近来对蛇头怪特别没喜感。
手上一热,是尧光握住了我的手。那蛇头怪一见我身后的尧光,便跟老鼠见了大猫似的,倏一下就没影了,连带着他的苏西豆腐脑小摊摊也消失。
蛇头怪只是这繁华热闹大街上的一小景,若非尧光立在我身侧,我真怕自己会被这些怪怪们的热情压垮。
这么看来,这臭名昭著的魔界倒是比神界要有人气的多。
不过,本小仙道行甚浅,也难评断其中优劣好坏。只能说,各有各的活法吧。
“你说的花蛇在哪里?”若不是为了亲手揪出花蛇,本小仙是断不会踏足魔界的。虽两界现下交好可自由通贸往来,但私底下总有那么些不成文的规定存在。本小仙道行甚浅,可不敢乱踩雷区啊!
不过,找花蛇这件事例外。这么个祸害的牲畜,本小仙觉得揪出丫来是替天行道,哼!
我很急,尧光却淡然,“左右跑不了。”他这般道,带着我去到了一座辉煌酒楼。“先吃饭,”他说,“我饿了。”
嗯,我也饿了。
随即,本小仙便有些忐忑,不知这魔界人吃的都是什么。本小仙以往听说的最多版本便是那心肝脑肠的。想到这里,本小仙一个激灵坐直了,心下暗暗赌誓绝不吃那些恶心巴拉机的东西。
待菜色上来,倒让本小仙晃了眼,八宝鸡、小寿桃、清炒翡翠丝……唔,还有本小仙最爱的绿茶冻冻饼。
“傻了?”
本小仙点头,却是有点,没想好这么多好菜,“唉,我说,”我伸手拍尧光肩膀,“还担心你会在魔界受欺负,现在看来,你日子过得表太滋润哦……额,你看着我干嘛?”
他嘴角轻勾,“你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