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绩下来没几天我们就开始填报本科一批二批的志愿了,我老老实实的按照老师所建议的选择了一所本地的二本学院,那所学校以严格的管理和出色的就业率而小有名气,不过那是几年前的辉煌了,我赶上的那几年它已经过了鼎盛时期在在走下坡路。可心铤而走险,选择了昆大,尽管她的文化课刚刚压在线上,她说,没事,上天会眷顾我的。李智选择了心中的西北草原。
等待录取结果的那几天我一直忐忑不安,我害怕我考不上,我害怕看见爸爸脸上失望的表情,我害怕搬家之后我无事可做,我害怕可心李智都考上了唯独我没有。
该用一个怎样的词来描述那段时间,光阴似乎暮年里步履蹒跚的老人,尽管很不确定大学的录取,我还是随着爸爸的建议和小姨看了一次海,我先是去洛阳的爷爷奶奶家住了几天,然后就去了日照,据我上一次看海至少过去十年了,我以为所有的大海都是一样的,那么纯净那么透彻,我错了。日照的沙滩上很脏,到处都是垃圾,虽然海风吹得很凉快但人特别多,特别拥挤,我不知道我的负面情绪是来源于一个错误的时间还是我的身边少了佳佳。
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考的不理想也好提前有个准备,那就是如果本科考不上的话就直接以文化课的分数填报一所专科类的外语学院,对于文化课的成绩我还是比较有自信的。
后来我回家得知的结果却没有如此的糟糕,我考上了那所填报的大学,而意外的是可心,她没有得到任何录取的通知。那天李智发来短信说是被甘肃的师范录取,我说我也考上了 ,那所学校应该也还可以,而当我们相互祝贺之后询问可心时,她低低的说,我没考上。
接下来的事平淡的要死,也许注定了要在那个冗长的夏日生活让我们学会了冷静,我没有安慰她,因为任何鼓励或者劝导的话语只会让她更伤心,她那时每天埋在家里等待着本科提前批的补录还有接下来的本三填报,我不得不说她的选择是对的,也许是过度的悲伤透支了自己,以后的路仍要走下去,与其沉沦在不可挽回的旧事里还不如走好接下来的路。
我收好录取通知书,耐心的等待着开学,搬家,爸爸已经把那边的房子装修好了只等着我们搬过去就成,之前所有的安排都被忙碌的搬家和整理顶替了,我每天百无聊赖的看着各种肥皂剧,偶尔看着QQ上佳佳灰色的头像一阵难受,后来终于有一天,我在他头像的那只青蛙上轻轻点击了删除。
夏天一点点在过去,我马上也要走了,佳佳消失的这段日子里,姐常来看我,在客厅里宽敞的地板上,我们听一些慢节奏的歌以此来打发燥热冗长的时间,有时候开几瓶可乐,边喝边聊一些遥远的梦想,她总说,你知道我特别想做什么吗?我想当一名歌手,我想用我的人生观去影响一些我们这个年纪中在努力在艰难行走的人,可是哈,梦想就是用来想的,我知道自己永远也成不了那样。
她喜欢朋克,我钟爱哥特,她支持Green Day,我疼爱Joy Division,通常我们不会为各自的偶像做过多的辩解,但真正把我们联系在一起的是Janis Joplin,这位在摇滚界有着崇高地位的女歌手时至今日仍让我怀念,她喜欢她浑然天成的沙哑声道和出色的布鲁斯节奏,外加纯粹的嬉皮士身份,而我喜欢的是她的自艾自怜,胆小和羞涩,我想我和她一样从小就忍受着自卑和孤独,我和她一样都学过画画,我却不擅长它,我们都有着一样丑陋的身体,我干瘪的身体就像冬日里的树枝,有人知道吗?佳佳知道吗?我多么渴望认同和鼓舞。而我的心,就像婴孩的小脚丫踩在坚硬的石头上一样,每走一步,都铬的生疼。
我说,我没什么崇高的想法,我和你一样想用自己的力量来引导一些人,我想当一名老师,你看我们这群人上学时只顾着学习了,我们知道函数定理,了解几何空间,却总是闷闷不乐,如果我是老师,我绝对不强求我的学生,本来就是玩玩具的年龄却关在学校念那些没用的东西,这样的一辈子该错过多少风景啊。
“是啊,我总感觉我们一天到晚跟要死了一样的,年轻就应该折腾啊,每个人脸上都是一脸的老气横秋,我快受不了了。”在我离开前的第六天,她说起了一件惊人的事,“小诺,我决定了,我的钱终于攒够了,我要去抽脂。”
“为什么啊,我们的精神比一张脸蛋重要,你不是一直提倡这个吗?”我不解的问。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虽然我承认精神比外貌更能体现一个人的品质,但终归我们活在一个快节奏,物质极大丰富的现代社会,Good look也是一个通往成功的捷径。”
“你爸妈知道吗?”我问,我能说什么呢,她向来说一不二做的决定没人能改,她可比我惨多了,连上学的机会都没有,我想单凭她的这股执着劲,稍微的加些训练和包装前途不输给那些大街上的偶像歌手,可是她没钱没身材,都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可哪块金子经得起漫漫无期的等待呢?
“没有,我谁都没说,小诺,你得替我保密,”她说这话的时候栽倒了沙发上,我至今都忘不了她那无望的眼神,她微闭着双眼,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如果可以她肯定不会折腾自己的身体,那口气我也知道,包含的绝对不是疲劳和惯性,而是对自身条件的深深无奈。我想起我们一起买衣服,那个店里小姐嘲讽的眼神心里不觉一阵酸楚。
“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灵魂,灵魂寄居在身体里,我们灵魂是自己创造的,而承载的身体却不是,好多情况下灵魂的高度和肉体的样子都不匹配。生命只有一次,不论我对身体做了什么,让它舒服还是让它痛苦,这都是灵魂选择的方式,除了沉默和尊重,我不希望别人有别的想法。”她说,像是对自己的一个合理解释。
我想暂时离开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佳佳的消失已经够让人伤心了,我也没了心思再去关注她在想什么,就像是对音乐的一点奉献精神吧,总比Janis Joplin在哭泣的歌声里糟践自己不漂亮的身体要好,反正摇滚的信条也是自我毁灭,她信仰那些谁都没办法,接着她抱着枕头垂下眼睑,似乎在思考一些别的事,我看着她仍然对她的大胆决定有些担忧,我始终都没有理解她的热爱,她的疯狂,她的禁锢。
“孟勇知道吗?”我最后问道。
“不知道,除了你我谁都没说。”