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谓,你不珍惜,自有别人珍惜。花朵朵嘴角微微上扬,露出讽刺性的淡笑。萧老头不在身边,想必在安排节目吧,他的手段,向来如此,并没有多大新意。
忽然,一阵激越的琵琶声响起,噔噔噔的仿佛直接击在人心上,有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分开一条路来。
花朵朵低下头,见一位高大的红衣女子,仰起头,额上顶着一根几乎与堆云栈一般高的长竿,张开双手,缓缓从人群中行来。骇人的是,竿上支有五根弓弦,弦上各有一名四五岁左右的女童,身穿绚丽的五色衣,头扎双鬟,手持亮闪闪的钢刀及短戟,和着琵琶声的节拍在弓弦上忽而俯仰,此起彼伏,忽而穿插,你来我往。她们五人轻捷如燕,灵敏如猴,让人在紧捏了一把汗的同时,叹为观止。
花朵朵静静望着,不曾喝彩。顶幡、蹬缸、抛球抛刀,她已经可以想到接下来的安排。
红衣女子退下后,林中空地出现一个浑身黑衣的白发老人,他手中盘着一圈绳索,忽然望空一抛,只见绳索宛如有生命力似的盘旋而上,也不知攀了多高,终于竖直一条垂下,下端弯弯曲曲的盘在地上。
“哇!”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叹声。
绳子就在离花朵朵不到两尺的地方,花朵朵也看呆了。另一端,拴在了云端还是月宫的桂花树上?
老人一拍手,一个身材矮小的白衣少年如猴子般爬到绳子上,双脚并用,一直爬上去,经过花朵朵身旁,露齿一笑,继续向上,渐渐小成一个小黑点。
“难道要爬进月宫?”花朵朵不由出了神。
那少年过了好一阵子,终于下来了,仰着头,额上顶着一只大红桃子,虽然手脚麻利,桃子稳如泰山。
“王妃娘娘,这是天宫王母娘娘的蟠桃,请王妃娘娘进用。”白衣少年经过她身旁,双脚夹住绳索,双手将大红桃子恭恭敬敬地递给她。
花朵朵嫣然一笑,接过桃子,桃香扑鼻,她好奇地咬了一口,居然是真的桃子,甘香甜美,不由点了点头。
“王妃娘娘用过这蟠桃,必定芳华永驻。”少年双脚夹住绳索,双手作揖,整个人朝花朵朵拜倒,动作潇洒自如,如立在平地上。
花朵朵不由一连赞了三个好。
少年落地,白发老人将手一招,那直直的绳索从高空落下,跌在地上。这老人的幻术,的确出神入化,众人不由大声喝彩,掌声如雷。
就在掌声中,花朵朵的心忽然抽紧了。
两位淡绿衫子的少女飞身而上,攀上她面前不远处的两棵树,很快就拉好了一条绳索。这一切,如此熟悉,以至花朵朵的目光忽然有些模糊。
一阵悠扬的箫声,从地面浮起,盘旋不止。箫声中,一名绿衫少女垂下软绳梯,地上一位身穿银色长袍头戴银丝帽的男子,背对着花朵朵,踏上绳梯,扶着两侧,慢慢攀援而上。他双肩上缚有绚丽的彩色羽毛做成的翅膀,爬一步,羽毛便颤动不止。
花朵朵的心乱了,待她定定心神时,发觉手中的桃子已经给自己按捏得不成样子。她几乎不敢望,又忍不住不望,正如当日看着月沙踏着两只小鼓的鼓边,在绳索上不断来回。
是月沙吗?花朵朵的眼睛湿了。
直到这一刻,花朵朵才知道,自己多么期待月沙的出现!
虽然恨他,如果他站在高索上,跟自己说一声对不起,那自己会毫不犹豫原谅他的。如果他说一声“跟我走”,恐怕自己的脚步还是忍不住随之踏出府门吧。
原来,自己还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
银袍男子很高,长袍直垂至脚边,慢慢爬上绳梯末端,站在利用那棵树的三丫杈搭成的小高台上。
花朵朵看到了他的脸,脸上严严实实罩了一个银面具,就连目光,也故意避过了自己。她差点咿呀一声喊出声来。
月沙,你会是月沙吗?花朵朵紧紧盯着他的脸,真希望他忽然揭掉面具,笑一笑,朗声道:“朵朵,我回来了!”那将有多美好!不管他做过多少坏事,不管他娶了多少皇后妃子,她只想见到之前那个无比温暖与自信的他。
他接过另一名少女递来的一根细长软木棒,横平在胸前,先用一只脚在绳索上踏了踏,继而长袍微微晃动一下,他的另一只脚也踏上了绳索,颤巍巍荡悠悠地开始了在长索上的行走。
他一走,花朵朵立刻可以判断,这个绝对不是月沙。
月沙在绳索上的造诣,炉火纯青,就算踏着小圆鼓,也如履平地。眼前这个人,虽然行走得也不慢,可是紧缩的双肩与握住细木棒的双手,无不透露出他的紧张。
他甚至不敢向花朵朵望一眼。
他是谁?花朵朵迅速判断着。
不可能是萧老头,身高不对,也不能是月沙,也不知是哪里请来的西贝货。想学月沙,下辈子投过胎才学吧。
正想着,一阵风来,绳索忽然抖动了一下,银面具发出一声细细的惊呼,整个身子晃了一晃,往后一仰,摔了下来。
花朵朵不屑地望着。想学月沙的绝技?连皮毛都算不上呢。不知为何,面对这个踏索的人,她禁不住处处拿他与月沙比,越比越觉得月沙技艺高超,无人能及。
银面具继续下坠,转眼已经过了绳索,那件长袍也倒罩下去。
花朵朵目瞪口呆。绳索上站着一个矮小的侏儒,双手拉着下跌的另外一个人。
“啊……”花朵朵发出一声惨叫。
侏儒手中拉着的人,竟是萧玉树。
在他下跌的瞬间,花朵朵心中忽然一阵狂乱,想到了这个答案,不由自主发出惊叫。
侏儒力小,拉不住下坠的萧玉树,反而为他所拉,两人一起迅速下坠。
花朵朵手脚冰冷,冷眼朦胧中,仿佛看到了一张懒洋洋的脸,霸道的话语在耳边回荡:“花朵朵?看你这样子,简直就是个野姑娘!”
她软软瘫倒在木板上,只觉得心跳得越来越慢,身子懒懒的没有气力,渐渐失去了意识。
她并没有看到,那个玩幻术的白发老人迅速拿过绳索,往上一抛,缠住他们两人的手脚,用力一挥,两人转了一圈,斜向下飞来。白发老人轻轻松松抓住他们的腰,将惊魂未定的他们放在地上。
萧玉树脸色发白,暗叫侥幸,抬头一望,见花朵朵瘫在木板上,立刻吩咐侍卫上去将她背下来。
他转头要向老人道谢,只见人群前推后搡的,一片杂乱,白发老人挤进人群中,一闪不见了。
花朵朵此刻也给侍卫抱了下来,脸色微微透着黑气,嘴唇也一片紫黑,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纵然朵朵怏怏不乐与担心,也不能变成这样,萧玉树心中一动,立刻吩咐府中大夫上前诊脉。
“王妃娘娘中毒了。”大夫道。
“马上将今晚所有参加杂耍的人都留住,一个都不准放走!”萧玉树立刻下令,又吩咐侍卫上堆云栈将朵朵方才吃的那只大红桃拿下来,检查是否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