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她脑中闪过片段无数,最后定格在他们初见时候。那时,她被一只千年老鹰追得惨兮兮浑身是血又差点死掉,幸好得他相助……没想如今情况竟调转过了。
她心内焦急,又隐隐有些高兴,虽然她也不知自己在高兴什么。
桑洛将伯言救了回来,在她温暖的蛇洞里,她把自己的小小窝让给他睡,自己则在地上冷冷蜷成一团。
真是奇怪啊,她明明就不是个无私奉献的人。
他的伤很重,她想她得给他补充营养,于是,她架起了铁锅给他煮兔子汤喝。
他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上午,他睁开了眼睛。
她高兴坏了,差点就整个人扑到他身上,还好,她克制住了自己。
她想跟他说话,问问他伤口还痛不痛,可又担心他不认得自己了……
最后,反而是他先开口:“桑洛,”他叫她的名字。
她立刻眉开眼笑,原来他还记得她。
比起上一次见面,她发现他沉默了许多。人依旧还是那个人,脸也绝对是那张脸,可她觉得他仿佛有了许多心事。
一个男人愿意对一个女人流露出心事,彼时,桑洛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这年冬天,她的睡眠少得可怜,她常常失眠。有他在,至少在那些无眠的日子里,他可以与她说说话。他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重伤期间,当然不可能话多。但她已经很满足了。有时候,与人谈话并不一定需要回应,能够被人倾听也是一种享受。虽然他不说话,但她就是知道,他有在认真听着。
当伯言能下地的时候,已经是半月后了。
这期间,那一窝冰天雪地里被她掏来的兔子早已吃完,都是她吃的,他是吃素的嘛。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偷眼看了下靠在石壁上的人一眼,若他知道她趁他昏迷时候给他灌兔子汤喝,不知道会不会恼羞成怒?
吃完兔子肉,她曾试图弄些绿绿青草来吃,满足下下他的胃口。那些绿绿青草是她早就准备好的。被她藏在蛇洞深处的泥潭里,那里温度格外低,青草不会枯黄败坏。
可是,好难吃啊!她从未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与那年他给她的味道完全不同。她在这边苦大仇深,他却生生将它们尽数吃了个光。她想,他却是是饿了。于是,她把那些青草全给了他。
在她看过来的眼神中,她笑得心虚,“你吃吧,我不吃东西没关系的。”在她还是小小白蛇的时候,她曾有一个冬季不吃任何东西只是挨饿的记录。待到来年春天的时候,她差点就只剩下一张蛇皮了,没把她给饿死真是运气。不过,后来师兄告诉她,冬眠时候的蛇确实是不需要进食的,师兄也很习惯为什么她会觉得肚子饿。因为她睡不着啊!她在心中哀嚎。
伯言能自由行走的那天做了一件令桑洛心花怒放的事,他去外面转了一圈,弄回来大堆吃的,其中就有她最爱的三只大白兔。桑洛感激得热泪盈眶,差点没扑上去给他一个熊抱。没抱不是因为她害羞,是怕惊着她。他们蛇族是个开放的族类,平常搂搂抱抱什么的是表达友好的最正常的方式。
伯言不仅给她弄来吃的,还兼顾生火做饭。似乎只要他在,她就只有在旁边负责吃就好。
令桑洛大跌眼镜的是,伯言竟然会吃肉!
她记得两人初初认识的时候,他还曾因为她吃肉而厌恶过她呢!唔……说厌恶可能有些夸张,她记得他当时是皱了眉头的。
“我已背出师门。”在温暖的火光里,伯言这般道。
虽然适应良久,但小白蛇对火光依旧有些天生畏惧,她坐得稍远一些。因为就在他身侧后方,伴随着哔啵的柴火断裂声,他的话音清晰传入她耳中。
“为什么?!”她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了。这一年多来,她总是不经意间听到他的消息,她知道他是国师清风道人的得意门生,他很有可能继承师父的衣钵,成为他那个国家最年轻的国师。他那个国家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南齐。她还听说皇帝特别赏识他,想把公主嫁给他呢!还有无数无数的听说。这些都是她下山玩耍时听茶馆里说书先生说的。这一年多来她很乖,做的最大的事不过是与师兄大吵一架,把他给气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师父让我迎娶公主。”
果然是这样的。她心道,暗暗觉得下次还去听那个说书先生说话。
“那你娶了吗?”奇怪,她的心怎得怦怦乱跳。
“没有。”
她悄悄松了口气:“为什么呀?”
他不说话了。
“那公主漂亮吗?”她锲而不舍。
他低头拨弄柴火,“没见过。”
啊?她瞪大眼睛了,她明白了,原来是他的师父对他霸王硬上弓。
他嘴角抽了抽,冷淡的脸上终于现出不一样的情绪,他对她说:“霸王硬上弓不是这么用的。”
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危险,好像内里有两簇小火苗闪动跳跃。小火苗虽小,但也有燎原之势。鬼使神差地,她冒出一句:“那是怎么用的?”
他侧了身体看他,他身上那件月白长袍早已失了颜色,皱巴巴的不复往日清净无染。可她反倒觉得这样的他多了几分东西,多了几分随性洒脱与不羁,还有那么些小性感。
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蛇。蛇族是个民风开放的族类,在她还是小小白蛇的时候,成日的漫山遍野游荡里,总是会在边边角角里撞见一对对蹭在一起的大小蛇。它们有的规矩,只是碰碰嘴巴,有的则狂野得让她掉头就跑。不过,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事情见多了,也就不怪了。
所以,当他靠近她的时候,她是知道他要做什么的。
她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有些痒痒,又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不想推开他。她想,她一定脸红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脸比她更红!她怎么知道的?她就是知道。
他起先只是小心翼翼碰了碰她的脸,在她亮闪闪的无辜双眸下,他的唇浅浅游移到了她额头,最后,终于来到了她的嘴唇。
他的嘴唇是灼热的,但是,他很温柔,只是唇间浅浅触碰,像是怕惊到了她。其实她想说她不怕的,比这更劲爆的她都见过无数次呢!但想了想还是作罢,她上回听那说书先生怎么说来着的?哦,是女儿家要矜持。
亲完了她,两人默默做好。她觉得他会让她早早洗洗睡了,这是每日的必行程式。可没想,今夜,他说的却是:“我会负责。”
“负责什么?”她傻傻问。在小白蛇脑里,是没有负责这个词存在的。
他不说话,犹豫再三,还是伸手触碰了她的头发。桑洛的头发细密而绵软,让人爱不释手。他抚摸了一会儿她的头发,对她道:“到时你就知道了,去睡吧。”
他说的到时果然很快来到,便是那两日后。
天气渐渐暖了,也有一些体格与众不同的蛇早早出了冬眠期,过上正常的外出猎食生活。这其中,就包括桑洛的师兄。
说起来,桑洛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师兄了,她竟也没想着去找他,这要换在几年前,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师兄板着一张脸进来,见到她身侧的男人时,脸更黑了。
桑洛心里犯嘀咕,难道师兄不是来和好的?
“他是谁?”师兄的口气很不友好。
桑洛正想说话,却听得耳畔伯言的声音轻轻润润响起:“你好,我是桑洛的未婚夫婿。”
这……这一句着实惊到了在场的另两个人,不,是两条蛇。
桑洛就差没哆哆嗦嗦拿手指对他了。
“那****亲你,说会对你负责,你答应了。”他的语气依旧淡淡,说的也是事实,可为何听着就是这般……这般……
师兄的脸愈发黑了,她怕师兄对他不利,他还受着伤呢!她做出维护他的姿态,“师兄,你别……”
师兄的脸彻底成了碳碳。
之后,师兄借口有话要与伯言说谈,将桑洛撵了出去。桑洛怎么可能让他们单独存在?她只站在他们中间,已感受到了强烈的火花飞溅。他还受着伤呢!
伯言深深看桑洛一眼,“听你师兄的话。”
“可是……”
“不会有事。”
桑洛一步三回头,直到她那小蛇洞门被她师兄一把关上。
桑洛心绪不宁,度秒如年。
心里虽想着师兄与他无冤仇,该不会为难他才对,可是,可是她就是担心,担心得不得了!
桑洛想冲进去,无奈师兄在洞口设了结界,她进不去。
桑洛后悔了,她不该让他跟师兄单独见面的,他还受着伤呢!她对自己说,他还受着伤呢,那么,她对他的紧张害怕焦虑担忧都是情有可原的。
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桑洛都蹲在墙角画起了圈圈。“轰”的一声,洞门开了,桑洛像兔子一样跳起来,抬眼见到的是她师兄。
她师兄似乎不大好的样子,脚是跛的,胸口还带着可疑的血渍。伯言他……
在她跳起来要扑过去之前,她听见师兄重重哼了声,随即“腾”得在原地化为一股青烟,消失不见了。
“伯言哥哥!”桑洛一声惊呼,此刻,伯言单膝跪地,半垂了头,看上去十分不好。她着急去扶他,又慌乱得捧起他的脸。天,他面色苍白,嘴角带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