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树并不争辩,只是望着她。
花朵朵恨死他,恼怒地转过头去,她不想再看这个恶心的人一眼!如果她稍有留神,将会看到萧玉树的目光何等悲哀与疼痛。只可惜,她为怒意与悲哀冲昏了头,并没有看到。
“朵朵,在你心目中,我是这样的人吗?”萧玉树问。
“是,就是!你喜欢我,所以将月沙当成最大的障碍,要除掉他!如果月沙死了,你就是杀人凶手!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他,我要跟他一起,你借刀杀人!”伤心到了极点的花朵朵,说得越发难听。
在她心中,自己这样不堪?萧玉树给她刺痛了,一时之间疼痛难忍,也说出了决绝的话语:“好,你就当我是这样的人吧,你要走,现在就可以,也不用等到两年期满!”
话一出口,他也愣了。朵朵不懂事,自己为何与她的气话计较?此时的她,何等的惶惑与自责,自己居然雪上加霜!
花朵朵冷笑道:“早该这样了,各走各路!”
“各行各路,一刀两断,无拖无欠!”花朵朵喊完,噔噔跑下楼梯。萧玉树在她越过身边的那一瞬间,本想拉住她的,不知为什么,却没有伸手,直到她跑下楼梯,还呆呆地站在房门口,头脑中混混沌沌的。
丰城闻声走出房门,问明情况,提醒萧玉树快派人追上花朵朵,要不正在气头上的她,还不知会做出什么傻事。
萧玉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刻吩咐侍卫去追花朵朵,一定要将她带回来。
花朵朵只凭一时意气跑出驿馆,见街上人潮涌涌,还在为月军统帅月沙的获罪而兴奋,个个都道是报应。报应?月沙离乡背井,在外流浪多年,有国归不得,好不容易回去了,又要领兵打仗,如果不是为了自己,他又怎会给人捉到把柄?
事情因自己而起,自己一定要为他做点什么。
她匆匆往城外跑去,在转角不小心与一个人撞了满怀。
满怀心事的她根本懒得道歉,扭过头又走,却给那人一把拉住手臂,拖进小巷,道:“别出城!月国军队要来了!”
花朵朵惊诧地发现面前的人居然是况鸾。自从酒铺中听了他的真心话,她虽然痛过哭过,却从未想过还要再见面,萧玉树将他请来府中安慰自己,他不咸不淡说的几句话,让她心里越发难过。
离府出走遇上月沙后,心中只有月沙一人,那况鸾的影子渐渐淡了。
此刻骤然相遇,她倒愣住了。当初自己迷恋他迷得要死,只觉得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异于常人的,就算站在他身边都觉得很开心,如今再看,完全失去了心跳面红的感觉,觉得他与街头其他男子并无太大差别。
况鸾几乎与花越芳是同时来到棘城的,准备在边塞锻炼几年,立了军功再回京城。花朵朵的到来,他早已经知道,不好与她相见,这几日在驿馆外徘徊,只想偷偷见丰城一面,没想到撞上了花朵朵。
“月国军队要来?”花朵朵问。
月沙被押送回京,月国新换了月国国王做主帅,据说就是这人比沙漠里的狼还凶狠,绝对的铁血,看来两国之间又要打一场硬战。
“你千万别乱转,万一给月国掳去了,你让花大将军怎么办?好好呆着吧。”况鸾劝道。
呆着?既然是月国国王来了,只要自己向他说明月沙只是来见自己,不曾做过其他事情,月沙就没事了吧?不管如何,起码要去试一试。她眼珠一转,道:“好,我回驿馆。”
花朵朵对况鸾说自己要逛一逛就回京城去,懒得在这里歪缠,又说丰城病了几日,况鸾一听白了脸,急急往驿馆去了。
花朵朵看不见他的人影,马上买了一套普通男子衣帽,在僻静后巷换上,又买了干粮等,打了一个包袱,背在身后,走到街头。
因为是战时,城门出入检查异常严格,生怕有奸细混在其中。花朵朵站在城门不远处,欲行不行,见一队西域客商拉着骆驼马匹过来,也混进在里面,帮忙赶骆驼。
其他商人喧嚷着对她做手势,似乎要她离开,她听不懂,双手抱拳,连连作揖,再指指自己,又指指门外。
一个汉人模样的老汉问:“你要去哪里?”
“城外,我……”她一开口,见老汉目光一动,脸上浮起别有含义的浅笑,分明发现了自己是女儿身,便乘势而上,道:“大爷,麻烦你方便个,我那哥哥病了,生死未卜,我急着回去。”
她这番说话并非作伪,老汗看出了她脸上的焦急与担忧,便与为首的商人说了几句,回头道:“行,跟着我们吧。”
花朵朵自是感激不尽,扶着骆驼,提着心肝,夹在商人队中,在守城士兵的严厉目光下,慢慢走出城外去。
出了城,见外面一片荒凉,还有月国之前遗留下来的空营寨,几面残破的旗子在风中抖动。她面色凝重,迅速转过头来,随着商人,从营寨边走过。
“这月国新国王都御驾亲征了,看来这场恶战凶险得很。”老汉感叹道。
“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打我们?”花朵朵轻声道。并不是询问,只是心头不舒服,发发牢骚。如果不开战,自己与月沙还是过去的一对,而不是像现在,两国敌对,两人如何相处?
老人觉得这女娃子单纯得很,什么都不懂,跟她说月国挨了饥荒,国内的马牛羊死了大半,便直接攻打邻国,掳掠牲畜,何况新国王登基,自然想开战立威。
“他可以向我们借粮食啊,为什么一定要打?打仗,双方都要死人。”花朵朵不同意。换做以前,她只会觉得父亲百战百胜,威风八面,真到了边境,只觉得风里都是淡淡的血腥气与兵器铁锈味。战争给予她的最大感受不是输赢,而是死人,月沙的中箭负伤如一柄重锤撞在她胸口,至今未能平息其中的隐痛。
老汉摇摇头,只当她涉世未深。
一行人走了二十余里,商人们与她告别,往西北大漠去了。老汉劝她要注意正北,本国军队与月国军队都驻扎在那里,随时要开战。
花朵朵谢过老汉,不过自己正是要去月国大军呢。
远远看见营寨上大大的花字旗时,花朵朵不敢再在路上行走,避进了小山包中,迂回前进。要是给花老大逮住,小命休矣。
山上树矮林疏,与京中大大不同。花朵朵虽然从小调皮,爬出爬入,却很少走这么长时间的路,咬咬牙,继续慢慢走。她还膨胀着对萧老头的满肚子气,离开了他又怎样?自己偏偏就要做给他看!他以为他是谁?离就离,最多往后不回来了,只要救得了月沙,就跟着他住在月国,放牛牧马,大漠行走,望月光,采最美的郁郁枝。
她上山下山,也不知走了多久,两条腿又肿又重,脚底完全麻了。喉咙也干得要冒火,她挑了块大石头坐下,从包袱中拿出干粮,不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