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盯着我的眼睛,她第一次这样认认真真地盯着我,良久,她说:“宝贝,我觉得,你跟楚远很般配。”
连我这个平时都不太会讲英文的人,听到欧阳的话都连忙伸出手指头说:“NO,NO,NO.”
欧阳问我为什么,难道是他的条件不够优越?
我说:“有的人吧,总喜欢活在别人的意识里,自己所有的决定都要因别人的评判变得小心翼翼,而有些人呢,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永远有自己的个性,自己的想法,甚至有些唯我独尊,而楚远,是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像我这种一点就着的臭脾气的人,跟他相处能超过三天吗?欧阳,傻瓜,只有你和他才是最般配的。别再犹豫了,明天周六,晚上你单独约他吃饭,反正我的伤口也已经愈合了,明天我得回家四郎探母去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欧阳点点头。
一整天,欧阳都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她在想,她应该如何跟楚远开口,她爱了他这么多年,他是否已是心知肚明,假若她被拒绝,那么应该如何收场……。总之,她的脑海里,各种各样的问题接踵而来。直到夜幕降临,她也没有理出头绪,索性就让这些混乱的问题,交给现实来解决吧。于是,她拿起电话,轻轻摁下了宋楚远的名字。
刹那间,五脏俱焚!
电话另一端的那个女人,为她那些混乱的问题,做了最明确的解答。她连同自己手中的电话,一起跌入了万丈深渊。
欧阳努力忍住眼里的泪水,昂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她对自己说:欧阳不许哭,你们并没有开始,谁也没有从你手中把他夺走,不是你的勉强不来,若是你的,想逃都不会逃掉的。
直到晚上十点,我还没有等到欧阳的好消息,我心想,不会要把这顿晚餐一并吃成早餐吧。不会,凭欧阳这些年来在感情方面沉着冷静的个性,晚餐一定会在十点之前告终。于是,我拨通了欧阳的电话,重色轻友的东西,我一定得讨个说法。
当我接通电话准备要对欧阳进行一番严刑拷问的时候,欧阳先开口了。她说:“凌希,再等等吧,我觉得时机还不够成熟,他的条件太优越了,我刚毕业,工作还没有稳定下来,过阵子再说吧。”
等等,等等,等到八十岁了你还能谈得动恋爱吗?我几乎要暴跳如雷了。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我今天特别神清气爽,因为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的日子。我以一个优秀大学实习生的身份,成为了高耸林立的大楼里穿着人模人样的白领、蓝领中的一员。从此,我便是新天地网络公司的设计师。我的工作目标是:把我能成为优秀大学生的头脑一直延续下来,使我能成为一名IT精英。
我被分到了设计一部,我想起许忆宸也是在设计一部来着。我俩这算不算在同一个部门啊?
我们设计部经理是个二十有余、三十不到,说起话来尖酸刻薄的广东仔,并不是说,广东人就尖酸刻薄,也不是说,所有尖酸刻薄的人都是广东人。事实是:设计部经理是一个尖酸刻薄的人,而他恰巧是一个广东人。他瞟我的时候完全没有齐经理瞟人那样温和。他扯着一副公鸭嗓子说:“新人嘛,多做四(事),扫(少)说话,不要不懂装懂的啦。”
我盯着他胸前的工作牌,“卓世贤”,暗暗的想“万人嫌”。
我们的工作时间还算合理,我很快就适应了这种朝八点半晚五点的循规蹈矩般的生活。我的适应能力一向是很强的。
只是,中午的休息时间仿佛被剥夺了人身自由。卓世贤不允许大家聊天,理由是:会影响到其他睡觉的人。但他也不允许大家趴在桌子上睡觉,我想,理由可能是会影响到其他聊天的人。但,显然这是解释不通的。于是我就把他的话理解成:不能趴在桌子上睡觉,但可以趴在地上或其他更舒适的地方睡觉。
吃完午饭,人困马乏,放眼望去,设计部的人们,一个个坐在电脑旁边盯着屏幕呆若木鸡。我若实在困得支持不住,就趴在设计部会客室的沙发上睡觉,果然比趴在桌子上舒服多了。
这天中午吃罢午饭,我用目光麻利地扫了一下四周,确定“万人嫌“不在现场。于是便放开嗓子唱了一句“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就只唱了一句,有人便崇拜的在后面拍我的肩,我一回头,妈呀!“万人嫌”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我后头的呢?他一副难看的表情说:“凌希,你张扬的个性,实在是不太讨人喜欢的啦。”
我努力地眨巴了眨巴眼睛,心想,还击,对,一定要还击。虽然他是我的上司,但如果就这样忍气吞声的话,之后的日子,欺负我一定会成为家常便饭的。
我还了他一个很礼貌的微笑,躬身说:“非常感谢领导对下属的体恤,您知道,您要是讨厌一个人的话,您是多么的害怕他会喜欢你呀!”
卓世贤哼了一声扬长而去,切,他就是把肠子扬到天上去我也不怕他,这么多年来,我就是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活过来的。
一个卓世贤,能把我怎么样,所以,我在设计部混的还算是如鱼得水。
年末上班除了能够享受带薪年假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你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享受到公司的福利。我还没有拿过薪水,却已经开始往家倒蹬年货了。我每往家倒蹬一次,我妈就会喜出望外一次。声称她养的姑娘成才了。原来成才就是这么简单,早知如此,不读那么多年书,想必也能成才。
我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又长大了一岁,我开始越来越不喜欢过年了,因为每过一次年,我就要长大一岁,我越长越大、越长越大,等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我就会认为我老了,我太怕老了。
大年初一早上,我被客厅尖锐的电话铃声吵醒。我一看,才七点钟,靠,虽然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个点已经不早了,但对我来说不一样啊,一年才有几个大年初一呀,所以,我必须好好睡觉,决不能在新年的第一天就虚度年华。
我趿了拖鞋睡眼惺忪的跑过去。是许忆宸。这个号码太熟悉了,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因为这几个数字曾经刺激过我的神经。
那还是大一寒假的时候,那时的许忆宸对我还是毕恭毕敬的,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南、北的任何一个方向。那天我和许忆宸约好了在人民广场见面,等到了之后再电话联络。可当我到人民广场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手机没电了,我拼命、反复、努力地思考许忆宸的手机号,可我的记忆器里除了存储了我家的电话号码之外,关于其他的是一片空白,最终,我只回忆起来许忆宸手机号码的第一个数字是“1”,于是,许忆宸在巴掌大的广场上苦苦寻找了我近一个小时,问题是这一个小时我也没闲着,我也使出浑身解数的在寻找他。按照叠加法来计算的话,我们俩相当于白白浪费了两个小时。
许忆宸说我们以后肯定不止浪费两个小时,所以他发誓一定要让我记住他的手机号。就在他发誓不久后的一天,我们在路边发现了用电话号码穿制成的手机链。许忆宸欣喜若狂,立马给我量身定制了一条。从此以后,只要我掏出手机,许忆宸的手机号码都会像过电影一样的排成队从我脑海里走一遍。可是,自从我跟许忆宸分手之后,那条手机链就静静地躺在了抽屉里,而这一排熟悉的数字,却永远的躺在了我的心里。
我接起许忆宸的电话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兴奋的说“喂”,电话那头也没有吱声。沉默了片刻之后,许忆宸开口了,他说:“凌希,我在你家楼下,能见你一面吗?”
我说:“有什么话,你就在电话里说吧。”
许忆宸说:“你过的还好吗?”
“托你的福,姐过的相当快乐。”
又是片刻的沉默。
许忆宸说:“我妈妈织了一副手套,想送给你当新年礼物。”
我笑了,我说:“许忆宸,你可能拨我电话拨顺手了,这个电话,你应该打给廖青青。”
许忆宸叹了口气,他说:“凌希,你在恨我吗?”
我发现许忆宸变了,他好像不是以前那个爽朗的许忆宸了,他变得如此婆婆妈妈。
我说:“许忆宸,谁离开谁都照样过,我曾经天真的以为没有你我会过不下去,可现在我不照样在过吗?而且我过的没什么不好的。人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也不能太把别人当回事。
他说:“那好,既然你都不恨了,就试着收下这幅手套吧。”
这不是春节晚会上冯巩说的相声吧,他就是要让我笑的。
一个离开了我的人坚决要送我一份礼物,难道让我来祭奠这可歌可泣的分手吗?
我说:“许忆宸,你最好认清形势,你不是一个善于游走在多个女人之间的男人,我也不会接受你不高明的游走,你没有那样的本事就好自为之吧。不要赔了夫人又折兵,到最后落得两手空空。”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从窗台里我看到许忆宸在我家楼下站了好久才默默地离开。他搭在胸前的那副红色手套,远远望去,像两滩鲜红的血。
年假很快就过完了,假期之后,我和欧阳的生活都变的不正常了。因为我们都加入了上班的队伍,上班就得规规矩矩的,规规矩矩的对我们来说就是不正常。
在上班后的第二个星期,夏婉怡说她和周子桓要请我和欧阳消费。为什么要请消费呢,因为老请吃饭显得太庸俗,而且吃吃喝喝的没有什么纪念意义。由于这是第一次有人请我们消费,所以我跟欧阳表现的相当重视。我特意拿了一个小本本记录了我们要消费的内容。有:牙膏、卫生巾、洗面奶、袜子、保鲜膜……。夏婉怡看了我的本本说,你们脑子里天天想这些是不行的,小心和社会脱节,嫁不出去啊。就这样,我的本本白写了。
夏婉怡请我们消费其实有更深层次的原因,因为就在大年初一那天,我帮她解决了一个特别棘手的问题。
大年初一,我的手机一直处于亢奋状态。从早上起床之后,拜年短信就络绎不绝。吃午饭的时候,我收到了夏婉怡的信息。她说:“凌希,你下午不忙吧,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有事找你。”
夏婉怡最大的特点就是,只要跟你见面超过两次,你就可以被称之为她最好的朋友,我已经从她嘴里听到过关于她无数个最好的朋友的事情了。
大年初一我有什么可忙的,出于礼貌我连忙说了句“不忙,你来吧。”
二十分钟后,夏婉怡就出现在了我面前。她用肿的像核桃一样的两只眼睛向我宣告,她确实有事。
她气呼呼地说:“凌希,我要跟周子桓分手。”
我拉着她坐到沙发上,拿起苹果一边给她削一边说:“你俩不好好的吗,为什么要分手啊?”
当我问了这句话的时候,我真是无比的后悔呀。
夏婉怡说:“不是我们要分,是我要跟他分。”
“凌希,你不知道我多爱周子桓,我对他有多好。在学校的时候,他打篮球,我都在看台上注视着他;他打完了球,我会给他递矿泉水;他喝完水,我会把剩下的放包里给他随时带着;自从我和他好了,我天天陪他一起吃饭、陪他玩,我都没再给别的男孩子一次机会;他每天晚上送我回家,我都会目送他离去,直到他到家给我报了平安我才肯关机睡觉……”
夏婉怡吧啦吧啦地把她对周子桓的好整整讲述了一个小时。如果要拍成电视剧的话,可以从上古时代一直演到改革开放。最后她自己把自己感动的热泪盈眶。
在我给她削第三个苹果的时候,她接着说:“可是周子桓呢?他怎么对我呀?他从来不问我喜不喜欢那些东西就给我买,完全无视我的存在……”夏婉怡又罗列了一个小时周子桓对她的坏,对她的不体谅。
这两个小时,我没有安慰她一句话,因为我发现,她跟本不给我安慰的机会。她的两句话之间连个标点符号的时间都不舍得用,我根本没法硬生生地把一句安慰的话塞进去。
夏婉怡此时已经非常激动了,她说:“凌希,这些都不算什么,我可以忍,我什么都能忍,可是,你知道我究竟为什么要跟他分手吗?”
原来,前面的这两个小时,只是个铺垫呀。我哪里还敢再问为什么。可是我问不问对夏婉怡来说效果都是一样的,她果然接着说:“周子桓通过打游戏和QQ聊了四五十个女网友,还跟人在网络上结了婚,昨天我上他的号偷偷发现了,他竟然打死都不认错。”
我惊讶的大声说:“啊?四五十个?”,其实,我并不是惊讶于周子桓聊的女网友多,他本来就花心,这是事实,而是惊讶他怎么聊的过来的,我想弄明白他打字的时候用的是拼音输入法还是用的五笔。
可能我的表情过于夸张,夏婉怡连忙说:“也没有那么多了,我只是一生气多说了几个。他聊了有四五个。”
我连忙假装气愤的说:“四五个也不行,要聊就聊一个,哪能同那么多人结婚,这是违反婚姻法的。”
夏婉怡说:“说实话,我只发现了一个,但是男人做这种事情都喜欢偷偷摸摸,所以,我断定,至少有四五个。凌希,我必须跟周子桓分手,必须分”。
我说:“对,必须分。”
她说:“这样的男人我一抓一大把。”
我说:“对,现在,有钱有势又长的好的男人多的是。”
她说:“从此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
我说:“对,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夏婉怡忽然大哭起来,我连忙给她递纸巾。她说:“凌希,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明白我的意思的,我喜欢他。”
我一拍大腿说:“我给你出一主意吧,打游戏、聊天,你不也会吗?你上网,你在网上跟他结婚呀,然后你就高举已婚的大旗,抵制和抨击一切有关婚外情的恶劣行为,为你们的感情发展扫清路障。这样,你们不仅能在网络上轰轰烈烈,还能为现实中的感情增光添彩。”
夏婉怡听了我的主意立马破涕为笑。就这样,大年初一整个下午,我就在协调他人的夫妻关系中,充实的渡过了。
没过几天,周子桓和夏婉怡就在网络上成了模范夫妻。
一下班,夏婉怡和周子桓就拽了欧阳、我和楚远驶向名帝商城,夏婉怡说,楚远的眼光较好,负责参谋。
我和欧阳知道明帝商城全是名贵服饰,一再拒绝,但实在是推辞不了。因为夏婉怡说,我们不去就是瞧不起她,瞧不起她就等于瞧不起周子桓,瞧不起周子桓就等于瞧不起周子桓和楚远他爸的公司,瞧不起他们的公司就等于瞧不起国家。
我们为了一件衣服要背负起瞧不起国家的罪名,那实在是太十恶不赦。
夏婉怡一路都在跟我讲她和周子桓和好这些天来的伟大事迹。
欧阳说:“楚远,我们好长时间没通电话了哈。”
楚远说:“是啊,你这臭丫头,每次都是我打给你,你也不知道主动给我打个电话,最近我太忙了。”
欧阳笑笑说:“上周六晚上本来想打给你呢,又怕打扰你休息。”
楚远也笑了,说:“这么客气可不是你的作风啊,你尽管打就是嘛,我晚上一个人无聊的很,你别说,上周六晚上我还真去见客户了。”
“周六还见客户,女客户啊?”欧阳问。
“你们猜不着是谁,竟然是郭曼妮。”
“什么!你说郭曼妮是你客户,胡扯!不许你和她有业务往来。”我拧楚远的胳膊。
“凌希,别闹,让楚远说完。”欧阳说。
“我不是跟她有业务往来,是和她所在的公司,她现在在一家材料公司做推广总监,完全颠覆了以前的形象,这不是个好对付的客户啊。”
“那你多加小心。”欧阳说。
我想起楚远曾经跟我说郭曼妮找过他两次,现在又跟他的公司合作,我怕她对楚远居心不良连忙说:“宋楚远啊,我可预定了你明天晚上了哈,我有事找你谈,你把身边所有的事情都解决解决,腾一晚上给我。”我想让楚远和欧阳的关系明了化,我怕夜长梦多,我等不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