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某人惹的祸。花朵朵点点头,悄然溜出店外,左右张望,并不见什么可疑人影,为了安全起见,她还是打着雨伞,在附近兜了几个圈子,才慢慢回到家里。
真没想到,他会在那里出现。当时花朵朵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往后自己决不能来了,万一碰上,他不活剥生吃了自己才怪。
过了两日,天晴了,小酒馆的老板娘亲自送衣服来给她,嘘长问短,好不客气。花朵朵见她依旧两眼发亮嘴角含笑,明目张胆的发春,随口敷衍了几句。
老板娘热情洋溢地向她说起自己店里的卤凤爪如何色香味俱全,连南平王爷都赞不绝口,专门为京城四大名妓买了四包。
花朵朵沉默不语。
“哎哟,世间怎么会有南平王爷这样的俊男子?只要我能和他过一夜,立时死了也不枉此生。”老板娘毫不掩饰自己蠢蠢欲动的心。
“好,祝你明日与他成就好事。”花朵朵笑笑道。
“承你贵言,承你贵言!”老板娘笑到见牙不见眼。
花朵朵觉得背后生痛,倏地转过头去,院外空荡荡的,墙头上一只黄猫朝她叫了一声,倏地跳下墙。自己多心了,草木皆兵。
第二日傍晚,花朵朵与二宝正在收衣服,老板娘喜盈盈的叫声在门外响起,转眼老板娘提着一只大荷叶包与几个盒子快步走了进来。
“小菊姑娘,你神了,真神了!”她将东西往花朵朵怀里塞。
花朵朵不明所以,也塞回去给她。
“你收吧,多亏了你,我,我……”老板娘两颊绯红,目光汪汪的能滴下水来。
花朵朵心一沉,想起昨日自己的玩笑话。难道,萧老头他真的来者不拒,与老板娘成就了好事?
老板娘回去了,脚步轻盈,如踏云而舞。不过是与萧老头同车而已,竟高兴成这样。花朵朵面对着那包卤鸡爪与几盒点心,皱紧了眉头。
从此老板娘三天两头到家里来,带着礼物,炫耀自己与南平王爷的亲密接触:同车而坐,同桌而吃,有一次,王爷甚至拉了她的手……
花朵朵只觉得头大如斗。她与萧老头如何如何,与自己何干?可老板娘一门心思认为,都是承她贵言,自己才有机会与王爷亲密接触,或者将来可以……嘻嘻,呵呵。
面对一个花痴,说什么她也不可能听在耳里,花朵朵每次唯有敷衍几句,做自己的事,让她继续痴去吧。托老板娘的福,萧老头简直就活在她面前。买了什么新衣裙,打了什么新首饰,去了哪里游玩,四大名妓谢小怜我见犹怜、叶倾城温柔如水、花漫舞冷傲如梅、柳如烟娇媚过人……
二宝发现,每一次老板娘去后,小菊姐姐的眉头总抹不平,眉尖蹙得几如两张小弓。“你不喜欢老板娘吗?”二宝问,“我帮你赶走她!”
“不,没事。”花朵朵道。
夜间,渐渐辗转难眠,各种杂梦纷纷扰扰,如影随形。萧老头仿佛一块巨石,将她深藏的防护击得粉碎,堤坝缺了,往事排山倒海。
况鸾来了,爽朗地邀她喝酒,她举杯,回头却不见他,只看到他黑亮的棺木,在马车上,咿呀咿呀地远去,如一块黑色的钉子,活生生钉在她的眼睛里。“况鸾,况鸾……”她哭,那么多的泪水,却换不回他明亮的眉眼与笑意。
月沙来了,各种热烈的誓言喷薄而出,远比初升的太阳更加绚丽,远比朱槿花蜜更加甜美迷醉……明知道是梦,明知道他们之间早已经没了未来,她依旧贪婪地盯着他热辣辣的眼睛,噙着泪,轻轻点头。
醒来,冷汗涔涔,衣裙湿漉漉地黏在身上,如另一层皮,燥热,局促,脱不了,喘不过气。她按了按胸口,翻了个身,慢慢坐起来。
黑魆魆的屋子里,影影绰绰,是她熟悉的每一个角落。
她身在此处,除了入梦,永不能进入过去了。
她紧紧握紧双拳,胸口的悔意、恨意,犹自未消。
旁边的小床里,发出嘟嘟囔囔的声音,是二宝的呓语,打破了夜的沉寂。
花朵朵一惊,从纷乱的往事中抽身,颓然按了按自己的眉头。两眉已经扭成绳索,绞缠如麻。
她轻轻吐出一个名字,叹了口气,倒在床上。
月沙。
如风中的菊花香,风过了,香散了。
连续几日,花朵朵魂不守舍,做事丢三落四,有几处竟将要送的衣物都送错了人家。二宝虽然年小,也看出了不对头,问她有什么不舒服。
不舒服?花朵朵苦笑。对,自己不舒服,心一直不舒服,纵然勉强压下,其实问题一直都在,丢不掉,放不下。
自己,的确遗传了花老大的深情种子,对一个早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人,依旧念念不忘。世间最难的事情,原来是忘记。
小酒馆老板娘见了她,倒吓了一大跳,说她脸色很憔悴,又推荐一种新胭脂,说谢小怜她们就是用这一种,美艳得好像云霞一般,杀死人不偿命。
花朵朵又是敷衍地笑笑。老板娘迷上了萧老头,衣着打扮,无不向京城四大名妓看齐,记得倾城姐姐一向衣着素淡清雅,何来一个艳字?
这一日,她去送衣服,经过一条僻静的细巷时,遇上两个醉醺醺的地痞调戏,问她最近是不是为哪一个郎君伤了心瘦了腰,又要伸手来摸她的脸。
她一怒,立时出手。两个地痞不过蛮力而已,她的三脚猫功夫已经绰绰有余,将他们狠狠教训了一顿。
“你有种,有本事你日日将二宝拴在裤头上!”地痞躺倒在地上,声色俱厉地喊道。
原本已经转身的花朵朵,立刻回头,又踢了他们一脚,慢慢道:“只要我们大宝二宝少了一根毫毛,我保证,你们都死得很难看!”
两个地痞只知道她不声不响搬来三桥巷,为死去的大宝娘抚养两个孩子,捡了五百两银子又还给人家,拒绝了无数户好人家的提亲,如今领教了她的拳脚功夫,又见她冰冷如剑的目光,不由酒也醒了几分,心知她的来历不简单,讪讪道:“小菊姐教训得是,我们两个狗东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再从你们嘴里吐出什么狗牙,我一样不放过你们。”花朵朵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出动拳脚,万一传开,自己在三桥巷可不得安生了。
“是是是,小菊姐教训得是!”两个地痞磕头求饶。
她转身离去。
两个地痞慢慢爬起来,嘴里吐了几句秽语。
两道乌光飞来,两人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嘴里已经各自塞进了满满一堆臭熏熏的烂泥。
“如果,你们敢动她及家人一根毫毛,我保证,你们及全家吃进嘴里的不再是烂泥,而是钢刀!”一个阴测测的声音道。
他们吓得浑身瘫软,只会拼命点头,哪里敢说第二句。
往后,他们远远的见了花朵朵,溜得比兔子还快。
花朵朵并不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曾经为二宝担心了一阵子,去到哪里都带着他,后来发觉两个地痞显然怕了自己,没有再出现,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