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我跟欧阳满载而归。刷周子桓的信用卡刷的几乎得意忘形了,我发现,当遇到好东西的时候,人就会失去拒绝的能力。
第二天下起了小雪,立春以后的雪,比不上冬天那样纷纷扬扬了,路面下了白白的一层,空气有一些清冷。玻璃窗外,路上的行人呵着气。终于熬到下班,楚远已早早的在门外候着我了,我说:“走,青年街新开的那家店,我请你去吃意大利面。”
见他不上车,我催促着。
楚远脸上带着歉意,他说:“凌希啊,今天不行了,我有客户要会见。”
“什么客户?带他来,我一起请他吃意大利面。”
直觉告诉我,这个客户是郭曼妮,我有些愤怒,我愤怒是因为昨天我都已经说好今天不许他再会见别人,而他事先连个招呼都不打,这下好了,我为欧阳构思的那一番饱含深情的话,向谁诉说去。
楚远说:“凌希,听话,我先送你去吃意大利面,等谈完事情,我来接你。”
女人的第六感是特别灵验的,我看到楚远的眼睛里有些许慌张。
“今晚的客户是谁?”
“你别问。”
“我偏要问”
“那你不许生气,也不许多想。”
“我保证”我举起我的右手。
“是郭曼妮”
“不许去!”我的声音很大声也很坚决。
“你不是保证不生气的吗?”
“我只能保证刚才。”
“我只是和她谈生意”
“和一个流氓有什么生意可谈。”
“可是,她是我的客户,我收了人家的钱啊,公司是要做生意的,再说,公司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啊。”
这时,我的手机想了,我示意楚远别再解释。
是许忆宸发过来一条短信。
“凌希,我遇到麻烦,在我们许愿的那棵柿子树下,你速来。”
我打过去,电话里是那个熟悉女人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谁的短信?”楚远问。
“我妈。”我说。
“宋楚远,送我去郊外。91路车终点站。”
“凌希,那里荒无人烟,去那里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你和郭曼妮约会,我气不过,所以要去郊外解解闷,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我没好气的说。
“凌希,不是约会,只是工作上的事情。”楚远握住我的手。
“请你自重一点”我甩开他的手。
“我再问一遍,你是要去约会,还是要跟我去解闷。”我盯着宋楚远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
“凌希,你是故意气我吗?”
“我就是故意气你”
“你为什么要故意气我”
“我故意气你就是,我就不告诉你我为什么要故意气你。”
“凌希,不能无理取闹。”
“我就是无理取闹。”
我没时间再跟宋楚远啰嗦下去,拦了路边的一辆出租车,迅速离去。
我发现,我有非人般的超能力,那就是,无论是上下学高峰还是上下班高峰,我都能够迅速的打到出租车,并迅速的离去。
由于我的迅速,我赶上了开往郊外的91路末班车。
公共汽车在颠簸的路面上摇摇晃晃的行驶,我有点坐立不安。
我说:“师傅开快点”
师傅说:“好来”。
我说:“能再快点吗?”
师傅不耐烦了,他说:“小姑娘,我这开的公共汽车,不是飞机呀,你还想要多快,会出事故的。”
我说:“我知道是公共汽车,我只说让你开快点,又没说让车飞起来。”
我一路打许忆宸的电话,对方都是那个可气的女人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和我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我在心里想,忆宸,你为什么要去那里,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千万别有意外,千万别有。我又想,也许现在他正在餐馆里和廖青青吃意大利面,也许,这只是一个骗局,是廖青青在耍我,许忆宸跟她讲了我们的过去,她气不过所以设了圈套,我倒宁愿相信它是一个骗局,许忆宸,你千万别有什么事情,我真心祈祷它只是一个骗局。
当91路公共汽车把我丢在终点站又离开的时候,我发现,老天爷确实挺仁慈的。
因为它的确是一个骗局。
在经济发展的大潮滚滚前进的推动下,这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低矮的平房早已被铲平。远处的工地上几辆铲车轰轰隆隆的在作业。路旁的小山丘连同我们许下过美好愿望的那棵柿子树早已不翼而飞。放眼望去,一副等待被开发商救赎的、仿佛寸草不生的荒凉景象。
北风夹杂着雪花扑打在我的脸上,嗖啊嗖啊一个劲的从领口往我脖子里灌,脚底已冻得发麻几乎不能站立,望着这漫无边际的荒野,我不知道应该往那个方向才能更快的发现“白云深处有人家”的地方。东南西北这么熟悉的字眼在此刻让我感到是那么陌生。
我在原地踱着步,我实在是太冷了、太冷了。我想我完了,这地方原来有座山丘,说不定有野狼出没,如果它把我吃了,那我岂不是死的很惨。
如果没有野狼,那也可能会有色狼,他一定会凶神恶煞的说:“把你身上的IC、IP、IQ卡统统交出来。”那么我的后果,可能比遇到野狼更惨重一些。
阿弥陀佛,各路神仙,上帝阿门,你们倒是行行好,给我出个主意呀。
我缓缓的蹲下来,我开始冻得瑟瑟发抖,我突然有了一个很壮志豪情的想法,那就是:就让我在这里等死吧。
往事开始像黑白胶片一样在我眼前播放,看来,我不会死在对未来的憧憬里,而是要死在伤感的回忆里。
我放佛看到我们在那棵柿子树下许愿的情景,我当时许的愿望好像是:许忆宸你死定了;
看到他拉起我的手攥在他温暖的大手里说:“亲爱的,我给你暖暖。”;
看到我出丑的那个雨夜,他目送我回宿舍时的那个眼神;
看到廖青青在我面前示威时,他的心伤与无奈
……
这些在我眼前呈现的往事,竟然让我热血沸腾起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吗?
我忍住就要留下来的眼泪,并不是我有多坚强,是我怕它一旦落下来,就会在我脸上结成冰渣,总不能在死的时候一并毁容吧。你看,无论遇到什么困境我都是这样冷静。
许忆宸,你******现在正在暖烘烘的屋子里跟美女缠绵悱恻吧。老娘要是冻死了你会很开心呢吧。
可是,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这时,远处有一辆车朝我缓缓而来,只能看到它明亮的车灯,在这个漆黑的雪夜显得格外耀眼。
不会是色狼吧。
我心里一阵发慌。
但我并没有起身,因为我没法逃走,有谁能比汽车跑的快?也没有任何建筑可以容我躲藏,我索性就蹲在地上,这样目标会更小一些。说不定色狼因为我蹲着而不是站着,就恰巧没有看到我。
我正在盘算着这个恰巧的几率。汽车在我身边吱的一声刹住了。
我把头埋在两腿之间不敢抬起来。
有人从车上下来。
之后,一件厚厚的大衣,裹在了我的身上。
是个体贴的色狼,我心想。
一双手,把我从地上缓缓拉起来,那是很熟悉的一双手,这双手,拉过我不止一次。我顿时发现,大衣的味道也很熟悉,眼前的一切都很熟悉,根本不是什么色狼,分明是来搭救我的神父。我缓缓抬头,触上了楚远疼惜的眼神。
因为寒冷我变得面无表情,目光呆滞。楚远摩挲着我的手说:“凌希,你怎么了,是我不好,你别吓我。”
我的泪汩汩的流出来。楚远紧张的有些不知所措,其实我并不是难过的流泪,我那是看到他高兴的,感动的,我想说:楚远,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我们有心理感应你肯定知道我陷入困境了。可我一张嘴说出来的话却是:“楚远,你是过来解闷的吗?”
楚远帮我擦着眼角的泪。他说:“是,我是过来解闷的,我刚才就应该跟你一起过来,是我不好,错过了解闷的最佳时间。”
我说:“那,你就别再生自己的气了,我会给你悔过的机会。”
楚远笑了,他捏了一下我的鼻子说:“我不生自己的气了,可我要生你的气,气你固执和任性。”他在拿我没有办法的时候就喜欢捏我的鼻子。
我吸了一下鼻子:“那我马上就给你一个悔过的机会。你回去认真检讨一下自己为什么要生我的气,感觉自己检讨的深刻了就向我来汇报,认识一定要深刻”我说。
他把我紧紧拥在怀里,我有一点点紧张,因为我听到了他扑通扑通心跳声。
他说:“凌希,你答应我要忘掉许忆宸,重新开始你的生活。”
我嬉皮笑脸的说:“许忆宸谁啊?我的数学老师吗?”
楚远抚摸了一下我的头,他说:“那好,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似乎知道楚远要说什么,我不是没有感觉的。
于是我连忙打断他,我说,楚远,我先说:“有一个人,她一直喜欢你,一直在等你向她表白,她不是等了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她知道你是个值得等的人,你不要让她等的太久了,她是欧阳。”
“凌希,欧阳是个好女孩,我想她将来无论找谁,对方一定是非常出色的,感情的事情,是勉强不来的。”
我着楚远明亮的眼睛说:“是啊,感情的事情,是勉强不来的。”
“凌希……”
“楚远,我们回去吧,我想,我快要冻得灵魂脱壳了。”楚远还要往下说,我连忙打断了他的话。
不能说出口,真的,我不能让他说出口。 “我爱你“虽然是个美好的词语,但有时听起来,会让人无所适从。
回家的路上,我和楚远话很少,路很滑,车子开的很慢,暖风将整个车内熏得暖烘烘,我几乎要睡着。
楚远说:“不是要跟我去吃意大利面吗?”
“改天吧,楚远,我有点累。”
“是心累吗?”楚远一向聪明,无论在什么事情上,我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我轻轻的点头。
“凌希,你就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或者说,有没有替自己着想?”
我说:“楚远,大家都在替我着想,我再替自己想,就太自私了。”
楚远和欧阳是离我最亲、最近的两个人,欧阳把整颗心都给了楚远,满满的爱,才是他应该去珍惜的,在他要说爱我的时候,我在为别人做着傻事,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啊,所以我不能,这样不公平,对欧阳和楚远,都不公平的。
如果我跟楚远在一起,难过的会是两个人,我和欧阳。如果楚远和欧阳在一起,或许,没有人难过。
其实我知道,爱情是不能够以谁和谁在一起来权衡利弊的,我只所以会这样,那是因为,我还没有完全爱上他。更重要的是我不能允许自己爱上他。
楚远把我送回家,在这个寒冷的夜晚,我跟楚远说再见,当我看到他调转的车子慢慢消失在我视野的尽头,我的心冰冷坚硬的如同一块石头,温不了别人,也暖不了自己,疼痛。
此刻的郭曼妮,像一个愤怒的野兽,她正因为捕获不到自己喜欢的猎物而发疯,她瘫坐在床边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身边散落着一地烟头,屋里狼藉一片,宋楚远拒绝了与她共进晚餐,她作为他的客户都被他那样毫不留情的拒绝,当他拎起包匆匆跟她告别,她却要挤出一副笑脸说:“宋总,你先忙,我能体谅。”
郭曼妮心想:我她妈在男人面前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过。
可是,他风度翩翩的外表,温文尔雅的谈吐,灵敏活跃的思维,都像是一剂******,让她上了瘾。
郭曼妮心想,改天,好,那就改天,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赢得更漂亮,谁死得更惨。
宋楚远行驶在深夜的马路上,凌希的影子,总是在他眼前浮现,商海游戏、男人女人,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股掌之中被他玩转的轻松自如,唯独这件,唯独她,是他无论如何都把握不好的。
她不爱金钱、不爱地位、不爱华丽丽的生活,所以无论他在这些方面多么富足都难以赢到她。她讲究专注,力求平衡,她以为这样就不累,可是她又怎么能体会到他有多累,爱一个人,爱的那样累。
楚远打开车里的收音机,电台里正播放着阿桑悲伤的歌,穿透黑夜,悠扬婉转,细细听来,真的很应景。
路很滑,那天回家的路,楚远开了很长时间,家门口的路灯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踱来踱去,她的脸已冻得通红,是欧阳。
楚远赶紧下车走过去:“欧阳,你,等我很久了吗?”
“一直在等。”
“怎么不到对面咖啡馆等?那里面暖和,在这里会冻坏了身体。”
“哦,怕看不到你回来,错过了。”
“上去吧,我爸妈不住这边,上去喝杯热茶。”
客厅的沙发上,只有他和她。
楚远似乎猜到欧阳的来意,扯一些生活和工作上无关紧要的话题和她讲。
欧阳只是静静的听,也不作答,她其实很喜欢这样听他讲话。
“楚远,如果一个人愿意等,不管有没有结果她都要等,你赞同吗?”
还是脱不了要谈论这个话题的。
楚远说:“要看值不值得。”
欧阳笑了笑:“可是在爱情面前,有时候你分辨不出是不是值得的。”
“欧阳……”
欧阳伸出手,示意他不要讲话。
“你爱凌希吗?”欧阳的话问的太直接,楚远竟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没有什么,你尽管告诉我,爱还是不爱。”
楚远沉默的点了点头,这时候是不能说谎的,尽管她不愿意伤害欧阳。
“今晚上凌希来找你了,对吗?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其实你早就心知肚明,对吗?我们几个都在装,装作不知道,可装的并不高明,漏洞百出。楚远,如果她也爱你,那么我愿意放弃,即使是放弃,我也是心满意足的,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爱你。我愿意放弃你,但我不会把你让给凌希以外的其他人,楚远你应该能明白我在说什么。”
“欧阳,对不起。”楚远觉得他跟欧阳处在同样的位置上,他能体会到她心里的脆弱,他真的不想给欧阳带来伤害。
“楚远,我会,等你爱上我,或等她爱上你我退出,但是,我一定要等,才能此生无憾,我来,就是想跟你说,虽然这件事情都说破了,但我们几个还是像以前一样相处,别因为这个,搅乱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也别觉得尴尬,好吗?”
楚远看着欧阳坚定的眼神,他想,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他很想说,欧阳算了吧,何苦折磨自己。可是他想,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又怎么说服的了别人。
于是,他又重复了一句:“欧阳,对不起。”
欧阳笑笑,起身说:“我要走了,楚远,我今天很高兴,即便是知道你会拒绝我,你不知道,我在爱情上,其实是个很懦弱的人。”
“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我开了爸爸的车来。”
“我一定要送”
“我说了,不必了。”
开门的瞬间,欧阳回头抱住楚远,“楚远,我爱你。”
站在楼下,看着欧阳的车缓缓地离去,楚远的心心冰冷坚硬的如同一块石头,温不了别人,也暖不了自己,疼痛。
周六我加班。
对于一个不喜欢上班的人来说,加班会让她觉得自己很伟大。至少我是这样觉得的。
一上班,万人嫌便安排给我一项任务,就是去世纪城取一个客户的宣传画册。此项任务因为没有人愿意干而变得神圣和艰巨。相比之下,我是新人,理应担负起这样的重任。
我马不停蹄的赶到世纪城,在这项工作上,万人嫌给了我足够的指点,他平时很少给我指点的,只要不指责我我就心满意足。他说客户的位置就在世纪城中央,从东门进去,走十五分钟就能到。
我进东门的时候,特意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我就怕我走过了浪费时间,可我走了十五分钟一看,西门竟然豁然矗立在了我的面前了。于是,我出门前万人嫌那句“快去快回,不要耽搁时间”的话让我倍感生厌。我想,他肯定是以蜗牛或其他行动不太方便的生物的速度来计算的时间。却忽略了我比起他们要快许多这一客观条件。就这样,一件简单的事情变得破费周折。
取了客户资料,我看时间尚早,就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这时,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一个想法。就是,或许会有一个富翁,恰巧将一个鼓鼓的钱包丢在我上班的路上。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我立马死死地盯着脚下的路,生怕错过发这笔横财的机会。
当我毫无防备的撞上对面这两个人的时候,我已经无处躲藏了。
这两个人,一个是廖青青,一个是许忆宸。
廖青青的手里,捧了我喜欢喝的香芋口味的奶茶。
他们逆向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这样的相遇,不是预谋,也可以被我认定为预谋。
“吆,是凌希呀,好长时间不见,我和忆宸都想你了呢。”廖青青说话,永远都带着一副让人想甩她一巴掌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