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们并没有时间好好倾谈。
误会重重积压下,花朵朵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要出府,亲自去确认花府的安全。
“怎么可能?”青儿吓呆了。王妃双腿不能行走,在这兵荒马乱之际,如何能走出王府?只要出了王府,随时有性命之忧。
“不,不能,王妃决不能出去。”她拼命阻拦,暗暗怨恨宫中那几个老嬷嬷祸到临头飞得快,如果还在,起码就可以倚老卖老,管住王妃的任性。
“抬我下去,否则后果怎样,你很清楚。”花朵朵不喜欢威胁青儿她们,尤其是用自己与宝宝的生命来威胁。可是,在一切明朗之前,不得不如此。
一位健壮的仆妇抱起她,慢慢下了楼,继而上了轿子,再到马车。青儿终于忍不住了,急急说出萧夜与萧长河他们突然造反,京城大乱,现在出去,绝对很危险。
花朵朵呆住了。为什么萧老头瞒自己到现在?
她喝止了车夫,马车一动不动停下。
花朵朵紧紧握住了双拳,脸上,缓缓滑下泪水。萧老头一向知道自己冲动,如果不是花老大他们真的有危险,绝对不会这样瞒得密不透风似的。
花老大一向掌管兵权,虽然前一段时间赋闲在家,余威犹在,萧夜要造反,怎么会放过他?只怕,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花老大。
她的手开始不住颤抖。她想不明白,萧夜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居然要造反!他一向不是逍遥自在的吗?为什么包藏了这么大的野心?
她咬咬牙,吩咐仆妇将自己抱回阅云楼。
不是不担心花老大,可是,如果外面真的兵荒马乱,自己决不能就此出去。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人,她不能拿两个孩子的命去做赌注。
她低下头,合掌不断祈祷着:花老大,丰城姐姐,小弟弟,你们,一定要平安,平平安安!继而又念着娘亲,恳求娘亲保佑花家合家平安无事。小弟弟,也是娘的儿子,娘不会这么小气不保佑照管的。
她刚回到阅云楼上,萧玉树也跑了回来。
他闻报王妃娘娘要出府,立时抛下在座所有官员,往府门狂奔,幸好,门子说王妃娘娘突然改变了主意,回阅云楼了。
他怎么放心得下?什么国家大任、京城安危都飞到九霄云外了,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确保朵朵平安无事。
直到看到她坐在榻上,他才松了一口气,走到她面前,道:“往后,你决不能出府门半步!”
“嗯。”花朵朵轻轻应了一声。在这要命的关头,她帮不上忙,可是,她也绝不想他分心,拖他后腿。
“朵朵,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转。”萧玉树安慰着妻子,也催眠着自己。在萧夜已经掌控皇宫与京城的情况下,他只能当这个祈祷真的能梦想成真。
“你去忙吧,我没事。”花朵朵道。从小到大,任何风雨,都是他为自己撑住了,任何烦忧,都是他为自己解决了。现在,她能做的,只是不让他为自己分心。
萧玉树本以为她会发脾气闹着自己带她出去,没想到她事到临头,这样镇定自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将她抱在怀里,道:“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你和宝宝,一定没事的!”
花朵朵眷恋地藏在他的怀抱中,凄然一笑。萧夜对南平王府一分一寸了如指掌,还能躲到哪里?
就在这时候,阅云楼窗外响起了奇异的叫声。
这叫声,萧玉树与花朵朵都很熟悉,在很久以前,他们曾听过。
月沙的大白雕。
在这兵荒马乱的一刻,骤然听见大白雕的声音,花朵朵也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耳边忽然响起离别时月沙的警告,让自己小心萧夜。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为什么他不早点直接告诉自己?
方才的开心,变作了失望与伤心。如果月沙早一点说,今日就不会变成这样!她气恼地用力捶打着床边。
萧玉树从窗边引大白雕落在栏杆上,从它腿上取下一只小圆筒,从圆筒中取出一卷小小的纸团,展开,快速看了,几下撕碎,就着桌边的烛火,将纸屑烧了。
他匆匆拿过一张小纸,写了几个字,卷成一卷,塞进圆筒中,再放飞了大白雕。
当他回头时,脸上已经一片兴奋的潮红:“朵朵,朵朵!很快就没事了!”
花朵朵抬起头,脸上泪痕狼藉:“萧老头,我不该不早些提醒你!”她将前段时间赶往月国皇宫与月沙相见时的情况一一告诉了萧玉树,尤其是月沙嘱咐自己小心萧夜的警告。
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如果自己早些说出来,这一场叛乱就不会发生了,都是自己的错!
“朵朵,别将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当时,就算你一五一十说了,我们选择相信月沙还是萧夜?所以,别再责怪自己。我们,有办法可以度过这一关,只要等!”他柔声安慰着妻子。绝不是她的错,他不要朵朵受一点点的委屈与自责。
只是,事到如今,自己可以选择相信月沙吗?内乱正兴,他为何不乘虚而入?最初的兴奋过后,他心头的怀疑一点点萌生。老二虽然叛乱,到底是萧家子孙,就算他为皇,天下依旧在萧家手里。如果引月沙入境,不啻于引狼入室,到时候就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他不禁锁紧了眉头。
他神色的变幻,逃不开花朵朵的眼神。
萧老头一开始如释重负,分明是月沙在密信中主动提出帮忙吧,后来他又神色不定,自然是开始怀疑月沙。
月沙,何必如此?就算他真的诚心诚意想帮忙,在这样兵荒马乱的时候,谁敢相信他?谁敢引他的兵进来?稍有不逊,就是引兵灭国的大罪人。
她的目光凝在了萧玉树身上。她摸不清他究竟要做出怎样的决定。选择萧夜,还是选择月沙?
他方才草草写下几个字,分明有所应承。
就在这时候,楼下响起了侍卫响亮的通传:“二王爷驾到!”既是通传,也是警告。
依旧喊二王爷,而不喊他希望的皇上。
奇怪的是,没有暴怒的叱喝,没有兵刃相加的声音。
轻快的脚步,往楼上来了,一声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花朵朵与萧玉树迅速对视了一眼,目光中有多年相处的默契。
花朵朵轻轻点了点头。她明白丈夫的意思,也还以坚定的眼神。如果这是一个大劫,希望他们能暂时拖过。
萧夜褪去了昔日的长袍,换上一身锃亮的盔甲,眉目竟陌生得很,仿佛一个前所未见的陌生人。花朵朵望着他,心,砰砰乱跳,一声,一声,又一声,跟擂鼓似的。
萧玉树却神色不改,请萧夜坐下,又让青儿送上茶来。
“老二最近忙得很,不知还有时间喝茶不?”他笑着问。
萧夜捧起茶杯,送到嘴边,喝了一口,道:“你的茶,再忙也想喝的。”他两目一抬,射出逼人的光芒。
这才是真实的他。萧玉树暗暗恨自己无心,竟将他等同于无所事事的自己了。
萧夜喝完茶,望了望花朵朵,几句寒暄,才提出要萧玉树上书,奉自己为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