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最让我们担心的可心也终于得到了一张和我们一样的红色录取通知书,快递来自上海。
看所有的人手头或好或坏都有了一张录取通知书,我们决定去庆祝一下,为了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活,也算是作为我马上离开这座小城的告别,在一家装修很好的餐厅里,我们大吃了一顿。
几个平时很好的伙伴,可心,李智,姐,还有我,七八个人陆陆续续的坐下,点了很多平时想吃但一直舍不得吃的东西,没有要任何酒类,饮品全是可乐。
毕业了,我的高中,承载着我太多欢乐和泪水的高中,我们一下子惆怅起来,昨天似乎还在忙着解几何题,佳佳看我一脸疑惑怎么讲都不懂,气得拿笔直敲我的头,敲完之后又心疼的帮我揉揉耐心的重讲一遍,“争分夺秒,奋战到底,”跑操时那响亮的口号似乎还在耳边重复着,一切的一切都随着通知书的下达结束了。
这一次,是真的彻底地结束了。
“来,可心,”李智细心地把虾壳剥开,晶莹的虾仁玲珑剔透,“吃这个,”他说着给可心夹在了碗里。
“那个是什么做的啊?怎么有一股土豆味?”可心看了一眼碗中的虾,没怎么理睬。
“哎呦,李智,我也要吃剥了壳的虾,”一男生学着女孩撒娇的调子,故意拉长了声音。
“去,去,去,一边自己剥去,”李智夹过去一只虾,没剥壳。
“重色轻友,”他对着盘子,无奈的摇摇头。
我在旁边看着,不禁为他们的小幽默笑了起来。
菜一道道的上,我们边吃边讨论着梦想中的大学,因为所学的专业不是设计类就是绘画类,班上也许女孩偏多,这令那几个男生兴奋不已。
“我希望班上有一群美女,最好就我一个男生,然后我就可以一天换一个女朋友。”交大的男生说,点点头,似乎沉浸在了即将开始的新生活里。
“切,你别做梦了,”可心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想的真美。”
这时服务生端着一只鸭子上来,交大男生决定去逗一逗她,他站起来对她说,“麻烦来壶茶水行吗?不要茶,不要水。”
开始我们没琢磨他的意思,一秒钟后都瞪大了眼睛吃惊的望着他,正当他为服务员的窘态得意洋洋是,她抬起头冷冷的说,“那你去后厨拿个空壶吧。”
我们一阵哈哈大笑,他灰溜溜的坐下了。
那顿饭大约吃了两个小时,“小诺,你以后要回来看我,”姐说,“别忘了我。”
“嗯,过年我一定回来,”我看着她,“那时候没准你就订婚了。”
“行,那我结婚时你一定要参加,当我的伴娘,”她说的很高兴,激动地拉起我的胳膊。
“那我们就这么说好了。”
餐桌上主要是庆祝我们的大学,我不想多提搬家的事情,但被姐这么无意间提起,心里忽然有了一点沮丧,也许以后我们真的像歌中唱的一样,被风吹散在天涯,我不想走,我不想离开,我宁愿画画做数学题,就是不想走,对于接下来的未知和新的生活,我忽然害怕了。
“来,为我们的大学新生活干杯吧,”有人提议道。
“来,干杯,”众人附和。
我们站起来,拿着手中深色的可乐,“普兰加深红,”我在心底说,以前写生时常用到可乐,但多数情况下瓶里的可乐都被我们喝完了,我们就在里面加上水,兑上普兰和深红的颜料,一瓶伪可乐就那么简单的诞生了,想到那我不禁赞叹起自己的调色能力来,其实我们的画画生活并没有表达的那么辛苦。
快结束的时候,孟勇忽然开门进来,他是来接姐的,刚才吃饭的时候她低着头发短信,想必是在告诉他我们在哪,姐看他没一人认识站在门口不好意思的笑着,就招呼他坐下来,在他耳边轻声的说,“一会就结束了。”他点点头没说话,仍是对着我们笑着,似乎在表达他的友好。
大家仍是不紧不慢的谈论着,没注意到旁边的我一言不发,我看着李智悄悄地把手搭在了可心的腰间,可心扭过头看着心爱的人眉宇间的俊朗,一脸甜蜜。那一幕在很早之前也在我和佳佳身上发生过,我低着头,难过起来。
散的时候,在餐厅门口,有的人骑车走了,有的人招手打的,孟勇推着一辆男士自行车和姐一起走着,可心和李智边走边聊,偶尔停下来瞅两眼路边买卖的小玩意,只有我背个包看着过往的人群和车辆低着头慢慢的向前走,我仿佛又回到了没有认识佳佳之前,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那段日子印象不深,我只记得晚上一个人回家,那条灯光很暗的胡同里槐花很香,而我对高中的记忆只有我和佳佳,那个话语不多总是微笑的大男孩陪我度过了一生中最轻柔最纯美的时光。
我放慢脚步试图远离他们,尽管我看起来很单薄很孤单,但我还是习惯了一个人,只是我的缓慢脚步没有逃脱姐的掌控,她也随我放慢了调子只在我身后一米的地方走着,没有主动说话,我觉察到了她有意的跟随索性停了下来,和他们一起走,“孟勇,你明天上班吗?”我发现我还一直没和他说话呢就没话找话瞎问了一句,“上啊,怎么没见那个和你一起的大学生啊?”他问,看来姐没有告诉他我和佳佳的事,他也瞎问了一句。
“Yeah,他没来,”我点点头,“没来。”
“今天的饭菜怎么样?”姐是个谈话高手,总是容易的掌握着谈话的尺度和氛围,“那个鱼很好吃啊。”
“你呀少吃点吧,已经够胖了。”孟勇开玩笑。
“去,没和你说话,”姐白了他一眼,他像个听话的孩子,马上闭嘴低下来头。
以后的日子,姐大概就要和身边的那个男人一起度过了,想到和一个男人共度一辈子我忽然害怕起来,一辈子那么长,他们会幸福吗?在这个贫穷落后的小城,和她一样的人还有很多,她们早早的退了学,去打工,去挣一个月两千来块钱的工资,她们再也回不去校园,回不去上学的年代,也许在社会上漂几年后会回到家乡结婚生子,然后男的出去养家糊口,女的会像那些庸俗的妇女一样,在菜市场上为了几毛的零钱争吵,偶尔带孩子去超市,回家给老公洗衣做饭……我们的将来会不会有些出入?也许我上了几年学之后面临的是和她一样的生活,那我还有什么资本来同情她呢?谁的人生又可以脱离碌碌无用生活?
“小诺,我们走了,你自己回去慢着点。”不知不觉走到了街的尽头,我向北回家,姐向西回店里。
“没事,这条路我都走了这么些年,闭着眼都能找到家。”我说。
“拜。”
“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